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本!

又來自他……

蕭瑀看杜荷的眼神都變了。

難怪連法琳那樣的得道高僧都願追隨他,看來他不僅精通儒學,還精通佛理!

這樣的人著實可怕!

何止百年難得一見?簡直千年難見!

他激動得語無倫次道:“聽你之意,我可以隨意拿來用?”

“當然!”

都勸到這份上了,杜荷也不打算遮掩了。

而且想要讓蕭瑀這種性格的人聽從,拿出真本事都不行,必須要拿出遠超他想象的東西。

杜荷鄭重道:“我想大唐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佛宗,理由很簡單,就是為了江山社稷。你則不同,你既可以把這當成是一件政事,以國公之爵屈身佛門;也可以真的投身佛門,別忘本心即可。”

“我這兒的佛經多的是,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而且佛偈信手拈來,既能讓你轉眼間變成得道高僧,也能為你修佛護航。”

他說的很直白,聽著甚至讓人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但蕭瑀卻覺得這樣很好。

這才是能幹大事的人。

不遮掩,不避諱。

一切以江山社稷為重。

而且他彈指間能讓陳叔達有望成為千古第一人,現在又要讓他成為“大唐佛祖”,也沒有必要再語焉不詳了。

蕭瑀情不自禁地翻著《壇經》,越翻越有明心見性之感,甚至覺得這便是他餘生該追求的……

他熱淚盈眶道:“這佛經竟讓我有種似曾相識之感,你到底從何得來?”

“佛曰,不可說!”

杜荷笑道:“你之所以覺得它似曾相識,源自於它紮根中土,你可以繼續融入儒道,將其發揚光大。”

“還有一事,聽說淨土宗第二代祖師,淨土宗實際創立者善導大師來了,我準備將佛會升為‘無遮大會’,讓你與他論佛。”

無遮大會是佛教舉行的一種廣結善緣,不分貴賤、僧俗、智愚、善惡都一律平等對待的大齋會。

所謂“兼容並蓄而無阻止,無所遮擋、無所妨礙”是也。

梁武帝曾經搞過。

“與他論佛?”

蕭瑀感覺有點毛骨悚然。

善導大師太出名了,他自然是知道的。

他就是能夠頓悟,那也無法與這等得道高僧論佛啊!

杜荷這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

“根據我的預判,淨土宗有望和禪宗一起成為中土影響最廣的佛宗,既然禪宗要海納百川,那麽自然不應讓這種‘兩虎相鬥’的局麵出現。”

杜荷負手走了幾步道:“而且淨土宗成立沒多久,正是吸納的良機,若是實在不能吸納,那麽讓其消失也不是什麽難事。”

夠狠!

可想到他要成立禪宗的初衷,蕭瑀又覺得這很正常。

換作是他,也會這麽做。

不過還是那個問題……

蕭瑀眉頭緊皺道:“這要如何贏?”

杜荷笑道:“淨土宗以三經一論為主要典籍,即《無量壽經》、《觀無量壽經》、《阿彌陀經》和《往生論》。我手頭上全都有,也有善導大師的主要思想要點,稍後都可以給你。”

“另外既然無遮大會由我來辦,那麽便會像孔廟文鬥一般,主動權掌握在我手中,我可以在一些環節的設置上下點功夫。這次論佛,你肯定不能輸。”

“……”

什麽都有!

他為何不親自來做?

杜荷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道:“我再怎麽樣也是一介凡夫俗子,真忙不過來。實不相瞞,這事你若不願,那麽我便會找別人。”

“你可能會覺得我此舉褻瀆了佛教,殊不知玄奘到天竺取經歸來,會帶回大量佛經,到時將那些佛經充入禪宗,佛教在大唐反而會有更好的發展。”

有些話他沒說,相信蕭瑀在朝為官那麽多年,也能明白。

若是佛教不利於帝王的統治,皇帝便會下狠手。

而且儒釋道三家相互爭鬥不是一天兩天了。

想要一直並且更好地存在,需要主動改變,需要適應。

何況禪宗之佛理也適合普羅大眾。

蕭瑀沉默良久道:“今日你所言太多,能否給我一些時日,讓我想想?”

“可!”

杜荷點頭道:“隻是我想為你那三個女兒說句公道話,他們願不願入佛門,願不願還俗,當由他們自己決定,她們是人,不是工具。”

“你要與我勢不兩立呢,我都讓你有選擇的餘地,最終如何抉擇,全看你自己,她們何其無辜,難道生來就是要獻佛的?”

若是在這番長談之前,杜荷這麽說,蕭瑀絕不會放過他。

現在心境都變得不一樣了。

他緩緩地閉上眼道:“也許是我太過執拗了……”

“別人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看你需放下執念,才能成佛!說實話,你需要放下的執念太多了。我也承認你這一生為國為民,問心無愧,但那是對大唐,對陛下,對你的家人呢?”

“蕭某受教了……”

蕭瑀非常真誠地向杜荷行了一禮。

杜荷也向他還了一禮道:“我會等你三日,你願與不願,我都願尊您一聲‘蕭公’!”

不知為何,這話聽得蕭瑀眼睛都泛紅了。

他默默地轉過身道:“恕不遠送……”

“告辭!”

杜荷連續兩個閃身,把門一拉,然後又猛地一躲。

程咬金踉蹌幾步後,十分狼狽地倒在了地上。

隻是他一點兒都不惱。

甚至盤腿坐在了地上,都沒有要起身的意思,像是他要出家似的!

殊不知是聽了那麽久,他已經震撼到大腦一片空白了。

禪宗。

大唐佛祖。

無遮大會。

杜荷這哪裏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而是隨便張張嘴,大唐有一隅便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才是真正的經天緯地之才,似不屬於人間。

還有,他聽得出來,蕭瑀心動了。

別說蕭瑀,他都有一種出家當佛祖的衝動了。

他們這些國公都是開國功臣。

真想顯名於諸公之上,靠在朝為官已經快走到盡頭了,當獨辟蹊徑。

陳叔達找到了“農”字訣。

如今這“佛”字訣也出來了,而且還有望成為開宗之人,將佛教中土化……

這等機緣往常都遇不到,更別說求了。

他怎麽可能毫無想法?

隻是捫心自問,諸公之中,蕭瑀無疑是最合適的。

他本就信佛,祖上又出了個“菩薩皇帝”,出家創立禪宗可以說是名正言順。

而且陛下還很寵信他。

往後在陛下的庇佑下,禪宗想不成為大唐第一佛宗都很難!

“程公!”

杜荷笑著伸手道:“聽得差不多了吧?你這是想出家了?要不你也成立一個佛宗,然後和禪宗分庭抗禮如何?”

程咬金拉住他的手,訕笑著站起身道:“左思右想之後,俺老程還是算了吧,沒這佛緣。”

說到這,他衝著蕭瑀道:“這種事兒肯定得好好想想,但俺勸你也別想得太久,現在法琳和尚可是跟著他呢!”

“!!!”

這話瞬時讓蕭瑀有了極為強烈的緊迫感。

程咬金倒是提醒他了。

還有法琳……

他若不願,那麽這如同天賜的佛緣恐怕就會落到法琳身上了!

“呼!”

深呼一口氣,再次閉上眼後,他這一生所為曆曆在目。

待睜開眼,心平氣和地看著《壇經》,蕭瑀微微一笑道:“阿彌陀佛,既然佛在我,又何必多想?我願出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