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司九點點頭。

本來她也沒往心裏去。

反正她也不會熱臉貼冷屁股。

而且,被卷的又不是她,她有什麽可不愉快的?

反而她卷了別人,別人心裏有點怨氣也正常。

祭天的場麵,真的是十分莊重宏大。

那種儀式感,真的讓人十分震撼。

什麽叫大國泱泱?

這就叫。

什麽叫禮儀之邦?

這就叫!

什麽叫隆重?

這就叫!

這一刻,張司九竟然油然而生一種自豪:我中華民族就是牛皮!

她甚至忍不住有點熱淚盈眶。

尤其是看見劉太後身穿天子服,頭戴天子冠冕,一步一步走上祭天神壇的時候,她更是感覺到了震撼。

她隻在文字描述上見過武後登基,劉娥垂簾。

這是在男權社會裏,女性濃墨重彩的那麽寥寥幾筆。

代表的是女子展現出她們不輸給男兒的才能,以及與男兒競爭的意誌。

可是看到的文字,是不會有現場畫麵這樣震撼的。

太後劉娥已經不年輕了。

厚重的天子冠冕壓在她頭上,猶如這天下的責任一般。

她一步步卻走得很沉穩。

即便頭發花白彰顯出她的年邁,但劉太後依舊背脊挺直,不疾不徐,沉穩有力。

張司九看著看著,情不自禁熱淚盈眶。

兩個醫女在旁邊看著,目瞪口呆的同時,根本不明白張司九何至於此。

畢竟,她們完全理解不了張司九的心情。

不過,這不妨礙她們嘲諷張司九。

其中一個壓低聲音,輕聲嘲諷:“哭什麽?這樣的日子,哭,多不吉利?而且這是太後娘娘的心願,哭什麽?”

另一個掩口笑:“你不懂,人家這是拍馬屁呢。一會兒好跟太後娘娘說去,顯得她多激動啊。這叫喜極而泣。”

張司九:……看大片正感動的時候,旁邊有兩隻蒼蠅嗡嗡嗡,說真的就很掃興!

她看過去,很直白:“能不能好好看閉上嘴?你們再吵吵,我一會兒告訴別人去。”

兩人看著張司九這樣,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但是毫無辦法——現在是在辦祭天大典,總不能鬧將起來吧?鬧起來了,別說張司九受不了結果,她們兩也受不了啊!

祭天大典順利舉行完畢。

張司九情緒也緩和下來了。

湧上心頭的,確實不可遏止的悲傷。

劉太後的時間無多了。

垂簾聽政這麽多年,劉太後有野心,卻始終沒有像武皇那樣。

隻是在這一次祭天,才提出了這麽一個要求。

大概,劉太後自己也是有感覺的。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所以才提了出來。

否則的話,隻怕這就是朝堂胡亂的開端。

祭天結束,返程途中,陳深嚴就把張司九和兩名醫女帶到了太後的馬車上。

太後馬車自然寬敞。

多了她們三個人也並沒有顯得擁擠。

兩名醫女顯然已經配合很默契,上去之後,一邊一個,給劉太後揉按穴位,讓劉太後舒服一些。

劉太後現在的狀態,和剛才祭天大典上的狀態並不太一樣。

看上去很疲憊,似乎是最後一點精力都快消耗幹淨。

張司九輕聲道:“我給太後您診脈看看?”

劉太後卻擺擺手:“不必。哀家心中有數。是他們太過緊張。”

太後頭發都是花白的。

但神色很溫和。

她對張司九笑了笑:“你覺得如何?”

兩名醫女朝張司九投過來詫異一瞥,沒想到這個事情,劉太後竟然會問張司九。

張司九也沒有像她們想象的那樣,露出惶恐的神色,反而是笑起來,十分真誠地說了句:“太後很厲害。是天下女子的表率。”

劉太後微微也有些詫異。

這件事情,她提出來的時候,就知道會引起什麽樣的效果。

更知道外頭現在是如何議論。

她以為,張司九是不會評價此事的。結果沒想到……

劉太後也笑了:“你這樣說,就不怕話傳出去?”

張司九仍然笑:“我佩服太後您,覺得您能幹,為何怕傳出去?”

劉太後輕歎了一口氣,覺得張司九在裝糊塗。

張司九笑容不變。

劉太後最終也沒有在說什麽,隻是慈愛看著張司九:“你和哀家有些像。”

張司九笑得更深了:“那太好了。希望我這一生,也能像太後您這樣,有大成就。”

劉太後忽然又問:“這兩名醫女,若是跟你學——”

張司九立刻誠惶誠恐拒絕了:“我才學淺薄,並不適合做人老師。恐怕誤人子弟。”

劉太後有些驚訝:“你不願意?你的護士學校不都要開學了?哀家聽聞卿說起過此事——”

張司九笑盈盈解釋:“護士是護士,大夫是大夫,雖然都是救人,但做的事情是不同的事情。不一樣的。而且,我那邊多是平頭百姓……”

那兩名醫女已經臉色不太好看了。

畢竟,張司九這樣拒絕,在她們看來,純粹是報複。

劉太後還想說什麽,張司九就歎了一口氣,把話說得更直白一點:“太後娘娘,我和她們脾性不和,您還是別為難我了。”

劉太後便看一眼兩名醫女,多少猜到了一點。

她也不再強求:“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不過日後宮中女眷,還得多勞煩你。”

“太後娘娘隻要給足了診金,怎麽會算勞煩呢?”張司九笑盈盈開了句玩笑話,而後輕聲提醒:“太後娘娘多喝點水吧,剛才勞累,體力消耗太大,此時多喝水休息才是最好的。”

劉太後也的確是沒有那麽多精力,當即沒有再開口多說什麽。

兩名醫女卻在回宮安頓好太後之後,攔住了張司九。

一位冷臉問:“你是什麽意思?為何故意在太後麵前貶低我們?論醫術,你不過是野路子,未必比得上我們。”

她們兩人都出自醫學世家,從小學醫,自恃無人可比。

張司九笑容滿麵:“那不然,比一比?而且,你們本來也看不上我,為何不在太後提起這件事情時候拒絕呢?是不想,還是不敢,還是心裏也想偷師呢?”

兩人麵色僵硬,一時之間反而說不出一個字來。

她們的確看不起張司九。

但也想看看張司九到底為何這樣受吹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