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您一個人前往博州,上官大人不放心,特命雪蓮跟著來服侍王爺,王爺,你不是說南下時帶蓮兒一起走的嗎?”雪蓮撅著性感的小嘴,對李隆空的選擇性失憶表示很不滿。
“啊?我說過嗎?”李隆空極度茫然的眨著眼,隨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回不是他要賴帳。而是他要處理的事情實在太多,一時之間是真忘了這碼事了。
新加入了兩人,行軍的度仍然絲毫未減,一行人往南跑得飛快。
跟著隊伍走了一段,雪蓮覺察出不對了,急忙策馬到李隆空身邊,愕道:“王爺,咱們不是去博州嗎?這,方向不對呀。”
李隆空騎在馬上氣定神閑的笑道:“小蓮兒莫急,去博州之前,我還得辦一件很重要的事?”
“何事?”
李隆空嘿嘿一笑,“嗯,也沒什麽,打算搶點錢花!”
“搶錢?王爺,你說你要去搶劫!”雪蓮瞪大了眼睛,不可思義的望著李隆空。李隆空的這句話給了她很大的震憾!搶,這個字對於一個皇氏子弟來說是如此的遙遠,可現在,她卻從一個堂堂的王爺嘴裏聽到了!
徐州城!王家的府坻內的後院中,有一座美麗的養心亭。養心亭是整個王府中最美,最有特色的建築。整個王府後院以山石為主景,養心亭便建於山石之上。山下鑿有水池,山水之間以一條曲折蜿蜒的複廊相連,風景端的引人入勝,令人流連忘返。
養心亭內,置著石桌,石凳。
桌邊放著一個小火爐,爐上正溫著一壺青梅酒,春風掩過,酒香夾著淡淡的梅子酸澀味道,四散飄去。
亭內坐著兩個人。兩人年紀相仿,大約五十來歲。身材都是一樣瘦削,但神色卻頗不相同。
其中一人麵色有些惶然,心神不屬的盯著爐子上的青梅酒楞楞出神。
另外一人淡淡膘了他一眼,溫聲笑道:“言平兄。何故如此惶急?該來的總會來,你便是擔驚受怕又有何用?”
原來,麵色惶然之人竟是徐州州知府張德飛。
張德飛聞言苦笑了一聲,道:“近年來長安城中頗多大事,本以為無論是天後亦或者是皇上都無暇理會此事,可誰知新皇登基不足一月,便派了欽差而來,唉!真是失算!”
另一位老者眼中飛快閃過幾分輕蔑,淡淡道:“你既已做下,當初便知該有今日之憂。一千多萬兩稅銀,你們當真是好大的手筆,嗬嗬。”
張德飛臉色一白。急忙惶然四顧,見四周無人。這才神色稍緩,苦笑作揖道:“王兄。你我數十年交情,此事我瞞不得你。可你難道不知我的苦衷麽?此事我完全被人所迫,由不得自己,那些稅銀我也根本沒經手,全數送了過去。王兄,你也是咱們山東一大世家的家主。你不妨捫心自問,我背後那人,你得罪得起麽?”
另一老者原來姓王,名叫王成揚,乃是山東諸大世家之一——王家的家主。亭中二人年輕時便是好友,如今一在官場,一在民間,皆是名動四方的大人物,可他們提起背後的那人,卻皆不言語。
良久,王成揚長歎一聲,搖了搖頭,道:“可知此次而來的欽差是誰麽?”
張德飛點了點頭。神情滿是苦澀:“昨日得報,欽差乃臨淄王李隆空。他昨日便領著兵馬出了長安,可不知為何,他出城後,即往南趕去,並未直接奔赴博州!”
“李隆空?”王成揚眉頭深深皺起,眼中浮出幾分玩味:“可是本次救駕的那個李隆空?”
張德飛點頭歎道:“李隆空,聽說過,可以說是名聲不顯,除了知道他在十年前控製了薛家家眷,平定了長安城,以及春節後的第四天在馬球場上打敗了吐蕃人之外,可以是一無所知。難,難啊!不了解的人,才是最難對付的人。按說他去博州,出了南城門後,行三十裏就須向東轉向,可他卻偏偏徑直南下,他的這第一步便叫人捉摸不透啊!”
王成揚想了想。沉聲道:“李隆空深得武則天的信任,皇上登基不過一月,武則天便派他前往博州,這其中代表的意義,張兄,你可要小心啊!當初早叫你不要涉足官場,莫參與官場中這些脖鵬之事,可你,唉!”
張德飛神色頹喪道:“王兄,你也知道,我雖然出身張家,可沒有受張家半點的恩惠,我能有今天,全都是當年寒窗苦讀的功勞,我一生所想的就是要讓那些看不起我的張家的人後悔。可身在官場,想要獨善其身,何其難也!我若不照那人說的去做,非但功名官位不保,連全家老小的性命命亦難逃!”
張德飛說著,臉上現出幾分嘲諷之色:“官,百姓眼中大如天,可在他眼中,卻如螻蟻般渺小小,說來可笑,寒窗苦讀十餘年,官場奮力爬了幾十年,如今卻落得這步田地,數十年的苦功,為誰辛苦為誰忙啊!”
王成揚臉上現出幾分怒色:“德飛何故出此消沉之語?那人再是厲害,大得過天子?拚的過軍隊?還是能勝的了武則天,咱們山東世家雖然矛盾重重,可是由始盡終在對外的時候,立場都是一樣的。你雖然在張家並不受重視,然而畢竟還是張家之人,是我世家子弟,實在不行,咱們便是與他拚了,也討個說法!”
張德飛苦笑道:“拚?怎麽拚?王家是張盛,甚至說是山東第一大世家也不為過,可是咱們山東各大世家在對外的方麵,真的是鐵板一塊嗎?不見得吧,他已經經營了十數年,不知道已經拉攏多少個世家了。說不定想反抗他的也就隻剩下王兄你的王家了,甚至邊愚弟這邊的張家都不一定會站在咱們這一邊。如果真是這樣,咱們拚得過其它世家的聯手一擊嗎?拚得過那人身後無數盤根錯節的勢力嗎?那人經營山東這些年來,哪個世家不是對他唯唯諾諾,俯帖耳?與之爭鬥,難啊!”
王成揚聞言一窒,隨即歎了口氣,搖頭道:“但願,這個臨淄王李隆空能給咱們帶來幾分希望!”
二人相對而歎。臉上皆是苦澀。
這時,一個嬌脆而沉穩的聲音傳來,吳依軟語,煞是好聽:“爹爹,聊城楊家派人至府上,說有要事相商,您老人家要不要出麵?若您不願見那人,女兒便幫你打了。”
聽到這個聲音,王成揚眉目徒然放鬆,眼中不由浮上幾分欣慰之意,撫著長須轉頭望去。卻見亭外山石之下,一名女子款款行來,隻見她大約二九年華,身著淡綠色百褶宮裙,裙邊下擺處繡著幾隻振翅欲飛的蝴蝶,頭戴百鳥朝鳳金釵,雲英披下,竟是未嫁之身,出一頭順滑黑亮的秀,膚色白哲。淡雅脫俗,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鬢淳濃染春煙,端的是一位絕色女子。
王成揚眼含笑意,瞧著她緩緩行來,撫須道:“秀兒,些許小事,讓下人來稟便是,你何必親自跑一趟。”
秀兒抿嘴淡淡的笑了笑,向一旁的張德飛行過禮後,這才淡然道:“爹爹,楊家亦是山東世家,此次派人來訪,所言必非小事,女兒過來是想提醒爹爹,莫要輕易許言,凡事先敷衍下來,若爹決斷不下,不妨來問問女兒。”
王成揚撫須大笑。朝張德飛笑道:“德飛看見了麽?我王家真正做主的,可不是老夫。而是這位王依秀小姐,她的本事可不小,連她幾位兄長都比不得她之萬一呀。”
張德飛亦展顏一笑:“虎父無大女,秀兒之能。當承王兄衣缽,王兄甚幸啊!”微微停頓了一下,張德飛繼續道:“王兄,你還是去看看那楊家之人找你有何事吧!至於禺弟這兒,就不勞王兄掛懷了,禺弟在此小坐一會,也順便思考一點問題!”
王成揚也不客氣,微微苦笑了笑,“也罷,值此多事之秋,還是小心一點的好。禺兄就過去看看他們玩的什麽貓膩!”
說罷,王成揚與女兒王依秀一同轉身即走。由此也可以看的出來,王成揚與張德飛之間的關係遠遠比外人想像的還要好的多。他們之間的友誼已經到了不分彼此,極其隨意的地步了!
……
雪蓮以為李隆空說要打劫是在開玩笑,殊不知,李隆空是認真的,可劫也並非是簡單的事情,反而是一件要求非常細致的工作!
從最開始的踩點。也就是查探打劫對像的身家,到後來的跟蹤,再到設伏,攔截,直到最後的動手相搶,整個工作流程都必須一氣嗬成,中間不能有任何一個環節出問題,否則便算是失手。
踩點,跟蹤之類的工作看似很簡單,可也不能稍有大意。這可以說是雙手之間一場智慧的對決,隻要有稍許的疏忽就將會導致功敗垂成!這也是李隆空在長安之時,決定提前起程的原因,他要掌握第一手的資料,以方便全局的統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