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兒。”

眼前漸漸遠去的身影，讓葉凡塵忘記了一切。

一瞬間天地都仿佛消失了，隻有那個背影，無比的清晰。

因為那是他最愛的女子的背影，從二十年前開始，從九宮山上的邂逅開始，他始終放在心底，念念不忘的人兒。

葉凡塵永遠都忘不了，那個飄雪的下午，她打著紙傘而來，忘不了她沉靜的目光，忘不了總是會出現在她臉上淡淡的哀傷和憂鬱，忘不了她所說的每一句話，忘不了她的一顰一笑，忘不了他對她的承諾。

“如果你是卓文君，我是司馬相如的話，那我一定不會辜負你，這輩子我隻會愛你一個人。”

他也曾不止一次在心裏發誓：你成仙，我成仙，你隕落，我隕落。

他對她的愛是那樣的深刻，那樣的真摯，那樣的矢誌不渝。

她又是否明白呢？

答案是肯定還是否定，就連他們自己都分不清楚。

因為他和她之間太過默契了，因為他們總是淡淡地笑，平靜地相對。

對他們來說，一個眼神就能勝過千言萬語，想說的話，想表達的情感，對方都能夠讀懂，因為他們都是那樣的聰慧絕倫......他們都認為對方應該懂得自己，明白自己，理解自己，也認為自己應該懂得對方，明白對方，理解對方。

他們都不願強求，也都不願給彼此束縛，他們都相信緣分。

然而無論這種默契是多麽的美好，這種朦朧是多麽的美好，總有著極限。

因為世間的事是那樣的變幻莫測，因為命運是那樣的反複無常。

二十年前，他們手未曾相握，身體也未曾相擁，就要麵對分離，十幾年後，他們再相遇，他的身邊總是圍繞著各種各樣的女子，盡管他還是像過去那樣深愛著她。

盡管他還是覺得，一輩子隻愛一次就足夠了。

盡管她一遍遍告訴自己，要相信他，告訴自己要做一個寬容大度的女子。

“因為他永遠都不會背叛自己。”

可是她真的沒有懷疑過，真的沒有心酸過，真的沒有心痛過？

當她親眼看到他和別的女子在一起，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一切時，這樣的信任是否會讓她覺得自己是愚蠢而可笑的。

雖然，他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愛著對方，都在盡可能為對方著想，盡管他們都是那樣的聰明而謹慎，都在下意識追求著愛情最好的形式。

但這並不是愛情最好的形式，世上從來就沒有那種形式。

當你真的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就會不知所措，希望把最好的最美的獻給對方，希望能成為對方眼中最完美的自己，最終的結果卻往往是弄巧成拙，因為當你渴望著最美最好的時候，一點點的醜惡都變得難以忍受了。

其實得到的隻有痛苦和難受.......在許多人眼中葉凡塵和雪輕柔都是那種近乎於完美的人，他們總是嚴格地要求著自己，近乎苛刻地要求著自己，以至於高高在上，如同懸浮於天際的男女，可他們依然是普通人，和你我並沒有任何分別。

在愛情的世界裏，他們就好像最幼稚的孩子，因為雪輕柔是葉凡塵的初戀，葉凡塵也是雪輕柔的初戀。

初戀意味著青澀，意味著不完整和懵懂，所以有人說，初戀往往是沒有結果的。

因為他們其實都不懂愛情，他們都把對方看得太神聖，把愛情也看得太神聖，可事實上，愛情本應是一種踏實而安然的東西，就像一片樹葉，一顆小石子，並沒有什麽了不起和特別之處。

大多數可貴和美好都是人們的想象，卻很少有人能夠認識到，存在本身就有意義。

越是聰明人越會犯這樣的錯誤，因為聰明人總是會把事情想得異常複雜，其實許多事，簡單得就像白紙一樣。

“不要走，求你聽我解釋.......”

葉凡塵追上了雪輕柔，從背後將她緊緊抱住，一瞬間他感到，雪輕柔的腰肢是那樣的纖細，就像用力一握便會折斷般的。

“不要相信你看到的一切，不要去胡思亂想，我的心裏隻有你！”

多麽愚昧而笨拙的一段話，這本來不是像葉凡塵這種聰明人應該講的話，可是深愛著一個人的時候，即便有千言萬語，腦海中往往總是以片空白。

世上的女子大多容易被花言巧語和甜言蜜語所迷惑，隻有極少數真正睿智的女子才明白，靈魂的呐喊總是愚昧而笨拙的，就如同小孩子的夢囈一般。

晶瑩的淚珠從雪輕柔的眼裏滾落。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你中了毒，也知道這一切並不是你希望發生的，這些我其實都知道，可是我......還是會難受，還是會痛苦，還是憎恨她們，憎恨你，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一個心胸狹窄的女子，也不明白明明不是你的錯，可是我為什麽就是沒有辦法原諒你，我本該去阻止那一切，可是我卻隻能呆呆地站在木屋外，一整夜......”

雪輕柔低下頭，潔白的衣裙已經被淚水浸透，她哭得如此傷心，若是有人看到這樣的她，會不會驚訝得眼珠脫眶而出，她已不是人們心目中無暇的雪仙子，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子。

“那些都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是我的錯......”葉凡塵也不再是東域至尊，不再是仙門的絕世驕陽，不再是魔主。

他隻是一個想要緊緊抱住心愛之人的男子，他隻想就這樣緊緊將她抱住，一生一世都不鬆手。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樣對我，為什麽當年你離開九宮山以後就隱姓埋名，無論我怎樣努力都無法將你找到，為什麽你回到仙門以後不立即來找我，為什麽你的身邊總是伴隨著各種各樣出色的女子，我曾看到你擁抱過她們，吻過她們，可我卻從未被你擁抱過，被你吻過，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雪輕柔不知何時趴在了葉凡塵懷裏，用力捶打著他的身體。

“如果你不愛我，為什麽當初要和我說那些話，如果你不愛我，為什麽在九宮山上，每天都和我在一起，為什麽要和我一起喝茶、下棋、談天說地、看日升月落，如果你不愛我，為什麽要來攪亂我的心緒.......”

葉凡塵望著雪輕柔，他的眼中不知何時也溢出了淚水，此刻在他懷裏的雪輕柔已經不是那個總是風輕雲淡，如同雲霧般不可捉摸的仙子，她隻是一個女人，一個平凡而真實的女人。

就像一片樹葉，一顆小石子，並沒有什麽了不起和特別之處。

雪輕柔抬起頭時，已是淚眼婆娑：“如果你真的愛我，為什麽從來都不說。”

葉凡塵低下頭，他內心中深藏的情感終於如洪水般決堤，他並非是不肯說，不想說，不願說，他並不是想要和她猜來猜去，並不是想要和她捉迷藏，他隻是......於是葉凡塵吻向了雪輕柔，這是在千言萬語前的，心靈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