“這茶，是父皇賞賜的，珍貴異常，萬金難尋。您喝多了，浪費掉了。”顧瑾之笑道，“您不喝，我倒是可以喝的。”
朱仲鈞哼了聲，懶得理睬她。
顧瑾之也不介意。
宋盼兒在宮裏的日子，並不好過。
隆慶帝是個寡淡的君主。他不喜歡女人多嘴，也討厭聒噪，更不會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而發脾氣。
宋盼兒在宮裏，除了被罵，就是挨板子。
她自己犯了錯。也不辯解，隻管捱著，挨到挨不動，就裝暈。
反正挨了一頓打，太後也消了火，不好再罰她了。
宋盼兒就繼續熬下去。
熬到了現在。太後居然懷疑她和太子妃有染。
這種罪名，足矣治她的死罪。
宋盼兒不怕死，她不想活了。
她是個驕傲的人，絕不容許這種流言蜚語傳播開來。
“我出宮，太後也不至於殺我泄憤吧？我又不是皇後。”宋盼兒心裏想。
她決定要走，顧瑾之不放心她。
她便派人去叫了宋盼兒的乳母，叫乳娘勸勸宋盼兒。
宋盼兒的乳娘，是從娘家帶過來的，對宋盼兒忠心耿耿。
乳娘是宮中老人，比較懂規矩。
宋盼兒聽她絮叨一番，道：“我要是出了宮，你們就去找太後說情，讓我出宮，好不好？你們放心，不管我去了哪裏，總歸還是要回來的。”
“夫人……”
“不必勸我了，我心意已決。”宋盼兒道。
乳娘歎氣。
她知道，夫人一旦做了決定，旁人根本阻止不了她。
宋盼兒也沒有告訴顧瑾之，她已經寫好了辭呈。
翌日早朝，她趁著空隙時間，悄悄找隆慶帝稟報：“......娘娘不肯出宮。她怕被太後抓到把柄，不願意再入宮。”
隆慶帝冷冰冰的，看不出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他道：“朕同意你出宮。你出去了，朕就少了煩心事，可以好好辦差。你既然不願意待在宮裏，朕準奏你出去散散心。朕也有段日子沒召幸你們了。你出去，不必回來了，朕另外再挑選合格的女官給你。”
宋盼兒忙跪地，恭敬道：“臣婦遵旨。”
她領了聖旨，收拾衣裳包裹，打算搬出宮去。
臨走的時候，隆慶帝叫住了她：“朕聽說你病了，如今好些了嗎？”
宋盼兒搖搖頭，道：“不曾痊愈，隻是不吐了，也不惡心。”
“朕瞧瞧你。”隆慶帝道，然後伸手過來。
宋盼兒不知皇上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她遲疑了片刻，伸出了自己的手。
她的手纖細柔美，肌膚白皙細膩，指甲修剪得整齊幹淨。
隆慶帝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宋盼兒掙紮了一瞬。
可她感覺到，隆慶帝的力度很大，像鐵鉗似的緊緊箍住了她。
宋盼兒掙脫不開。
他溫潤寬厚的掌心，覆蓋在她手背上。
宋盼兒微垂眸子，神態安詳。
她感覺到隆慶帝手掌炙熱。
他握住她的手腕，稍微用力，把她拉到自己跟前，低首看她。
“朕知道你愛美。可惜你是皇貴妃，你不能像普通女眷那般。穿素淨顏色的衣裳，你每年隻需要三四件素淨衣裳即可。”隆慶帝道，“你這副樣子出門，丟臉麵，也不雅。”
宋盼兒不明所以，望著他。
隆慶帝繼續往下說：“朕給你配幾套豔麗服製，或者錦衣華服也行。你是朕最寵信的皇貴妃，出去代表著皇家的顏麵，不可失禮。”
說罷，又吩咐身邊的內侍，“擬旨，朕特令皇貴妃改變妝束，以紅色為尊，著紅底繡鳳的宮袍，戴紅寶石嵌寶的釵環，簪花髻、雙環髻、八角墜珠的步搖，以及各式珠翠、玉器等物。”
內侍應諾，急匆匆去了。
宋盼兒愣了半晌，才緩過神來。
她抬頭看著隆慶帝。
隆慶帝的視線落在她臉頰上，問她：“怎麽，還不謝恩？朕這是替你張羅呢，你該知道這份殊榮有多難得。”
宋盼兒噗嗤一笑，忙叩謝。
“多謝陛下，臣妾定會好生打扮的。”宋盼兒笑著答道，聲音嬌軟綿長。
“嗯。”隆慶帝頷首。
宋盼兒又笑起來。
她眼眸晶瑩，唇角勾勒著笑意，猶如盛綻的桃李，傾國傾城。
太監念了旨意。
宋盼兒接受了，就告退出宮了。
她沒有去找宋盼兒。
她要等顧瑾之的消息。
她想去看看女兒。
她的女兒，如今在太後宮裏。
顧瑾之得到了消息。
“……太後娘娘讓咱們侯爺去東苑。”朱仲鈞道，“我爹爹沒敢去。我娘就讓我去。”
朱仲鈞不敢擅作主張，先來跟顧瑾之說一聲。
顧瑾之蹙眉：“去見見她吧。我娘這幾天精神不濟，她也想念姐姐了。”
朱仲鈞點頭。
他又對顧瑾之道：“你不必陪我了，你去陪我娘。若是有什麽事，你讓我哥哥幫襯。”
“放心，沒事。”顧瑾之道，“你快去吧。”
朱仲鈞轉身就走了。
他進了慈寧宮，直奔太後的寢殿。
太後仍躺著。
她的腿腫得厲害，已經無法坐立，隻能靠著引枕歇息，額頭冒汗。
“母後！”
太後睜開眼，看到了他，露出了笑容：“阿鈞啊，哀家想你。”
她說話，有點費勁兒。
“母後，你怎麽了？”朱仲鈞扶她坐起來，問道。
太後道：“腿疼得厲害。”
她伸出右腳給朱仲鈞看。
朱仲鈞皺眉。
他仔細看太後的腳踝，腫得極其厲害，淤青紫痕橫陳。
他又摸了摸脈象，確實是病了。
“請了禦醫沒有？”朱仲鈞問。
太後的貼身嬤嬤道：“奴婢去請了。”
朱仲鈞點點頭，對顧瑾之使了個眼色。
顧瑾之會意，親自端了碗燕窩粥進來。
太後聞到了濃鬱的鮮味兒，忍不住咽喉動了動。
她餓了好些天，早膳都沒有吃，隻是喝了兩小碗清湯。她胃部空****的，這會兒聞到了滋補的食材，饞蟲頓時被勾起來。
顧瑾之喂她，她張嘴。
燕窩粥很鮮嫩，一勺下去，太後全吞了。
她吃得津津有味。
顧瑾之也喂她，她也吃。
朱仲鈞就站在一旁。
吃完了，太後滿足打了個嗝，道：“你媳婦手藝真好。”
“我媳婦廚藝好得緊，您要是喜歡，就常來。”朱仲鈞笑眯眯道，“她給您做了好多菜肴。”
太後笑。
朱仲鈞又和太後說了會兒話。
太後就讓朱仲鈞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