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
李世民猛地從睡夢中驚醒，一頭的汗水。
長孫無垢連忙坐起身幫他擦拭道：“陛下又做噩夢了？”
自從得知蕭瑀出家，程咬金帶著程處亮跑去昌南燒瓷後，這段時間他一直睡得不踏實。
她雖然一再寬慰，好像沒有什麽用。
其實她自己也一直處於震驚當中。
蕭瑀怎麽會出家？
程咬金又為何去燒瓷！
這太匪夷所思了！
真不知道杜荷是怎麽做到的！
這樣下去，陛下身邊能用的肱股之臣豈不是越來越少？
隻是從後來得到的消息來看，他們雖在野，但也是在為大唐效力。
比如蕭瑀創建了天下第一佛宗——“禪宗”。
這才多長時間，據說江南一帶的僧眾大部分都加入了禪宗。
能將佛門掌控在自己人手中，對於陛下而言將大有裨益。
當然，她也能理解陛下這段時間為何魂不守舍的了。
杜荷這路子太野了，也太邪了。
像他這般廣開言路，選賢與能的明君，不僅要一直縱容他，還要摒棄一些為君者的雜念，強忍著不出手幹預，真的太難了。
可他顯然是在跟自己較勁呢。
就是要支持杜荷一條路走到黑。
這樣下去，不知他能堅持到何時。
李世民握住長孫無垢的手道：“朕又夢到自己變成了孤家寡人，而且杜荷那小子還要謀朝篡位……”
長孫無垢連忙道：“他雖荒誕不經，但從他所為來看，皆是為了陛下和大唐，應該並無謀反之心。”
“朕豈不知？”
李世民啼笑皆非道：“是他鬧的動靜越來越大，全都超出朕的預料，不等些時日，朕都看不出他到底意欲何為！”
“你想必也看得出來，蕭瑀出家讓朕很心痛，朕為此一連數日沒有上朝，但後來也看出杜荷這麽做並未是要救蕭瑀的三個女兒，而是要讓佛門徹底掌握在朕的手中，為江山社稷造福！”
“朕在即位之初動過這樣的念頭，但覺得以官府來管製便足夠了，後來發現各地寺廟藏汙納垢，多行不法，長此以往，必生禍端。”
“朕本欲讓人嚴查，直到杜荷讓蕭瑀成立禪宗後才意識到，可以從源頭解決這一切！”
將佛門中土化，又形成自己的一套佛理。
這可是極難的一件事。
杜荷硬是幫助蕭瑀做到了。
蕭瑀如今在大唐佛門的地位都要直追“佛祖”了。
而隻要時機成熟，他從內部整肅，必將事半功倍。
此舉亦將對後世產生難以估量的影響。
從這方麵來說，蕭瑀出家不是成全了自己，而是成全了他和大唐。
他應該予以理解和支持的。
偏偏心裏有點別扭。
別看他貶了蕭瑀三次了，但素來對他很看重。
一想到今後朝中再無此人了，他就有種人至暮年的錯覺。
程咬金跑去燒瓷，無疑加重了這種錯覺。
真不知他是咋想的……
瓷器是可以賣得高價，但就是玩泥巴啊！
他就這麽棄他於不顧了？
幾個不願回朝的大臣之中，要說最讓他驚喜的還是陳叔達。
明明說的是去當種田甕，結果曲轅犁賣遍大唐，陳記農坊也將開遍大唐。
他要讓大唐的百姓都能吃飽飯。
這固然是杜荷的手筆，可陳叔達都一把年紀了，還能夠放下身段任勞任怨地去幹，做的又是本該朝廷做的事，真是極為可貴。
不過，這也給他一種朝廷眾多官員皆是酒囊飯袋之感。
杜荷這是標準的一人即可抵大半個朝堂啊！
他們不知如何興農，不知如何找到突破口，杜荷很巧妙地利用一個農坊便解決了。
而且提供了很多好用又便宜的農具。
據說他還要把域外的稻子、土豆、紅薯都給引進到大唐來。
說實話，他非常期待。
這也讓他有了立即進行科舉改製的緊迫感。
既要趁熱打鐵，徹底削弱各大士族，也要廣納賢才！
若是杜荷一人就能把六部該做的事都給做了，他還養那麽多官員幹什麽？
杜荷先前在早朝之上罵得太對了。
文臣多儒臣。
做事太循規蹈矩了，見效甚慢不說，還喜拉幫結派，處處掣肘他這個當皇帝的。
杜荷用了那麽短的時間，便將他們幾十年，乃至數百年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全給做到了。
他們現在還天天參杜荷呢。
找各種由頭參。
真是恬不知恥。
長孫無垢也是大開眼界道：“杜荷年紀不大，行事也隨意，殊不知現在看來，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謀定而後動，而且宛若風吹大地，堪稱神速。”
“臣妾在這深宮之中都看得眼花繚亂了。聽說他最近又出驚世之語，說咱們生活在一個球中，他稱之為‘地球’，還當眾畫出了世界地圖，並且做出了地球儀，讓穀那律這等當世大儒都要拜他為師，他還婉拒了……”
這事最近已經轟動朝野了。
每日早朝之上，都有大臣提及。
有說杜荷胡說八道，製造慌亂的。
也有說他公然否定先賢之說，恐是圖謀不軌的。
不過，也有少數官員認為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更何況杜荷所言好像也不是全無道理，此事還是等他回到長安以後再說。
反正李世民早就聽得腦袋嗡嗡響了。
他已經派人去取那地球儀了。
聽說杜荷將其送給李貞英了。
那就讓他再做一個……不，做十個八個！
他送了李貞英，怎能不送樂嫣？
麗質估計也想要，最近屢屢提及此事呢。
還有其他公主。
好像皇後也想要一個，想看看杜荷所說的地球和世界到底有多大。
如此一來，十個八個好像都不夠！
那就讓他先做一百個！
不是說他在餘杭天天閑得亂逛，讓一眾國公之子去賺錢嗎？
那就讓他徹底忙起來……
想到這，李世民看向長孫無垢道：“以愛妃之見，他在餘杭所為是為何？”
“臣妾聽聞他又捯飭出了許多好東西。”
長孫無垢莞爾一笑道：“有玻璃、蠟燭、肥皂、白糖、報紙、火柴、豆芽、皮蛋、麵筋等等，據說這些東西在杭州郡一直被哄搶。”
“還有江南大量百姓特意湧進杭州郡去搶，看這樣子，他恐怕是要大興經商之風。士農工商，曆朝曆代又都是重農輕商，他這是要重商？不知陛下……”
“朕都是乞丐皇帝了！”
李世民自嘲道：“原本朕以為是國庫緊張，後來發現不是朕沒錢，而是不會籌也不會賺。他這連捐帶借，已經往災區送去幾十萬貫了，而且葉縣之鹽早就開始暗中向外售賣了，想來不少商賈已經發覺。”
長孫無垢點頭道：“這會兒整個餘杭縣應該到處都是商賈了。他看起來既重農，想要讓百姓吃飽飯，又重商，想來所謀甚遠。”
“他現在做的所有事，朕都不會輕易決斷。”
李世民沉聲道：“他不是喜歡鬧騰嗎？朕便放手讓他鬧騰，朕現在隻看結果，不在意他到底如何鬧騰！”
重商之舉勢必又會在朝野掀起軒然大波。
這打破了他們固有的認知與觀念。
其實他這心裏也拿不準。
但從杜荷成功削弱天下士族，還助蕭瑀成立禪宗來看，他願意給杜荷機會和時間來證明他是對的。
“陛下！”
就在這時，老太監在門外難掩激動道：“蘇將軍派人傳來消息，高昌……拿下了，從此高昌境內皆是大唐疆土！”
“高昌是大唐的了？”
李世民快速起身，也顧不得那麽多了，讓宮女把捷報拿進來看了看，隨後拊掌大笑道：“吞並高昌，當居首功的實乃杜荷也！吐穀渾已是朕的囊中之物，如今高昌又拿下，杜荷那小子僅是動動嘴便助朕滅了兩國，滅了兩國啊！”
長孫無垢連忙起身行禮道：“恭喜陛下又為大唐開疆辟土！”
“觀音婢……”
李世民拉起她的雙手道：“杜如晦真是生了個好兒子啊，咱們也選了個好女婿，等他回到京城，朕就讓他和樂嫣完婚！”
……
餘杭縣。
杜荷聽說了公公的來意後，指了指旁邊的李貞英道：“就那一個地球儀，你可以問她要，她若願意給，你拿去便是。”
公公欲哭無淚道：“杜大人這不是讓奴婢為難嗎？是陛下想要！勞煩杜大人再做一些吧。”
杜荷托著下巴走到李貞英身旁，趁機不備，奪了她天天拿在手裏琢磨的地球儀，扔給公公道：“你把這個拿去給陛下，陛下想要多少，讓太史局的人照做便是。”
“杜荷！”
李貞英急忙追向他道：“你怎能出爾反爾，又把送出的東西……”
待跑得遠了，杜荷猛地刹閘，和她撞了個滿懷道：“這個做得太粗糙，太簡單了，我給你做一個最詳細、最精致，也最扣人心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