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格貝島紅土鎳礦儲量,張毓強要求王源他們將第一步目標確定為開采300萬噸。
在格貝島上開采紅土鎳礦,基本上是露天進行,開采難度並不大。王源采取承包商承包開礦方式,招收第一支隊伍上島。
2013年1月,裝載著54760噸紅土鎳礦的“幸運”號從印尼港口開出。這是振石人一個值得銘記的日子,它是振石控股集團走向海外的一個標誌點。
張毓強要求王源加快進度,從4月份開始,力爭達到每月6艘以上的頻次。
王源根據張毓強指令,招收第二個承包商上島。兩支隊伍相互競賽、不斷超越,每月開采量、出運數節節攀升。
這大半年時間,大概是王源過得比較輕鬆愜意的海外生活。
不過,這樣的好日子沒有過上多少天,一個晴天霹靂在格貝島上空響起:印尼政府出台新規定,從2014年1月1日起,將全麵禁止紅土鎳礦出口。要求現有紅土鎳礦出口企業,必須建設鎳鐵冶煉廠。印尼政府將視鎳鐵冶煉廠規模和質量,考慮搭配部分紅土鎳礦出口。
猶如一記悶棍,打在正在全速奔跑的振石控股集團印尼格貝島項目身上。
事情已明擺著,振石控股集團如不上冶煉廠,就將被從格貝島,不,是從印尼趕走。那,前期費用和後期投入均無法收回,張毓強原先說的“前功盡棄”真的將成為現實。
王源在獲悉此一消息後,趕緊向張毓強作了報告。
這是你我無法改變的事。張毓強寬慰著王源,同時也是寬慰自己。
2013年4月1日,張毓強主持召開董事會,專題研究印尼紅土鎳礦事宜。
王源特地從格貝島趕回來,向董事會全麵匯報紅土鎳礦建設開采情況,並向各位董事通報印尼政府的“新政”。
利弊擺在麵前,似乎不言而喻。董事們都讚同張毓強的意見,振石控股集團應立即在格貝島上興建冶煉廠,以符合印尼“新政”要求。同時,利用印尼“新政”沒有將冶煉鎳鐵數與紅土鎳礦出口數直接掛鉤的政策空隙,繼續向國內運送紅土鎳礦,實行“兩條腿”走路方針,以期獲得最大效益。
討論到冶煉廠具體方案,眾人看法似乎並不完全一致。從國內冶煉行業看,有三種鎳鐵冶煉方式:礦熱爐、回轉窯、小高爐。考慮到印尼格貝島礦區實際情況,多數人傾向於小高爐。
筆者找到了本次董事會記錄。記錄文字是這麽分析選擇小高爐的原因的:格貝島缺水缺電。如采用國內較流行的礦熱爐方式,則需要大量的電,隻有建設大型電廠才能滿足其用電需求。而建設大型電廠,投資龐大,這不太符合振石控股集團目前在印尼的戰略構想。市場上還有一種新出現的回轉窯直接還原技術。該方案投資少,能耗及運行成本低,也更加環保。但問題是技術不成熟,經常因轉窯內結圈等問題,導致停工檢修。在這個沒有任何工業基礎和配套零部件的印尼格貝島礦區,完全依賴中國運輸,顯然此方案在現階段不好操作。而小高爐方案投資少、見效快、技術成熟、可操作性強,且以焦炭和煤為主要動力,輔以少量柴油發電即可運行。缺點是印尼沒有焦炭,所需焦炭要從中國進口。4條小高爐生產線,每條生產線年產鎳鐵2萬噸,全年總量可達8萬噸。按每噸鎳鐵使用1.8噸、每噸焦炭包括運費1350元計算,還有較大盈利空間。
從以上文字中不難看出,彼時董事會對方案的分析論證認真而細致。貨比三家,擇善而從,權衡利弊,取其輕者。
但後來,張毓強曾不止在一個場合,對當年選擇小高爐方案表示過悔意。假如當初選擇礦熱爐,振石控股集團在印尼的規模比現在不知要大多少倍。
世界上的事總是有得有失、有利有弊吧?張毓強不是神,也不是諸葛亮,哪能事事未卜先知呀!
按照董事會商定的思路和方案,王源返回格貝島後便開始實際操作。當月完成與外企公司談判,簽署設計、製作和安裝合同,5月確定全部技術路線和土建方案。
現任印尼雅石公司總經理陸海泉在視頻中介紹說,當年6月,開始土建工程。王源總帶著他們幾個人,聘請當地建築單位,用3個月時間平整出25萬平方米土地,然後在上麵蓋廠房。同時,他們向連雲港一家民企定購小高爐設備,一條線6000萬元,先在國內分拆開,變成一節一節,然後打包海運。船到格貝島後,島上沒有現成碼頭,卸貨很困難。他們隻好用吊機吊,用拖拉機拉。印尼海關官員驗貨後,認為這是二手貨,得補交海關稅。這明明是新設備,怎麽就變成二手貨了呢?陸海泉他們自然不認可。印尼海關官員指著破爛的外包裝和表麵生鏽的設備,堅持說是二手貨。陸海泉解釋說,設備在海上運輸時間太長,日曬雨淋,外包裝破損、機器表麵生點鏽免不了。一件件打開設備內裏,指出裏麵並沒有生鏽,也沒加過油,確證是新設備。
可以說,王源他們抓得很緊,一步也沒有落下,一步也沒有耽擱。
2013年金秋時節,中國提出建設“一帶一路”倡議,賦予古絲綢之路和海上絲綢之路新的時代內涵,印尼地位更加彰顯,振石控股集團印尼工程建設的步伐驟然加快。
2015年9月7日上午,印尼FBLN公司一號爐成功點火。
振石控股集團由此成為印尼政府禁運後,首個既有鎳礦冶煉廠、又可出口紅土鎳礦的中國企業。
這等於說,振石控股集團再次拿到了印尼鎳鐵產業的許可證。
開始時,生產異常不順利。
小高爐工藝比較落後,公司聘請了一批有操作經驗的山西員工做爐長、工長。這些人吃苦耐勞,但總體文化素質不高,與振石控股集團管理水平差距較大,讓王源等人幹著急。
投產後,碰到了國內小高爐生產中沒有遇到過的技術難題:小高爐產生的煤氣原本供電廠和熱烘爐使用,但煤氣中間含有粉塵。按照印尼環保標準,必須要淨化處理後才可使用。技術人員就用布袋進行過濾。但這種布袋很容易破損,一個月光買布袋就得花上幾十萬元。有一次更換布袋中還發生了事故,影響了電廠發電。長此以往,顯然不行呀!王源就讓他們找原因。工人們以為是布袋質量有問題,就改用高質量布袋,一試還是不行。後來,技術人員才找到原因,竟是原料中摻雜的一種螢石比例過高,導致過濾布袋快速破損。於是,調整礦石比例,減少螢石,布袋問題得以解決。
生產開始步入正軌。但格貝島社會環境卻不安穩。
2016年11月9日,格貝島上發生了驚動多方的當地居民鬧事案件。
視頻連線采訪中,現任雅石公司副總蔡正洋給筆者詳細介紹了事件經過。
事情由不同文化理念衝突引發。小高爐投產後的某天中午,員工們在車間午餐。一名中國籍工班長,看見由印尼員工負責的料倉被堵住,就高聲大嗓地喊他去疏通一下。誰知,那位印尼員工二話不說,直接走到工班長麵前,脆生生的一巴掌。這位工班長當然不幹了,準備開除這名員工。當地長老就站出來主持,說伊斯蘭人有個習俗,吃飯時不允許叫人。這麽一說,好像理虧的反而是這位中國籍工班長。公司隻得多招一些印尼員工,輪班吃飯,改變吃飯時叫人看顧生產的做法。
還有一個是禱告。印尼員工把禱告看得比天高、比地厚。一年四季,不論刮風下雨,每天按時禱告。每到周五,上午11點就跑回家做禱告,一直到下午2點鍾才回來上班。生產不能停,公司隻得采取一些措施,讓中國籍員工頂替上去。這樣,員工出勤率隻有百分之七八十,生產效率上不來。
時間一久,矛盾和衝突還是不可避免地發生了。鑒於當地個別員工生活習性懶散,FBLN公司辭退了幾個,又從雅加達等地招了一批新工人。那幾個被辭退的當地人心懷不滿,就在島上攛掇煽動。島上居民本來就對中國公司有意見,因而幾乎每天都有人到公司來提要求。提出要修碼頭,建電廠,飛機場要擴大,還要給當地居民家中送水送米,還有一些無厘頭的要求。蔡正洋他們認為,這些事不是FBLN公司的責任,那些要求不能答應。
那天上午,蔡正洋他們正在開會研究生產,辦公樓外麵開始人聲嘈雜,各種嘰裏哇啦的聲音傳進會議室。蔡正洋以為像往常一樣,就是有人吵吵鬧鬧而已。於是,他拉上會議室窗簾,準備繼續開會。誰知,還未等他坐下,窗簾就被人猛地拉開,一塊磚頭隨之飛了進來。蔡正洋眼明手快,一個側身躲過。緊接著,接二連三的磚頭砸進來,會議桌頓時成為一張麻臉。一大批人亂哄哄地湧進會議室,樓道上、門前操場上站滿了黑壓壓的人群。蔡正洋略一估摸,好家夥,將近200人,老老小小,還有婦女兒童。顯然是前來尋釁滋事。他們衝進會議室,一邊嚷嚷著、罵罵咧咧,一邊把室內的裝飾物和茶具砸了個稀巴爛。
蔡正洋連忙讓員工報警,不一會兒,當地警察趕到。為驅散人群,警察對空鳴槍,還施放了煙幕彈。見警察動了真,鬧事人群才逐漸散去。蔡正洋看見地上有一些彈殼,仿佛剛才發生了一場小型戰鬥。
鬧事的人已剩下不多,但蔡正洋仍擔憂警察一走,當地人會重新聚集騷亂。他將電話打到中國駐印尼泗水總領館,說明情況,請求領事保護。泗水總領館接獲電話後,迅即與當地警長尤裏安托取得聯係,要求其立即派人,安撫村民情緒,平息事態,切實保障中方人員及財產安全,並徹查事件原委。見中國領館出麵,這位警長相當負責,立即派出登陸艦,運送警察和裝甲車,抵達格貝島。維持秩序,調查事件,追究帶頭鬧事者責任。
一場風波由此平息。蔡正洋他們也從中汲取了經驗教訓,以更加溫和有效的方式融入當地。他們提拔當地人中的優秀員工參與企業管理,主動合辦一些伊斯蘭傳統活動,從銷售利潤中抽取1%作為公益基金,資助當地貧困戶,給他們送米送油送醫送藥,與當地居民的關係明顯改善。
蔡正洋在視頻中說,自己遠在印尼格貝島上,但時時能感受到祖國的強大和溫暖。當然,對這場風波,他也有一點點事後的害怕。他說至今都不敢告訴愛人,怕她擔心。
正當格貝島企業準備大幹快上之際,人們沒有預計到的情況突然出現:國內焦炭價格和海運價格開始瘋漲,幾乎沒有了天花板。做多少虧多少,做得越多虧得越多。
印尼FBLN公司成為一個虧損窟窿。
2018年11月15日,張毓強把印尼公司主要管理層叫到桐鄉集團總部開會,讓王源也出席。會上,張毓強提問,能不能做到盈虧平衡?大家經過理智分析和數據測算,認為在目前焦炭高價格、高運費條件下,盈虧平衡基本不可能。最終,會議作出決定,暫時關閉4條小高爐生產線,封存設備,等待時機。
這樣的局麵和決定,當然不是張毓強原先所期望的。算作振石控股集團進軍印尼征途上一個小小挫折?
小高爐雖然停產,但張毓強對進軍印尼的思路並沒有改變,對在印尼生產鎳鐵的方案並沒有放棄。他把停產看作是進軍途中的休整,是一種戰術調整。
實際上,張毓強早就看到了焦炭漲價對小高爐煉鎳帶來的致命影響,已未雨綢繆,捕捉別的機會。在決定停產小高爐之前,他做好了第二手準備。振石控股集團在格貝島上有2個紅土鎳礦,占地2000公頃左右,每月可開采30萬噸紅土鎳礦,要將這些紅土鎳礦就地加工,轉化為鎳鐵回國。
機會來自老朋友青山控股集團之邀。
話說早年青山集團大舉進軍鎳鐵產業,率先在印尼建設工業園區,做得風生水起,成為中國民營企業中的鎳鐵大王。
當時,青山集團提出在印尼北馬魯古省設立緯達貝工業園區。建成後,緯達貝工業園將成為世界上第一個從紅土鎳礦到鎳中間品,再到不鏽鋼和新能源電池材料等產品的鎳資源綜合利用產業園區。青山集團希望與振石控股集團強強聯手、攜手共建。
2018年陽春,張毓強帶上張健侃、王源等人,專程飛赴印尼首都雅加達,然後轉飛緯達貝工業園考察。
緯達貝工業園所在島,因形狀酷似英文字母“K”,故又被當地人稱為“小K島”。之所以稱為“小K島”,是因印尼還有一個形似K的大島,被稱為“大K島”。大K島後來也與振石控股集團在印尼布局鎳鐵產業有了關聯。
緯達貝工業園區由一家法國公司開礦發展而來。位於印尼北馬魯古省緯達貝礦區,占地2300公頃,與振石控股集團印尼公司所在格貝島相距不遠。擁有世界級鎳礦資源,已探明鎳當量高達930萬噸。園區依山傍水,風景秀麗,海岸線蜿蜒漫長,沿岸便於船舶靠泊,先天具有海運條件。青山控股集團設想,緯達貝工業園區分兩期建設,一期投資50億美元,布局12條火法和1條濕法鎳鐵生產線,配套建設3個煤電廠、3個大型碼頭和1個小型機場。
張毓強不是遊客,他對緯達貝的景色不是太感興趣,但他被緯達貝的發展前景深深吸引。
感覺不錯。張毓強當即確定與青山控股集團合作。
2018年5月13日,幾家合作建設緯達貝工業園簽約儀式在桐鄉舉行。
同年8月底,緯達貝園區項目正式啟動,開始平地。工業園區分為ABC三區,規劃了48條生產線。張毓強將振石控股集團所屬印尼公司取名為雅石公司。“雅”是雅加達之“雅”,還是“文雅”之“雅”,張毓強沒有說明。不過,眾人都說“雅石”名字不錯,便定了下來。
雅石公司被安排在B區,先上4條生產線。青山控股集團與法國廠商已合作建有4條線,還有華友集團、邦普集團等投資建設的生產線。頓時,緯達貝工業園興旺熱鬧起來。
饒朝富和申鵬先後被張毓強派到印尼,前者擔任工業園財務總監,後者擔任雅石公司總經理。
2021年5月,饒朝富和申鵬回國述職並休假,張毓強以極其熱情的態度招待他倆,專門舉行歡迎晚宴。席間,張毓強頻頻舉杯,並摟著他倆的肩膀,拍著他倆的麵頰,指示著、囑托著,說了很多寄予厚望的話,也說了很多溫暖人心的話,給饒朝富和申鵬英雄凱旋般的感覺。
筆者那晚也在現場,深受感染,便與饒朝富、申鵬相約采訪。
饒朝富是江西玉山人,給人感覺極其樸實厚道。那天,他在振石大樓辦公室內,身穿一件藍色T恤,不時笑著,不厭其煩地回答著筆者許多具體問題。
2017年,饒朝富被張毓強派到印尼首都雅加達。緯達貝工業園合作形成後,他便成為工業園財務總監。作為“管賬先生”,他對合作各方的股比、所投入資金的了解,自然比誰都精確得多、清晰得多。他介紹說,緯達貝工業園相當於中國國內的開發區,實行滾動開發。到目前為止,緯達貝工業園合作各方已投入資金超過13億元,從當地農民手中購買了2100公頃土地,先後把機場、電廠、醫院、辦公樓、宿舍樓等建了起來,一座投資2億多元的五星級酒店正在建設中。醫院建得比較大,有2500平方米,聘請了印尼的醫療團隊,現有醫務人員45名。除醫治緯達貝工業園員工外,也向當地居民開放服務,此舉甚得當地好評。目前,緯達貝工業園總人數已超過2萬人,中國人約有7000名,印尼人1.6萬名,儼然成為一個新興小鎮。現在,有不少中國企業慕名想到緯達貝工業園投資辦廠,甚至有些企業以前連鎳鐵的邊都沒有沾過。
三句話不離本行,“賬房先生”自然離不開錢。說到振石控股集團在緯達貝工業園的投資,饒朝富顯得有點抑製不住興奮。但筆者詢問具體數據,饒朝富卻“打死也不會說”。什麽叫“滴水不漏”,你接觸一下饒朝富就理解啦!
相對而言,申鵬的介紹要具體詳細得多。
申鵬自述原是酒鋼集團軋鋼工,大概是跟隨著劉曉亞來的吧。他在東方特鋼公司幹了12年,經曆了從嘉興鋼鐵廠脫胎換骨改造為東方特鋼公司的全過程。今天說起來,申鵬那濃重的陝北方言中還夾雜著一股慷慨激昂勁兒。
樸實得像北方白楊一般。這是筆者對申鵬的第一印象。人到中年,戴著一副略顯老氣的眼鏡,理著平頭,頭頂中間地帶似已開始“拓荒”。
振石控股集團敲定緯達貝項目和雅石公司後,2018年11月,成立了項目指揮部,張毓強總負責,指揮長是劉曉亞。下設土建、工藝、行政、工程、采購、投資、法務等9個小組,申鵬擔任工藝組長。所謂工藝,包括設備設計、造型、製造、質量,一直到加工、調試、投產。申鵬認為,這是張總和劉總對自己的信任,故自豪感滿滿。
2019年暮春時節,申鵬和同事們一路顛簸、風塵仆仆,趕赴緯達貝工業園。臨行前,張毓強專門找申鵬一行談話,指示他:項目要管好,技術要學好,隊伍要帶好。申鵬此後就把張毓強的“三要三好”牢記在心,作為自己管理準則和目標。
申鵬他們到達時,緯達貝工業園已建成一幢辦公樓,雅石公司占了1/3樓麵,還比較寬敞。
早在一個月前,負責土建的中冶建築公司已進場開工。申鵬一到,顧不上休息,更沒有心思去遊覽小K島美麗的南洋風光,便投入工作。每周工作不是“996”,而是“777”:早上7點起來工作,晚上開會到7點,一周工作7天,還覺得時間不夠用,手表走得太快。
此次雅石公司采用礦熱爐設備,用回轉窯焙燒。工藝流程是,先將紅土礦泥放入幹燥窯中進行幹燥,幹燥後的礦泥被稱作“焙砂”。然後,將焙砂投入礦熱電爐進行冶煉,出來後就是鎳鐵。工藝技術原理與煉鋼鐵差不多。原料紅土礦從格貝島運過來,兩島相隔100多海裏,還算方便。
但誰也沒有預測到,2020年的世界,會暴發如此規模、如此瘋狂的新冠疫情,且印尼是全球疫情重災區之一。
獲悉疫情消息時,申鵬正在國內休假,且是除夕前夜。他毫不猶豫,當即背起行李,趕赴緯達貝工業園區,與員工們一起過年,以此穩定人心。春節過後,疫情日趨嚴重,設備不讓進口,中國員工回不了印尼,印尼員工不讓上班。
不僅僅是雅石公司一家,整個緯達貝工業園都是如此。昔日熱熱鬧鬧、吵吵嚷嚷的園區,一下子人去樓空,寂靜得很、寂寞得很。申鵬掐著指頭算算原定的完工日期,看看堆在場地上卻無人安裝的設備,怎麽保證工程進度?申鵬急得真像熱鍋上的螞蟻。他希望緯達貝是個世外桃源,更希望自己有三頭六臂。
這是奢望、幻想,顯然不現實。疫情肯定一時無法好轉,大環境也無力改變,能改變的隻有自己。自力更生,豐衣足食。自己動手,比什麽都強。必須搶時間、搶機遇。申鵬把留在現場的100多號員工組織起來,動手安裝電除塵設備,自己也參加戰鬥。
這些人,連申鵬在內,原先專業都是搞設備、搞冶煉,對電除塵設備,可說一竅不通。
但事情就那麽奇怪。當申鵬等人下決心自己動手安裝電除塵設備時,卻發現世界上許多事情相互聯係、具有共性。他們能看懂圖紙,有人也會焊接。隻是沒有注意過電除塵設備的圖紙,沒有焊接過電除塵設備而已。一轉換,一思考,就懂了,就通了,也就可以安裝和調試了。怪不得世人說,條條大路通羅馬,無非看你是直著走,還是繞著走。當然,網絡語言中還有一句話,叫作:條條大路通羅馬,但有人就出生在羅馬。
那是人家福氣好。申鵬就那麽認為。他們用笨辦法、硬辦法,從疫情中搶出了差不多5個月時間。
雅石公司青年員工孫帥帥有篇發表在《振石報》上的短文《夏在緯達貝》,文中這樣描述他們工作的情景:
自從印尼進入雨季以來,暴雨和烈日便輪番上演。雨後的一絲清涼尚未駐足,炎炎烈日卻已隨之而來,整個工地猶如一個“大鐵鍋”。在工地上工作的我們,就是鍋裏的“粉條子”“綠海帶”“灰豆腐”“大白菜”。黏糊糊的身體加上炎熱天氣,身上的衣服濕了幹、幹了又濕。
2020年6月22日,第一條鎳鐵生產線試產。1個月後,首船1萬噸鎳鐵產品運到嘉興乍浦港。
8月底,原定的安裝隊才姍姍來到。
第一條生產線投產之日,正是印尼新冠疫情高峰之際。對雅石公司員工來說,這一天卻恍若節日。大家興高采烈、信心滿滿。
之後,基本上是每月新上一條生產線。
到2020年10月8日17時58分,雅石公司一期4條生產線全部投產。
第三天,申鵬向張毓強報告了這一喜訊。張毓強在第一時間向雅石公司員工們表示祝賀,賀詞熱烈而富有詩意:曆史由勇敢者創造,時代由奮鬥者書寫!
申鵬介紹說,雅石公司自己上了一個電廠,發電足夠雅石公司自用。若有富餘,還可賣給園區內其他企業。目前雅石公司全年生產鎳鐵近30萬噸。產品鎳點很高,回收率能達到92%左右,與園區其他企業差不多。
筆者問:這些數據保密嗎?
申鵬答曰:這個數據不保密,也保不了密。因為,園區內每家企業設備、工藝、技術都差不多,家家都在對標對表,誰也不敢落下。隻要誰一冒尖,大家立馬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