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方天化等人的情報有誤?是他們暴露了,還是根本已經反水?”

“現在已經不是研究這種事的時候了,南昌乃孤根本,錢糧物資多半囤積於此,一旦失守,後果不堪設想,通知所有高級將領,立刻到孤得大帳議事!”王爺此時的語氣甚至開始有些歇斯底裏。

當晚,王爺大帳,所有人麵麵相覷,目瞪口呆,仿佛剛剛被誰莫名其妙抽了一耳光。

“情況大抵如此,你們說如今該怎麽辦?”麵對王爺的問題,會場一片沉默。

“怎麽都不說話了,平日你們那些高談闊論都到哪去了!”王爺見狀不禁勃然大怒。

此時還是李士實看不過去,壯著膽子上前說道:“王爺息怒,此次我軍大舉東進,南昌守備空虛,諒敵不住官軍,依為臣看,假如我軍回師救援,恐怕為時已晚。”

“那依愛卿之見,莫非再攻安慶?”

“那也不必。依臣愚見我軍即不救南昌,也不攻安慶。”

王爺聞聽此言不禁一愣,問道:“那照你說來,難道要我軍就地解散不成?”

“臣不是這個意思,王爺可還記得前幾日為臣與您說的那番話嗎?”

“莫非你是指。。。”

“不錯,拋棄安慶,一意東進,直取南京,到時王爺即位登基,傳檄四方,倒時半壁天下尚且震動,區區江西又何足道哉。”

“這。。。”王爺聞言不禁低頭沉思。

“王爺,如今情況危急,還望您當機立斷,稍有遲誤,隻怕後悔無極啊。”李士實見狀不禁又逼近一步。

王爺沉吟半晌,這才緩緩說道:“南昌乃孤根本重地,錢糧尚多,一旦失去,何處再得軍用?而且消息一旦走漏,難免軍心不穩,隻怕南京未得,根本又失,到時我等豈非有家難奔,有國難投,依孤之意還是回援南昌,先顧全根本,再圖日後吧。”

李士實聞言不禁著急,力諫道:“王爺此舉萬萬不可行啊,我軍久攻安慶不下,士氣本已低落,今再長途回援南昌,人困馬乏,而官軍以逸待勞,如再克南昌,士氣必盛,此兵法所謂”主客形異“,絕非上策,王爺可要三思而後行啊。”

李士實說這番話時著急之情溢於言表,可怎奈王爺此時對他已有戒心,當下不論其如何苦諫,下令道:“孤意已決,李愛卿不必多言,傳孤軍令,全軍立刻拔營,回援南昌,如有怠慢,軍法從事!”

“遵命!”眾將心裏其實也大多讚成李士實的意見,可見王爺之意已決,就誰也不敢再說什麽,說穿了也無非是貪生怕死,推卸責任。

“可是王爺。。。”李士實依舊不肯放棄,還想繼續申辯,可王爺根本不願再搭理他,轉身退入後帳,李士實剛想追進去,卻被一隻健壯地手臂給攔下了。

“李大人請留步。”

“讓開,我要麵見王爺。”

“對不起,王爺沒有吩咐,任何人都不能入內。”

“可這是攸關全軍性命的大事。”

“誰的事都不行,我隻知道保衛王爺的安全,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許入內,您要是再不退下,就別怪小人得罪了。”男人邊說一隻手已經握上了背後的那支洞簫。

李士實知道這個人的來曆,也知道那支看起來毫無殺傷力的洞簫,在他手中會成為何等可怕地一件武器,他惡狠狠地盯著對方,可又不敢直接硬闖,雙方頓時形成了一種僵持的局麵。此時一旁的菁姑娘見狀趕忙過來打起了圓場,拉著李士實向外便走,說道:“李大人算了,王爺今天克安慶不下,情緒不好,聽不進別人的勸說,咱們暫且退下,等明天他老人家氣消了再作商議。天色不早,您也趕緊回去收拾一下,以便出發。”

李士實心中此時是又氣又急,可他也知道菁姑娘此舉是為自己著想,眼前這個家夥根本就不是個人,而更像是個唯命是從的機器,假如自己敢往前一步,他絕對會出手,對這個人而言對方是誰並不重要,隻要是王爺的命令,即便是大羅金仙,滿天神佛他也照殺不誤。

好不容易退出帳外,周圍早已一片忙碌,士兵們正準備拔營出發,聽著人喊馬嘶,李士實不由得歎了口氣。菁姑娘見狀於心不忍,安慰道:“李大人不必煩惱,等王爺氣消了,我幫您一同勸說,或許王爺能夠改變心意也未可知。”

李士實聞言苦笑道:“菁姑娘你不必安慰老夫,王爺明顯對老夫已起了猜忌之心,說什麽也無濟於事。我原本病退在家,閑雲野鶴何等自在,隻為一時貪念踏錯一步,如今王爺不用良言,一意孤行,隻怕我等將要死無葬身之地了。”說罷李士實長歎一聲,轉身而去,望著他的背影,菁姑娘不禁百感交集,有心說些什麽,可話在嘴邊卻依舊張不了口。猶豫再三她轉身入內,直奔內帳,有趣地是這回那個男人居然沒有阻止,隻是冷笑道:“怎麽,你也想要勸說王爺?”

菁姑娘聞言對他怒目而視,她從心底裏反感這個家夥。“這恐怕不是你這條看門狗該管的事吧?”

男人聞言也不生氣,隻是報以一陣詭異地冷笑:“當然,我隻負責王爺的安全,至於大軍是勝是敗,我沒有絲毫興趣。不過善意提醒一句,菁姑娘你與其擔心王爺,倒不如多留意你的那個朋友。”

“你是說牙?她怎麽了?”菁姑娘聞言神色一變。

“大家心照不宣,我隻是提醒你,在王爺麵前太得寵有時也未必是什麽好事哦,許多雙眼睛都在注視著你的一言一行,期待能抓住一些把柄,你要想一直陪伴著王爺,最好小心些。”

聞聽此言菁姑娘不禁一愣,她怎麽都沒有想到這個“走狗”般的男人居然會說出這麽一番話。“原來如此,看不出來你到也是個有心人,以前我還真是錯看於你了。”

“菁姑娘謬讚了,其實咱倆一樣都是為了報答王爺昔日的恩德。”

“那你是準備向王爺告密?還是想以此要挾?”

“都不是,我隻不過是想通過您的那位朋友幫我引以一個人出來。”

“誰?”

“笑閻羅。”男人笑著說出了那三個字,眼神中寫滿了欲望,如同野獸發現了獵物。

其實在王爺接到飛鴿傳書之時,南昌就已經落入了官軍之手,攻防戰僅僅持續了一天,宜春郡王拱樤,太監萬銳等高級官員悉數被俘,王爺多年來所收刮得民脂民膏也大多落入了官軍之手。唯一值得慶幸地是包括婁王妃在在內的一眾家眷在李淮等人的掩護之下及時逃脫,沒有成為階下之囚。

“終於又回來了!”坐在城樓之上,俯視著整座南昌城,褚桀不禁頗為感慨。

“和你上次大鬧王府時的心情相比如何?”唐豔卿邊說邊伸手遞過一個飯團。

“完全不同,說句心裏話,那次還真是危險,一度連我自己以為走不出這座南昌城了,現在想想還真後怕。”褚桀邊說邊接過飯團大口啃了起來。

“原來你也會害怕啊?”

“妹子說笑了,我也是肉體凡胎,針紮著會疼,刀砍著會痛,當然也會感覺害怕。”

“既然這樣,就請更愛惜自己一點,別讓那些喜歡人的擔心,知道嗎?”這句話唐豔卿不知多想說出口,可猶豫再三最終也隻得生生咽下,畢竟她知道這樣隻會讓彼此的關係變得越來越尷尬。

此時忽然從城樓下傳來一陣喧嘩,二人低頭一看,隻見遠處的街拐角一群士兵似乎正在搜查,不,準確地說更像是在打劫商鋪,現場一片商鋪。

“怎麽回事?”褚,唐二人見狀不禁激起了好奇之心,互相使了個眼色,便急忙趕下了城樓,離事發地點還有一段距離,可卻已經能夠清楚聽到恐嚇聲,哭泣聲,甚至於是哀求聲。鄰街的人家早已紛紛關門閉戶誰也不敢出來。起初二人以為是叛軍餘黨在此鬧事,可走到近前一看對方居然是官軍的士兵。

“住手!”褚桀見狀不禁一聲斷喝,“笑閻羅”內力何等充沛,這一下響徹雲霄,宛若晴空霹靂,在場眾人嚇得俱是一愣。

褚桀在官軍已久,頗知內情,一眼就找到了其中軍階最高之人,上前問道:“你們是哪支部隊?這是在幹什麽?”

褚,唐二人平日一直伴隨王禦史左右行動,所以與其他官軍並不十分相熟,這名軍官並不認識他倆是誰,起先聞聽有人一聲斷喝也自吃驚,可等仔細一看來的不過是一對青年男女,這個男的更是身材矮小,當即便沒將對方放在心上,喝道:“嘟,哪裏來得無知小民,膽敢妨礙軍爺公幹,快快與我滾開,否則別怪我等不客氣!”

褚桀聞聽此言不禁氣往上撞,心說自己縱橫南北,多少英雄好漢見了自己不是畢恭畢敬,就連王禦史這等顯官,王爺那等巨寇對自己尚且要另眼相看,沒想到這麽一個小小軍官居然敢對自己如此放肆,若按笑閻羅早年的脾氣,肯定二話不說當即動手,可經過這兩年的鍛煉,褚桀的性格已經收斂了不少,心想自己不明整件事的前因後果,也許對方真是在執行公務,自己擅自插手反而不美。當即壓了壓怒火,和顏悅色道:“軍爺不要誤會,我等俱是吉安民團屬下,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知各位軍爺到此有何公幹?”

一聽對方是吉安民團,那軍官頓時一愣,上下打量一下褚桀似信非信,不過語氣總算是和緩了些。“哦,我們懷疑此處藏有叛軍餘孽,故而前來搜查。”

“冤枉啊,軍爺,我等俱是安善良民,平時一慣奉公守法,官軍收複南昌,吊民罰罪,我等歡迎還來不及,哪裏敢窩藏叛軍,望各位軍爺明鑒啊。”軍官話音剛落,一旁的一眾百姓早已跪地求饒,大呼冤枉,聲淚俱下,令人頗為動容。

褚桀雖然心狠手辣,但平生傲上而不欺下,見眾人慘狀也不禁動了惻隱之心,忙說道:“軍爺,我看這些人似乎並非奸猾之輩,您說這裏藏有叛軍消息從何而來,可有證據?”

“證據?”對方聞言一陣冷笑,“要什麽證據,大爺說這裏有就是有,南昌是叛軍老巢,這些刁民不知仗義討賊,就是從逆,他們的所有財產就是逆產,我等查抄逆產有何不可?既然你們是民團的,少時分你們一份也就是了,弟兄們,繼續給我搜!”

“是!”眾軍士聞言當即又如狼似虎地衝了上去,有一位婦女懷中抱著孩子,看樣子也就不滿周歲,見狀拉著軍士的褲腳上前哀求,可那軍士非但不理,反而極不耐煩地飛起一腳踢開了那婦女,小嬰孩當即摔到在地,可能是受了驚嚇忍不住哇哇大哭,一眾官兵見狀反而哈哈大笑,頗為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