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知道？”蕭毅不禁有些意外。
褚桀冷笑道：“看你那副樣子就猜出來了，那麽溫柔，假如說得是個男人我才覺得奇怪呢。”
蕭毅笑了，”看不出你這個人平素做事有些蠻不講理，心思倒是挺細膩。”
“要你管。”褚桀話雖如此說，可臉上竟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蕭毅見狀又是一陣微笑，接著說道：“那個人是我師傅。”
“嗯？”褚桀驚訝出身道。
“怎麽，沒想到堂堂江東蕭毅的師傅居然是個女人，對嗎？”
“那倒還不至於，男人能做的女人一樣能做，甚至可以比男人做得更好。師傅以前和我說過中原武林曆史上最出名的高手許多都是女人，比如南林處女，聶隱娘等等。”
蕭毅聞言倒是一愣，在他映像中褚桀是個頗為粗豪的人物，原本以為他會和大多數武林人物一樣對女子抱有偏見，沒想到他思想竟頗為開明，絲毫沒有大男子主義的樣子，不禁對他有些另眼相看。
此時隻聽褚桀接著說道：“我奇怪的並不是這點，而是你剛才那樣的神態語氣並不像是說自己的師傅，而更像是。。。”
“更像是什麽？”
“情人。”
蕭毅聞言頓時一驚，有些詫異地看著眼前的褚桀。
“怎麽？我猜錯了？”
“你。。。為何會這麽認為？”
“說不清，一種感覺吧，男人通常隻有想到自己深愛的人時才會是你剛才那副樣子。”
這番話假如出自旁人之口，蕭毅或許更多的會是讚歎，可出自眼前這位笑閻羅之口，卻讓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你怎麽知道這種事？”
褚桀聞言頓時臉上一紅，接著把頭低下了去顯得似乎有些難為情，能夠想象嗎？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居然也會有如此扭捏的時候。“這你管不著吧？”
蕭毅笑了，他忽然發現眼前這個人竟是如此可愛，在那凶悍狡詐的外表下其實隱藏了一顆如同孩子般單純率真的心靈。也許眼前這家夥真是自己要找的吧？蕭毅心中這樣想著，於是便繼續說了下去。“那就算你又猜對了。”
“可你剛才不是說那個人是你師傅嗎？”
“對啊，這兩者就是同一個人，有什麽矛盾嗎？”
“那就是說。。。你喜歡上自己師傅？”褚桀的聲音明顯高了八度，畢竟這種事即便對於他這樣的奇男子而言也顯得有些難以接受。
“聽起來很荒唐是嗎？其實當初連我自己都感到很糾結。”
褚桀愣了一會兒，臉上陰晴不定，似乎在思考著什麽。過了許久才緩緩說道：“她漂亮嗎？”
蕭毅沒有直接回答，隻是微笑地點了點頭，那笑容中寫滿了溫柔。
“哦，原來如此，那就難怪了。”
“喂，喂，你這話什麽意思，難道沒覺得這事很瘋狂？”對於褚桀的反應，蕭毅顯得反而有些意外。
“有那麽誇張嗎？男人喜歡女人很正常，雖然我是不太理解怎麽會有人喜歡上自己師傅，不過可能隻是際遇不同吧，假如我師傅也是個美麗的女人的話，說不定我也會喜歡上。”
這回換作蕭毅滿臉錯愕地看著褚桀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剛才說得話有多離經叛道嗎？”
“那很重要嗎？誰規定徒弟就不能喜歡師傅了？愛就是種心意，想和那個人在一起，她高興你就高興，你悲傷你也悲傷，甚至覺得放棄自己所有的一切也在所不惜，至於什麽身份，地位亂七八糟的東西根本不值一提。”
“莫非。。。你也喜歡過別人？”蕭毅驚訝地問道。
“不行嗎？”褚桀的臉上頓時又是一紅。
“不是。。。不是。”蕭毅此時不禁放聲大笑。
“有什麽好笑的嗎？”褚桀見狀不禁有些生氣。
“沒有，沒有，我隻是慶幸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那咱們繼續說下去，我第一次遇到師傅是在揚州，當時我已經在外麵流浪了好幾個月，身上的盤纏幾乎用盡，一個少年想找工作也沒那麽容易，結果隻好以乞討為生，整天饑一頓飽一頓的，也算是飽嚐了人間的冷暖吧。我記得那次自己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正好路過一家飯館，揚州的店家喜歡在門口放蒸好的包子招攬顧客，你能想象一個幾天沒吃東西的人看到那些熱氣騰騰的包子時是什麽心情嗎？我當時真想隨手抓起一個先塞嘴裏再說，可終究狠不下那個心。結果那家店的小二見我破衣爛衫地在門口站了半天，生怕影響他們做生意，於是就出來趕我走，話說地著實難聽，世事往往就是這樣，越是低層的人越喜歡欺壓比自己更弱小的人，似乎這樣可以給他們一種滿足感。說實話我當時真有些恨他，不過我沒有動手，還是因為那句話我不想變成自己討厭的那種人。可結果那個小二正罵得興起，忽然膝彎上似乎被什麽東西打中了一樣，整個人頓時往地上一跪，樣子大是狼狽，可等他回頭一看又沒有發現是誰，於是便又把怒氣發泄到我身上，可剛說幾句就又被什麽給打中了，如此反複了好幾次，最後連在店堂裏吃飯的人都笑了，小二急了，衝著裏麵就罵上了，可沒人理他。我雖然很抗拒學武，可畢竟在蕭家耳濡目染已久，隱約猜到這是有人在用很高明的暗器功夫戲弄他，於是便隨著可能的方向看過去，結果那竟然就成了我看到師傅的第一眼，當時她做男裝打扮，我自幼在江南長大，漂亮的小夥子看得多了，可卻從來沒有看過那麽俊美的人，當時我就被她完全吸引住了，師傅見我發現她了，於是故意作了個鬼臉，示意我不要泄露，那表情調皮地像個孩子。之後我才知道她是看不慣小二仗勢欺人的樣子，所以出手捉弄他一番。最終小二也沒有找到戲弄他的究竟是誰，整件事就此不了了之。我也就躲到一旁的牆角等著，此時的我已經顧不上饑餓了，隻希望再看師傅一眼。結果等師傅吃完飯從裏麵出來正好看見了我，她二話沒說當即便買了一大堆的包子送給我，當她親手把熱氣騰騰的包子遞給我時，離家出走之後我第一次哭了，師傅看到一點都沒有覺得奇怪，反而掏出自己的手絹給我擦眼淚。“大丈夫留血不留淚，你這樣很沒有出息哦，這樣下去將來可沒女孩子會喜歡哦。”那是師傅和我說的第一句話，我至今都還清楚記得，之後我們倆個就坐在牆角一起吃包子，有生以來我第一次發現包子原來是這麽香。師傅臨分手時曾掏出幾兩銀子給我，讓我快點回家否則家人會擔心的，我當然沒有要，因為我覺得她給自己的已經夠多了，不能再要別人的恩惠了。師傅見狀笑了，硬把銀子塞到我手裏，對我說：“男子漢要是真有骨氣就應該自立更生，別讓旁人為他操心。”說完便騎上她那頭毛驢飄然而去。望著師傅遠去的背影，當時我覺得“或許這就是所謂的俠客”吧。那是我第一次對於習武之人發生改觀。
“那後來呢？”褚桀問道，似乎對於這個故事挺感興趣。
“當時我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想再看看那張笑臉。於是我便偷偷跟著師傅，一直跟到了揚州城外，結果在官道上忽然出現了三個人，都是一幅凶神惡煞的樣子。當時我有些害怕，不過卻沒有逃走，因為很擔心師傅。可沒想到師傅對此卻是泰然自若，幾個人在那邊嘀嘀咕咕說了半天，似乎是在爭論什麽，我當時離得太遠，聽不真切。結果最後事情似乎是談崩了，那幾個人各拽兵刃就想與師傅拚命。當時我一著急立即就衝了出去，其實憑當時的我即便上去了又能如何呢？隻是當時得我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一定要保護師傅，哪怕就是拚上性命也再所不惜。可結果我才剛剛衝出去，師傅就已經出手了。我沒有見過有人出手能夠那麽漂亮，那麽美，連那三個人幾乎也驚呆了，似乎根本忘記了抵禦。結果。。。”
“一招製敵。。。”此時褚桀接口道，眼中閃過了一絲神往。
“雖然說起來可能有些誇張，不過可能正是由於那一幕徹底改變了我以前對於武術的認識，明明是殺人的手段，明明隻會給別人造成傷害，可居然還能表現得如此美麗。那三個人被擊敗後灰溜溜地走了，師傅沒有刻意為難他們。隻留下我在那裏被剛才的一切驚訝的說不出話。“剛才多謝了。”師傅回過頭衝我微笑致謝，原來她早知道我跟在後麵，隻是一直未曾點破。盡管我根本什麽忙都沒幫上，可師傅還是感謝我之前對她表現出的關心，師傅就是這樣一個人，對於任何人哪怕是仇敵都表現得彬彬有禮。之後我們聊了起來，她問我為什麽要跟著她，我沒好意思直說，於是就隨口編了個理由。
“我想跟你學武功！”
“學武很苦的。”
“我不怕苦。”
“為什麽？”
“因為。。。因為我想變強，那樣就可以不再受人欺負了。”
“傻孩子，武功是用來保護你自己以及身邊最重要的那些人，可不是給你用來好勇鬥狠的哦。而且真正的強大與會武與否沒有什麽關係。”
“真正的強大？”
“對啊，真正的強大是為了心中崇高的目標舍身奉獻，別無其他。”
“舍身奉獻，別無其他。。。”褚桀聞言眉頭一皺，嘴中喃喃重複道。
“是不是想到什麽了？”蕭毅見狀笑道。
“哪有，就是句空話而已，什麽崇高的目標，不過是人們為自己的私欲所找的借口而已。”
“你真這麽想？”
“當然。”
“這恐怕不是你的真心話吧？”
“你胡說什麽？我想什麽你怎麽能知道？”
“上次在英雄大會時我就注意到了，通過這幾天的觀察我更是確信了這一點。你不是個愚笨的人，對於自己的所作所為也會感到迷惘與猶豫。確實這個世界的邪惡與正義有時並不是那麽容易分辨，人們也會犯錯，也會有著各種各樣的缺點，然而我相信總有一天這個世界會變得越來越好，不再有不公，所有人都可以憑自己的能力過上幸福而有尊嚴的生活，而在此之前守護住大家，守護住大家心中的希望，讓大家相信這個世界還有正義，溫暖，善良存在或許就是我們這些俠義道所存在的意義。這份擔子很重，隻有真正的強者才能夠承擔。怎麽樣，有興趣加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