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順我,我可以給你萬兩白銀,美姬無數。”坐山虎緩緩退後,伸著手臂道。

但是讓他恐懼的是,麵前這個渾身浴血的少年充耳不聞,眼裏閃著冷厲的殺機,步步緊逼。

錢財、美女、權勢,坐山虎發現自己所能給的隻有這些,但是以前無往不利的手段在這裏卻是失效,這種情況讓他感覺到一種身處懸崖般的戰栗,因為他知道自己根本給不了眼前這個人想要的。

“殺,與我殺了他。”催死掙紮的怒吼從坐山虎的嘴裏發出來,麵對著自己留念的權勢和財富,他不會允許自己這麽容易的死在這裏。

賊兵親隨上前,李毅緩緩前進,眼睛裏暴閃出一絲殘忍的寒光,矯健的身形在沒有任何預兆的情況下,從原先站立的位置猛躍出來,鬼魅般地從賊兵的身側狹窄的縫隙穿過,反手拽緊坐山虎持刀的右臂,用鋼鉗般的虎口卡住肩頭關節朝上狠拽,在清脆的骨胳交折與痛苦的慘叫聲中,把整條手臂像樹枝一樣擰成了倒“之”字。

“等,等,放過我,我……”

坐山虎驚叫著,不等有所反應,李毅手中的虎牙槍已經捅進了他的腹部,被凝固的血水染紅的最前端上,掛著一段撕裂的內髒,順著槍尖被拽離身體,隻留下一具在地上抽搐的屍體。

這一幕讓所有的賊兵親隨都感覺徹骨的寒意,李毅的動作簡直不似人一般,快到他們僅僅隻能轉過身體,幾個親隨用驚恐和仇恨的看著李毅,發動最後的衝鋒。

他們沒有選擇,自己作為坐山虎的親隨,那就是已經發誓用自己的性命來保護他。現在坐山虎死了,他們卻是活著,這對於他們來說是一個恥辱。

隻是一刹那,親隨們恐懼萬分的在地上扭動,從傷口流淌下來的滾燙鮮血浸透了甲衣,他們蒼白的臉隻能帶著悲哀和不舍離開這個世界,希望再也不為這亂世之人。

該結束了!!

拖著滿眼不甘的屍體,李毅慢慢的向著戰場走去,他身上的傷口還在源源不斷的流著鮮血,浸濕的衣角已經開始慢慢滴下血水,當他路過的時候,每個人都不約而同的看著軟綿綿躺在地上的坐山虎。

賊兵緩緩後退,調頭逃走,更多的在勇丁的追殺下抱頭投降,沒有了絲毫戰鬥的決心。

李毅就這樣走著,就像是停止時間的神靈一般,隻要路過某一片區域,這個區域裏的殺戮就會立刻停止,每個人的臉上都奇異的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

陳紅燕領著親隨已經加入戰場,麵對著數倍於己的賊兵,她的手下損失慘重,就算自己親自上場,也是難以穩住陣腳。

不僅是她,包括王奎、趙友林也是滿臉的絕望,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任何的心機和意誌都不能改變悲慘的結局,想要取得勝利和榮耀,隻有不斷地變強。

很顯然,他們的實力弱了很多。

“陳首領,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還年輕,不必要死在這裏。”王奎一邊砍殺著周圍的賊兵,一邊大聲的吼道。

他的身上也已經滿是傷口,鮮紅的血衣上混合著自己和敵人的鮮血,腥臭的血味伴隨著急需的空氣進入他的胸膛,像是流火一樣滾燙。

匪軍已經完了,新招募的匪徒不是逃走了,就是被殺,而作為中堅力量的悍匪也是幾乎損失殆盡,現在的整個戰場,隻有他和他們的親隨在苦苦支撐,雖然他們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麽。

陳紅燕咬著牙沒有說話,她並不懂什麽戰鬥的技巧,隻能被親隨保護著指揮不足的兵力,其實要不是她的調度和安排,匪軍早就已經潰敗。

說不說話已經不重要,所有人都知道了自己的選擇,在這種時候,丟失了苦心經營的一切,活下來又能為了什麽?

死,死,死

悲慘的情緒在每個匪軍的心底醞釀,好多悍匪再也忍受不住這壓抑的情緒,在心靈的痛苦麵前,他們更加願意選擇身體的痛苦。

殺…………

悍不畏死的放棄防禦,悍匪打出一波反擊,雖然轉眼間被賊兵砍殺,但是他們的臉上卻是帶著解脫的笑容。

隻能到這裏了嗎?

陳紅燕的臉上帶著淚痕,說到底她隻是一個女子啊,柔弱的身軀,柔弱的性格,看著身邊活生生的人轉眼間投入麵前這個戰場,然後隻剩下沒有靈魂的軀體,這種情形也是很難接受啊。

但是沒有辦法,現實就是如此殘酷,無論怎樣的活著,失去的人與物都會慢慢的消失,當所有人忘記他們的存在時,到底還有什麽意義?

太平之世,安樂之世,這樣的天下,到底應該由誰來締造?

麵前的賊兵飛快的推開,露出了一個通道,李毅緩緩的走了過來,看著陳紅燕滿是淚痕的臉,輕輕道:“我們勝了。”

所有的匪軍都發出巨大的歡呼聲,王奎更是快步走到李毅身後,一把拽住坐山虎的頭發,將他的頭顱砍了下來,高高的挑在槍尖上,向著周圍的賊兵大聲的咆哮。

贏了,終於贏了。

沒有人相信勇營百餘人能打敗三百賊兵,更加沒有人會相信乳臭未幹的李毅能夠殺死坐山虎,但是這已經不重要了。

賊兵一個接著一個的放下手裏的武器,神情淡然的向著陳紅燕投降,就算有幾人想要逃走,也會轉眼被馬軍給抓回來,一個接著一個的砍掉腦袋。

大家聚在一起,為死去的同伴而哀傷,為勝利而驚喜,而未來而期待。

陳紅燕看著李毅,明亮的眼睛緩緩流下積累太久的淚水。

“我哥哥死了?”陳紅燕突然開口道。

李毅微微一愣,點點頭,道:“我知道。”

“白洋澱不能沒有首領,我希望你能代替我哥哥,為白洋澱兩萬餘人掙個活路。”陳紅燕認真的盯著了李毅的眼睛。

李毅沉默了,看看屍橫遍野的戰場,聞著空氣中揮之不去的血腥味,今天死的人已經太多了。

“好,但是我希望無論做了什麽,你都能永遠支持我。”他開口道。

聽了這句話,陳紅燕的臉頰瞬間紅了,好在有血跡遮蓋,也看不出來。

她逃也似的爬上馬背,舉起手裏的佩劍,大吼道:“今日,我等活下p;來,全賴李毅兄舍命涉險,斬殺坐山虎。”

“呼呼呼……”周圍賊兵大聲的歡呼。

“李兄乃是安新首領,安置流民,經營田產,手段勝我百倍,今日更是對我等有活命之恩。我陳紅燕,自知比之不上,初初擔任首領就陷入此境地,隻得仰仗李兄,所以今日甘願退位讓賢,拜李毅為首領,甘願效命。”

周圍匪軍聽了此消息,都是一愣,進而議論紛紛。

旁邊的趙友林更是快步走過來,滿臉憤怒的開口道:“紅燕,此事不可?李毅不是我白洋澱之人,如何能讓他擔任首領?”

李毅就在一旁,此言說的極為不恰當,但是也未曾幹涉。

王奎卻是慢吞吞的跑過來,開口道:“我覺得未嚐不可。安新和白洋澱本來就近,說是一體也是毫不為過。紅燕怎麽說都是女子,擔任首領確實有些勉強,退位讓賢也是可行。”

此言說的也不恰當,但是陳紅燕知王奎心機不深,隻是實話實說,所以也不動怒。

但是旁邊的趙友林卻是怒聲道:“那李毅乃是安新鄉勇首領,我等是白洋澱匪徒,一個是民,一個是賊,怎可讓他來當我等的首領。再說紅燕雖為女子,但是論起聰慧,我等都是不如,隻要我們兩人盡心輔佐,何來勉強之說。”

趙友林讀過書,王奎卻隻是大老粗,當然爭論不過,但是他卻不甘示弱,硬咬著同意李毅擔任首領之位。

兩人相互爭辯,互不相讓,旁邊的匪軍們也是議論紛紛,沒想到陳紅燕會做出這樣一個決定。

事已至此,沒有任何的想法是不可能的,陳紅燕是墨門中人,她所想的不是什麽權勢,而是一個對於白洋澱兩萬流民的選擇。

從安新日新月異的變化,蓬勃向上的那種生命氣息,陳紅燕知道自己永遠不可能做到那一步。也許自己繼續擔任這個白洋澱的首領,能夠讓流民們能夠活下去,但是永遠不可能像李毅一樣讓這些流民變得生機勃勃。

任何的變化都是有可能的,流民需要的是一個真正能讓他們生活的人,而不是需要自己這樣一個隻能讓他們生存的人。

不然,他們永遠不可能獲得幸福。

陳紅燕看著李毅,她知道自己並不了解麵前這個神秘的少年,但是她選擇相信一次,不是相信這個少年,而是相信自己的感覺。

呼~~~

長舒一口氣,陳紅燕像是要把所有的疲憊和重擔呼出來一樣,臉上露出了笑容,道:“我已經決定了,李毅今後就是白洋澱的首領。要是誰不服,可以自行離去,我不會阻攔。”

說完看了一眼趙友林。

這裏的大部分人不會離去,陳紅燕有這麽信心,不然不會這麽貿然說出自己的決定。要是一定會有人走的話,隻可能是趙友林等桀驁不馴之人。

這種人不可能收斂自己的利刃,來好好的成為百姓;更加不會甘願屈尊於一個少年手下,他們的生命是刀光劍影和殺戮身死,這樣才是結局。

陳紅燕猜到了所有的情況,卻偏偏沒有想到趙友林看著她的眼神是那麽的迷戀和痛苦。

“我會留下來,陪著你。”趙友林扭曲著臉來壓製心裏的痛苦,隻是深深的望了陳紅燕一眼。

氣氛凝固,隻有王奎大喊著叫出李毅的名字。

越來越多的賊匪加入了這場歡呼,他們用盡全力嘶喊,來發泄心裏的情感,除了為李毅擔任首領,他們更多的是有自己的心事和感情。

“哈哈哈,這樣好。這樣一來,我們就都是一家人了。”李四高興地一拍大腿,不防拍在傷口上,頓時痛的直冒汗。哼了兩聲後,他呲著牙道:“以後白洋澱與安新合成一家,勇營可以重整建製,亮起旗號,看看以後還有誰敢招惹我們。”

“是啊!依我看,營長擔任首領最好了,我們那次碰到麻煩不是營長想辦法解決的。不然,恐怕白洋澱現在有沒有還不確定呢。”張三急不可耐地拍了個馬匹,話語裏對於白洋澱群匪倒不是十分親近。

張明德老成持重,隻是叫好;至於趙友林一方則是持不反對的態度,加上王奎的鼎力支持,陳紅燕甘願退位讓賢,李毅倒是順理成章的被推舉成首領了。

“好吧。既然大家信得過,我就來帶這個頭。”李毅沉聲說著,被這麽多人支持尊敬,心裏似乎有什麽沸騰起來,滾燙滾燙的。

向眾位同伴一一看去,安新一放的欣喜,陳紅燕的信賴,王奎的振奮和趙友林的敵視,全都收攏在眼裏。

不管怎麽樣,我不能讓他們失望,因為失望的後果可能就如今天一樣,要血流成河。

“通知兄弟們,收攏傷員,打掃戰場,我們暫且停歇一下,然後返回白洋澱。”李毅下了第一道對於所有人的命令。

陳紅燕笑著點點頭,道:“我去收攏傷員。”說著直接離去。

其餘人見此轟然答應,也都是分別開始行動。

天色暗淡,二十多人在豬龍河邊打水,要帶回去給傷員清洗傷口,試圖能夠多挽回一些同伴的生命。

因為快要到雨季了,豬龍河的水位有數米高,隻要用水囊就能灌滿清水,隻要回去煮沸一下,1就能夠用來喝或者清洗傷口。

兩個匪徒正在討論著李毅成為首領之事,雖然事出突然,但是他們也沒什麽不好接受的。首領換了誰都是可以,隻要能夠帶著大家吃飽飯,那就足夠了。

至於其他的,也要吃飽飯了才有心思想啊。

一個匪徒卒灌滿一壺水,不經意地向遠處忘了一眼,隨即雙眼忽張,指著上遊驚呼道:“看!哪是什麽!”

他手指的地方,河道上現出大量黑點;黑點迅速變大,沒多久現出一道道身影的輪廓。仔細一看,那明明是密密麻麻站滿的官兵,粗略一估,至少有兩千餘人,而且其中更是有顯眼的馬軍身形。

在匪徒驚愕之時,官兵開始渡河,兩千多人的隊伍就像是堤壩一樣,阻斷了水流,精良的兵器在水花的潑灑下泛著光芒。

“官兵怎麽現在過河了?快去告訴陳……李首領。”匪徒紛紛嚷成一片,然後一個個飛快的趕了回去。

其中一些匪徒竟然也不返回駐地,而是一個人鑽進水裏,想要偷偷的逃走。

匪軍經曆一場硬仗,能戰之士隻剩下不足三百人,而李毅隻有一百勇丁還能一戰,這四百餘人在兩千官兵麵前,根本就是沒有勝算。更不要說匪軍和勇營都是人人帶傷,氣力衰竭。

“李毅,你快帶著陳姑娘走,我留下來纏住他們,還有一條活路。快走,跑快點也許還能擺脫。”王奎焦慮地催促著眾人快點離開。

“沒有可能了!”李毅眼睛一凝,指向包抄過來的馬軍。

一夥精銳的馬軍伴隨著沉悶的馬蹄聲而來,十分靈巧的繞個圈子,將他們包圍起來,手裏的兵器閃著寒光,提醒著勇營人馬不要想著逃跑。

劉誌騎著一匹健壯的公馬,身穿血色戰袍,手拿鋼製斬馬刀,殺氣騰騰的看著被包圍的匪徒們,大聲的叫嚷著他們不要輕取妄動。

正在這個時候,他突然一眼就看到被匪徒們圍在最中心位置的李毅,不由微微一愣,指著賊匪後退,來到了李毅麵前。

“李兄,你為何在此?”劉誌詫異的道。

李毅臉上掛著苦笑,拱手道:“徳之兄,好久不見。沒想到今日見麵,我等居然是在這樣的場合。”

說著一指旁邊四橫遍野的戰場,道:“我在這裏是為此戰,所以前來助戰。”

“助戰?原來你與這白洋澱賊匪有聯係?”劉誌眉頭一皺,臉上的親熱稍稍減弱,道:“你乃是鄉勇首領,也算是半個官紳,怎能與這群賊人在一起。你先退下,等我處置了他們,再細細說話。”

說著手中斬馬刀一揮,指揮著趕來的官兵列陣圍堵,並且放李毅離去。

但是李毅卻是上前一步,打斷了他的舉動,開口道:“在我的眼裏,此時這裏沒有什麽賊人。剛剛白洋澱眾人自願支持我為首領,我現在就是白洋澱的首領,你要是想說什麽,就與我細細說來。”

“白洋澱首領?”劉誌愣在原地,沒想到李毅這之前殺戮白洋澱悍匪黑豹的人,竟然還有這樣一個身份。

看著李文升還沒來到,劉誌好奇的問道:“李兄,你不是安新鄉勇首領嗎?之前還殺過悍匪黑豹,如何又是這個什麽白洋澱首領?”

李毅也不囉嗦,直接道:“白洋澱首領的確是我,但隻是剛剛陳紅燕陳姑娘執意推選,我才僥幸擔任。也就是說,我隻是剛剛才當上白洋澱首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