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河也是呆呆地看著戰場,眼神不住地抖動,今天鐵旅給他的震撼太大了,以少勝多竟然沒有一人重傷,現在他才發現,原來小恩公手下有這麽強大的力量。

強大的力量代表的是與之匹配的地位,要說柳河原本做事還有些顧慮,如今則是完全摒棄了雜念,就是因為他已經有了強大的後盾。

清點戰場,鐵旅一共殺了家丁十三人,傷了一百二十人,其餘的家丁皆是已經逃走。至於鐵旅,隻有十七人受傷,這一次可以說是大獲全勝。

李毅命令郎中救治受傷的家丁,自己則是要考慮怎麽處理被抓回來的王長。

王長乃是王家之人,也算是王家的核心人物,怎麽說也有幾分地位,殺了他則是要完全與王家撕破臉。但是如今王家主動挑起矛盾,這已經是撕破臉的行為,要是自己還這麽顧慮重重,以他們自傲狡詐的性子,倒是要蹬鼻子上臉了。

“李毅,你想做什麽?我可是王家之人,你要是敢動我一根汗毛,王家定要讓你死無葬身之地。!”眼瞅著李毅眼裏滿是寒意的走了過來,王長心髒幾乎都不能跳動,滿臉恐懼的看著李毅。

到了這種地步還大放厥詞,還真是不知死活。李毅眼裏的寒光掃過王長驚恐的表情,搖了搖頭,沒有再繼續向前。

但是周圍的流民卻是忍耐不住,血性的廝殺早就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難以壓製過激的情緒,這時候王長竟然還敢大放厥詞,更加讓周圍的流民心裏憤怒,這個時候也不再躲在後麵,一個個隻覺得仿佛有什麽在腦中炸開,轟隆做響,心裏的怒火更是噴發而出。

第一個人衝了上去,然後是第二個,流民們大叫著衝上去,握著拳頭就要毆打王長。

看到諸多流民的反應,李毅並不阻止。這次王家做的太過分了,要是自己不殺雞儆猴,恐怕以後的麻煩事會層出不窮。

拳腳狠狠的打在王長的身上,響起沉悶的碰撞聲,而一些老弱竟敢直接用牙去撕咬這個可惡的壞人,伴隨著驚恐的慘叫,殷紅的鮮血在陽光照射下閃耀起妖豔的光芒,激起了很多人埋在心底的仇恨。

李毅望著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樣的王長,眼神裏的冷意卻是沒有隨之消散。

這件事是王家主導的沒錯,但是背後一定躲藏著一個巨大的利益集團,他們所想的恐怕不隻是搶奪自己生財的技術,應該還是為了向自己報複白洋澱之仇,這個是很容易猜到的。

這群權貴大戶是不願意吃虧的,更加不願意在李毅這個出身貧寒的小民手裏吃虧,無論是為了彰顯自己大戶的高貴,還是震懾蠢蠢欲動的小民,他們都要報複,這個李毅是想到的。

當初何二爺說要回去和他們商議,就是看看能不能放下仇怨,和平相處,現在看來,自己的紡織機和香皂,這兩件新興商品的巨大利潤使得他們選擇鋌而走險,與自己撕破臉了。

既然已經撕破臉皮了,那自己就要乘機打疼他們,打的他們終生難忘,不敢再招惹自己。隻有這樣,這群自以為是的賤骨頭才會肯低下頭顱,乖乖的承認自己的地位。李毅

李毅眼裏滿是凶光,接二連三的挑釁已經讓他十分惱火,現在竟然還想要搶自己紡織機和香皂的技術,看來自己最近太過悠閑,讓他們忘記自己的可怕了。

“小恩公,這死傷人這麽多,恐怕王家會反咬一口,我們是不要搶先報官啊?這王家就這般囂張跋扈,不給大家活路!我們今日就去討個說法,請小恩公帶我們向官府去告狀,讓縣尊主持公道。”身邊的柳河高聲道。

“對,我們去官府告狀,定要好好懲治著王家,讓其付出代價。”其餘的流民也是紛紛響應。

李毅並不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流民義憤填膺的呼叫,突然轉過頭。

眾人隨著他的目光望去,發現小恩公所看的,正是之前那些退縮了的流民,這些人如今滿臉尷尬的聚集在其餘流民身邊,眼神閃爍的不敢和李毅對視。

剛剛數百家丁圍上來的時候,就是這些人首先膽怯,丟下眾人向後退去,現在見沒有了危險,才敢回來。

“小恩公,這……,這些人背信棄義,該怎麽處理?”柳河走了過來,滿臉擔憂的望著那些流民,開口問道。

所有的流民都靜了下來,他們看著沉默不語的李毅,又望了望神色緊張的同伴,忍不住歎息。

要知道人活著,既要講究忠義誠信,這些人膽怯之下丟掉同伴,是為不義;不幫小恩公對抗豪強,是為不忠;沒有與大家共患難,是為不誠。這般不忠不義之輩,就算是名聲敗盡,以後走到哪裏都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李毅的臉上格外的嚴肅,看著那些剛剛退縮的流民,眼神裏已經沒了以往的溫和。

“今日,王家之人所來是為了搶奪作坊。”他深吸了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大喝起來,聲音傳遍了整個場地。

見所有人都已經看過來,李毅站到一駕馬車上,看著眾多流民道:“這座作坊,乃是我為你等建造,花費錢糧不說,還進了牢獄。我所做這一切,皆是為了讓你等有個住處,有個根,能夠在高陽好好活下去。”

李毅聲音洪亮,敘述中帶著一絲失落,道:“王家勢大,你等知道害怕,我未嚐不知道,但是為了守住你們的住所,你們的生計,我才一直站在這裏,與王家對抗。可是沒想到,我李毅如今卻成了天大的傻子,被自己所想保護的人拋棄了,我很痛心。”

上午的陽光還很炙熱,但是在場的每個流民都是感覺到寒意,冷汗直流的看著李毅,看著那個明晃晃的站在陽光下,望著他們的身影。

沒有人願意被自己人背叛,李毅也不願意。他前前後後的為流民的做了這麽多事,給他們糧食吃,為他們建造房子住,還讓他們加入作坊裏維持生計,自己全方麵的為他們考慮,但是如今居然有一些人應為膽怯王家,而選擇了丟下自己,選擇退縮。

這些人是不知道感恩的,這些人是沒有忠誠的,他們一味的享受著強者給他們帶來的好處,卻不想冒一點的危險,不願意承擔自己的責任。在李毅看來,這種人不應當有人為他們遮風擋雨,因為他們從來就不值得讓人這般做。

“小恩公,我錯了,我錯了。”一個逃跑的流民哭喊著跪了下來,他從話語裏已經聽到了其中的怒火,這個時候隻能靠著祈求來換取丟掉的安樂。

李毅看不起這種人,一方麵不願意承擔自己的責任,另一方麵卻想要牢牢的抓住手裏的好處,並且願意為此踐踏自己的尊嚴,這等自私自利,毫無感恩的人,真是即可惡,又可憐。

“小恩公,剛剛我也是被嚇壞了,一時間被鬼迷了心竅,這才後退的。小恩公,饒了我們這一次吧。”

退縮的流民紛紛跪了下來,他們向著李毅叩首,為自己找著各種各樣的家口,希望得到他繼續的保護,希望能夠得到唾手可得的安樂生活。

寬容和憐憫李毅是有的,原諒他們也並不是一件難事,他有自信相信自己原諒了這些流民,所有的人都會山呼海嘯般的跪倒在地,大聲稱頌著自己的仁義,自己會得到巨大的名聲。

但是這一切就夠了嗎?自己所做的一切難道就是為了一個虛名?為了一段稱頌?

李毅想了一下,開口道:“我給了你們糧食,給了你們住所,給了你們工作,你們卻給了我背叛,既然你們不願意為我付出,既然你們這麽珍惜自己的生命,按我就將一切全都還給你們。你們都走吧,住所、糧食、工作,我給你們的都會收回,你們現在自由了,想去哪裏都可以。”

這番話一說完,跪在地上的流民俱是大驚失色。要知道災年連連,官府無力救濟,也沒法安置,他們之前過的就是無衣無食,忍饑等死的生活,隻是在碰到李毅之後才越過越好。

從簡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再變成流民,可就是死路一條,眼看著跟著李毅越過越好,這些流民哪裏會去過以前的苦日子。

“小恩公,你就饒了我們這次吧。小的發誓,以後絕對不在逃跑。”流民開始哭喊著求饒。

他們滾倒在地,臉上鼻涕眼淚橫流,看樣子十分可憐,皆是哀求著李毅。

通過用力踐踏自己的尊嚴,來博取同情,這是下作的手段,李毅心裏隻有鬱悶和反感,沒有一絲的憐憫。

“柳河,派人將他們的東西全都拿出來,送他們離開。”李毅的聲音從來沒有這般暴怒,像是狂獅一樣,帶著淩厲的眼神看著周圍欲言又止的柳河。

柳河吃了一驚,連忙敬畏的低著頭,就要下去吩咐,他從來沒有見過小恩公這般的生氣,看來這些人實在傷了他的心。

“每人給三兩銀子。”李毅又開口道,這次的聲音確實帶著一些疲憊。

柳河臉色一喜,看來小恩公還是宅心仁厚,三兩銀子,夠這些人在城裏找個活計,養活自己的了。

其剛剛動步,就見到那些哀求的流民站起一人,看其長得身材結實,卻是剛剛最先逃跑的幾人之一。

“李毅,我們叫你一聲小恩公是看得起你,你還真把自己當成我們的主家了?”那漢子抹掉臉上的鼻涕,冷聲道:“這作坊我們也參與建設,紡織機也是我們一直在用,這裏的一切都是我們的,該滾的,是你這個外人,不是我們。”

“就是,你這個毛頭小子,王家的人就是你惹過來的,憑什麽要我們抵抗?以後這個作坊交給我們管理,至於你,哪涼快呆哪去。”有一個逃跑流民站起來喝道。

接二連三的流民站起來,理直氣壯的支持著剛剛的漢子,說這作坊是他們在住,就是他們的了,讓李毅趕緊滾蛋。

李毅險些被這一幕氣樂了。

這作坊乃是自己讓安新工匠建造,織布機也是從安新拉來的,沒想到收容這些流民之後,他們反倒是認為這裏就是自己的住所,自己倒是無關之人。

“好好好……”李毅連說三個好字,神情難以壓抑的道:“按照你們說的,這全是我這個外人的過錯,既然這樣,那我這個外人就滾了,你們好自為之。”

說著一甩衣袖,滿臉怒氣的抬腳就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