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批評所針對的，首先不是文，而是人。所謂書生氣，指的是那種隻顧讀書、脫離實際，看問題單純、幼稚的習氣。日常生活和工作中，人們習慣了把我們文秘人員與書生、書生氣掛上號，比如有一個段子是這樣評價我們的：“坐機關寫文章洋洋灑灑，下基層訪群眾結結巴巴，幹實事解難題呆呆傻傻”；還有一說叫作“張口就是一二三，動筆就是四六句”。種種說法，既肯定我們是讀書人，有文化，能說能寫，又認為我們不懂實際，幹不了實事，大概就是“百無一用是書生”那種意思吧。

對這些評價，盡管我們並不樂於接受，但有時又不得不承認這是事實。特別是剛進機關那陣子，沒見過世麵，沒經過實際工作的摔打磨練，這書生氣好像如影隨形，想掙也掙不脫，想甩也甩不掉。即使經過幾年時間的曆練，由於種種原因，有些同誌也還是“本性難改”。就拿寫稿子這事來說吧，領導所不滿意的，其實是書生氣所帶來的文章風格。有些稿子，從主題到材料，從結構到語言，看上去沒有什麽不規範、不順當的地方，隻是覺得不實在、不帶勁、不到位。你說它缺乏問題導向吧，它也指出了某些問題，但拐彎抹角、不痛不癢，針對性不強；你說它缺乏思想內涵吧，它旁征博引說得頭頭是道，但多半隻觸及皮毛，抓不住本質和要害；你說它沒有表明觀點和態度吧，它該說的好像都說到了，但模棱兩可，不幹脆、不鮮明；你說它脫離實踐需求吧，它也提出了目標任務和措施要求，但基本上照抄“本本”上、文件上的東西，紙上談兵，不知變通，好看不中用；你說它語言表達有問題吧，它絕對符合語法修辭規範，甚至不乏文采和佳句，但過於追求字麵上的完美無缺，缺少應有的氣勢和力度，等等。這些問題的出現，顯然與起草者身上有著較重的書生氣有關。

問題還在於，領導為什麽特別不喜歡書生氣呢？我覺得這與他履行職責、推動工作所需要的靈氣、銳氣、接地氣有很大關係，也可以說這是他身上特有的領導氣質所產生的一種“排異反映”。

所謂靈氣，即對外界事物敏銳的感受和理解能力。領導者駕馭一方事業發展，他當然需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準確判斷形勢，洞察時政變化，把握事物發展規律和趨勢，從而作出科學的決策。文稿中如果缺少這種靈氣，眼界不寬，反應遲鈍，隻知機械地搬弄文字，領導當然不會滿意。

所謂銳氣，即不畏艱難、敢於擔當、一往無前的氣概。一個優秀的、有作為的領導者，必然具有這種氣概。表現在語言上，就是幹脆、堅定，斬釘截鐵，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提倡什麽、反對什麽，態度鮮明，毫不含糊。這一點，在決策部署類文稿中表現尤為明顯，因為其中的內容都需要人們去掌握、執行或遵守，表述上就必然要體現出較強的確定性、權威性和推動力、約束力。如果滿篇都是那種“溫吞水”式的調調，那種文縐縐的書生腔，領導當然不會滿意。

所謂接地氣，即所言所行合乎客觀實際，順民意，得人心。當領導必然要熟悉基層、了解實際，必然要同群眾打成一片，了解群眾願望與訴求並全心全意為群眾謀利益，要與群眾有感情、有共同語言。可以說，接地氣的領導才能贏得人心，接地氣的文章才能打動人心。如果文稿不接地氣，所反映的情況不合乎實際，所提的措施方法不合乎群眾利益，所用的語言群眾聽不進去，領導當然不會滿意。

由此說來，文秘人員要減少書生氣，要寫出對領導“口味”、讓領導滿意的稿子，一個很重要的方麵就是要盡可能增靈氣、添銳氣、接地氣。當然，文秘人員畢竟不是領導者，站位、眼界、接觸事物的麵有著很大的局限性，所以這“三氣”很大程度上要通過間接渠道來獲得。哪些渠道呢？

第一，從領導身上學。這是最直接的辦法。我們經常伴隨領導左右，用心觀察他怎樣思考問題、製定決策、表達見解，怎樣現場拍板化解矛盾、處理問題、推動工作，這都是很現成的學習機會，他的見識、能力、氣質都會對我們的思想和寫作產生潛移默化的影響。這裏的關鍵是用心，有些文秘人員很用心，所以不僅寫的稿子能體現出領導的氣質特點，連思想作風、言談舉止都和領導有點相像。這就說明，用心不用心，效果是不一樣的。

第二，向基層幹部群眾學。基層幹部不會講多麽高深的理論，但他們長期在一線真槍實彈地幹，化解無數矛盾，解決無數問題，他們的知識和本事都是實打實的、用得著的“幹貨”。普通百姓不會講華麗的語言，但他們會講從心窩子裏掏出來的真話實話，講帶有泥土味和生活氣息的“土話”，講我們想爆腦殼也想不出來的既準確深刻、又鮮活生動的新鮮話，還會講帶點兒怨氣、帶點兒火藥味但有利於優化決策、改進工作的批評話。所有這些，都是值得我們認真掌握和吸收的，也是減少書生氣所需要的。

第三，從實踐鍛煉中學。文秘人員雖然不可能直接從事改革發展第一線的工作，但可在穩定寫作力量的前提下，采取輪換下基層掛職、駐點、跟班學習等方法，補上實踐這一課。這樣，見識就會多一些，看問題就會準一些，再回頭寫稿子，書生氣就會少一些，與領導的要求就會更接近一些。當然，有這樣的機會，還要懂得珍惜，身下還要心下，勤做還要善悟，在實踐的摔打中吸收營養，彌補不足，千萬不能端著個“筆杆子”或者領導“身邊人”的臭架子，那不僅克服不了書生氣，弄不好還有損咱文秘人員的形象。

或許有的同誌會說，這幾條辦法固然很好，但克服書生氣涉及一個人思維方式、思想方法乃至性格氣質的改變，絕非一朝一夕之功，再說遠水解不了近渴呀！具體到文稿修改應該怎麽辦呢？這的確是個實際問題，這就需要實行治本與治標相結合，具體情況具體對待。如前所說，書生氣在寫作中的表現有很多個方麵，修改時關鍵看幾條：一看聯係實際緊密不緊密，把那些憑空臆想、不切實際的東西改掉；二看針對性、實用性強不強，把那些空洞說教、華而不實的東西改掉；三看分析問題全麵不全麵、深刻不深刻，把那些流於片麵、膚淺的東西改掉；四看語言語風老辣不老辣、明快不明快，把那些文縐縐、軟綿綿的書生腔改掉。當然，要做到這幾條同樣不容易，但隻要用心、用功，定能不斷有所改觀。

其實，寫作中帶點書生氣是一種正常現象、普遍現象，年輕同誌尤其如此。大家都有較高文化水平，又是天天與文字打交道，哪能沒點兒書生氣？關鍵是我們要正確認識和把握自己，把功夫下對地方，隻要我們始終牢記以文輔政的使命，善於學習，勤於磨練，筆下的文字就會逐步擺脫書生氣的籠罩，充滿鮮活、靈動、剛健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