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皇宮。

望著堆積如山的奏折,一向勤政的李世民實在懶得去翻。

全是參杜荷的。

那幫文臣上朝參,退朝參,而且還天天帶著許多文人到皇宮外跪諫。

杜荷一個小小的起居郎,竟然擅自向琅琊百姓加雜徭後,奏折更是如雪花般從四麵八方飄來,都快把皇宮給壓垮了……

他是早就預感到杜荷離京後,他將為何事所擾了。

隻是還是低估了杜荷的膽子和手段。

聚集十萬災民到葉縣挖寶就不說了,他竟遲遲不下江南,而是拐去了山東。

對付山東士族是正合他意,但有點用力過猛了。

尤其是擅加雜徭這事,不是找參嗎?

若是換成其他皇帝,恐怕早就出手幹預了。

他也是頻頻有出手的衝動。

詭異的是,最終都忍住了。

他自己都驚訝於自己為何能對杜荷這般縱容了……

“陛下!”

老太監匆匆走來道:“江國公遞來了折子。”

“陳叔達?”

李世民有些詫異,打開折子看了眼,旋即把折子一扔道:“這個為老不尊的家夥,怎麽也跟著杜荷學壞了!”

適逢長孫無垢帶著李麗質和李樂嫣走來。

李世民當即把折子拿給她看。

長孫無垢也是不敢相信:“聽聞江國公在代滎陽鄭氏出戰並敗於杜荷後,便帶其次子一起追隨杜荷,說是餘生要耕種。”

“現在七大士族聯手和杜荷文鬥在即,他卻上了這樣一個折子,想來既是向陛下表明不再歸京之心,也是……”

“故意猖狂!”

李世民啼笑皆非道:“他和蕭瑀鬥了那麽多年,朕每次都盡量公正,先前他因家事被參,朕原本打算待過些時日再讓他官複原職,繼續為朕效力,沒想到他真要去務農,還打趣於朕,讓朕準備捐款!”

捫心自問,他並不生氣。

雖然陳叔達這樣一個心高氣傲之人願意聽杜荷的,讓他很震驚。

但他也覺得陳叔達這些年愈發沉不住氣,文章也是華而不實。

若是能夠通過務農讓他心境通達,又何嚐不是一件好事?

可他這未免也太相信杜荷了!

這次文鬥,不同以往。

據說那李錚已經靠著三寸不爛之舌,說服剩下的七大士族聯手文鬥杜荷了,文鬥什麽也是由他們來定。

古往今來,縱使有經天緯地之才,恐怕也不敢如此。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

杜荷是人,肯定有短處。

一旦被他們抓到,他是要沒命的!

他賭什麽不好,為何要賭命?

“操之過急了!”

李世民也能明白杜荷的用意,甚至覺得若是能夠成功打壓山東士族,他足可封公。

隻是對於這畢其功於一役的方式,他實在不敢苟同。

風險太大了!

李樂嫣也是著急道:“父皇,這一局咱們皇室……”

“隻能作壁上觀!”

李世民搖頭道:“現在山東士族恐怕最想看到的就是朕出手,朕不能讓杜荷的心血白費。而他要是能贏,皇室捐款又有何妨?到時朕帶頭捐便是。”

隴西李氏是在故意設陷阱。

他必須要保持定力。

不過一想到堂堂皇族說自己來自隴西李氏,他們還不樂意,他就來氣。

現在最希望杜荷贏的肯定是他。

隻要杜荷能夠一鼓作氣拿下剩下七大士族,尤其是隴西李氏,那麽李唐皇族將列《氏族誌》第一等,出自隴西李氏隻會變成注腳。

李麗質是既吐槽又擔心道:“他太猖狂了,什麽都敢玩!為了一個小丫鬟,竟把琅琊王氏攪得天翻地覆,現在又要以命相搏,誰稀罕他的那條小命啊!”

“父皇,兒臣覺得他和不為夫人的關係太耐人尋味了,您可得管管!”

這要怎麽管?

一個是出家之人,還是李勣的親姐姐……

而且他們輩分和年齡懸殊那麽大,李世民覺得他們必定沒有男女之情。

不然李勣早就出手了!

他指了一下李麗質的額頭道:“李蕙也是苦命人,這些話勿要在他人麵前提起。而且樂嫣都不擔心,你……”

“啊?”

李麗質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了,故作驚訝道:“我沒擔心他啊,我隻是聽母後說他不能輸!”

是不能輸!

眼下吐穀渾已經上鉤了。

最近他們接連派出兵馬犯境,他讓鎮守邊境的兵馬佯裝不敵,一退再退後,他們正不斷增派兵馬。

而李靖、段誌玄、李道宗、侯君集、李大亮等大將早已率軍暗中蟄伏,靜待時機。

在這種情況下,杜荷死了是不太可能影響這場滅國之戰了。

但吐穀渾願不斷押注,何嚐不是他使出渾身解數製造的假象?

若是吐穀渾被滅,他卻不在人世了……

李世民都不敢去想。

別看他動輒要斬杜荷,其實對杜荷也如對待諸位皇子一樣上心。

當然,杜荷非但沒有讓他失望,還一直在給他驚喜。

招攬太行義師。

葉縣挖鹽。

孔廟文鬥。

一天拿下琅琊王氏和琅琊顏氏。

甚至能夠獨創出瘦金體!

這種怪才,別說百年難遇……

他都感覺是千年難遇!

可不能把自己給玩死了!

李樂嫣抿了抿嘴道:“請父皇恩準,兒臣現在就想去準備捐款事宜。”

杜荷遠在曲阜,她也幫不上什麽忙,唯有堅定他必贏之心,默默祈禱。

李麗質連忙道:“我也去。那家夥雖然很討厭,但捐款也是為了賑災嘛,我身為大唐公主,當仁不讓!”

“去吧。”

李世民點了點頭後,不無擔憂地看了眼長孫無垢,什麽也沒說。

他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同床共枕那麽多年,長孫無垢又豈會看不出他想說什麽?

看來麗質要早點嫁給長孫衝了。

而隻有麗質先下嫁了,樂嫣才好嫁給杜荷。

……

孔廟周圍方圓七八十裏,都被臨時設了關卡。

前來觀戰的文人雅士全蒙了。

還要掏錢才能進?

杜荷這是想錢想瘋了吧?

負責守著關卡的眾紈絝各有自己的話術。

程咬金:“別學我一樣一毛不拔,你們也學不來!想進至少一百文!”

房遺愛:“連‘杜荷之死’你們都想白嫖?不怕逛青樓時被笑死?”

長孫渙:“我不認大哥隻認錢!別廢話,速速給錢!”

李思文:“琅琊王氏翻倍捐,我也要翻倍收,從我這兒過的一律至少兩百文!”

陳叔達也是又一次被杜荷這騒操作給折服了。

他捋須而笑道:“文鬥是在三日後,現在都來這麽多人了,加上看熱鬧的百姓,估計會有十幾萬人,每人至少一百文,最終這門票又能收得一兩萬貫啊!”

杜荷邪笑道:“我早就告訴他們,問山東士族的人盡可能地多要,想看我自絕當場,還不給錢,他們想得美!”

“另外,我可是給他們下了死命令的,他們不收夠兩萬貫以上的門票,不準回來!”

陳叔達喝了一口酒道:“山東士族對外放言,這一戰事關天下文運,願天下文人共助陣,你倒好,上來就先宰他們一刀,真叫老夫神清氣爽!”

杜荷幹笑道:“陳公,你怕不是忘了你也是名儒?”

“老夫算哪門子名儒!”

陳叔達指向遠處的田野道:“如今隻是一個種田翁罷了,你所說的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也即將到來,老夫又怎屑與他們這些沽名釣譽之輩為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