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清瑤妹妹一直疑心我,是我在禮物上動的手腳。”到了清輝閣,薛安然給謝清瑤沏茶,心平氣和的說。
謝清瑤見清輝閣上下裝飾一新,全是富貴氣象,不由吃了一驚,連自己最關心的問題,都下意識忽略了。
薛安然看到她的眼神,微微笑道:“清瑤妹妹,你知道的,我欲與裴世子退婚,但裴家並不同意,裴世子還送了許多禮物來賠禮道歉,又說我這清輝閣太冷清,便著人幫我裝飾了一番。”
這當然是薛安然杜撰的。
清輝閣是她自己按照謝清瑤的喜好裝飾的,目的當然就是為了讓謝清瑤看到。
“清瑤妹妹?”薛安然叫了謝清瑤兩聲,謝清瑤才從滿屋子的富貴氣象中回過神來。
薛安然道:“清瑤妹妹,禮物的事,我真的毫不知情。你想想看,我讓自己送的禮物有問題,稍有不慎,太後就會降罪到我身上,我豈會做這麽愚蠢的事。”
謝清瑤沉默不語,薛安然究竟是真蠢還是裝蠢,她早就分不清了。
薛安然道:“我承認,以前與清瑤妹妹多有不和,但是今日咱們說些掏心窩子的話,妹妹捫心自問,哪一次不是妹妹使小性,非要和我這個做姐姐的爭來鬥去,姐姐才無奈反擊。妹妹不挑事的時候,姐姐哪一次又主動向妹妹挑事了呢?”
薛安然把話放在明麵上說了,讓謝清瑤一時詞窮。
她麵上自然不會承認,心底仔細想想,到底不得不承認薛安然沒說錯。
每一次事情,都是她主動挑事,薛安然被動還擊。
薛安然又懇切道:“我縱有一二分聰明,也不可能事事算準,很多東西都是陰差陽錯。清瑤妹妹,咱們明年就及笄了,及笄後嫁為人婦,撫養人子,難道還什麽事都憑著自己的性子來?我和你同為女子,這世間對女子本就艱難些,我們又何必還要互相鬥的死去活來,這到底是便宜了誰?”
假若薛安然說自己從沒什麽算計心思,謝清瑤是不信的,但薛安然這樣說,謝清瑤又信了幾分。
薛安然道:“再說回禮物的事,若沒有宋監正從中摻和一腳,我肯定會落下個有嫌疑毒害太後的罪名,我怎麽可能料得到宋監正會來摻和一腳呢。”
……是的,就算薛安然再怎麽深謀遠慮,也不可能料得到欽天監會來摻和一腳。
各種紛亂的信息在謝清瑤腦海中紛雜而過。
薛安然輕輕歎息一聲:“明年咱們就及笄了,我再不濟,總有個裴家拖底。清瑤妹妹,你的親生父母不再上京,同為女子,姐姐真的也為你發愁啊。正好皇上許了你讓你自行擇婿,你看上誰他就會為你賜婚,有這樣的天賜良機,清瑤妹妹還是多為自己的以後謀算吧!”
謝清瑤終於抬頭看了她一眼:“……謝謝大姐姐。”
薛安然也不管謝清瑤道謝的是真心還是假意,滿是感傷的送她走了。
墨枝道:“姑娘,時辰也不早了,你可要去裴家?”
薛安然道:“裴家也不是什麽好去處,急什麽,再等等。”
薛安然揮退了墨枝,讓絳雪陪著自己在臥房裏看書。
墨枝知道薛安然對絳雪一向比對自己親近,也不是很在意,恭順的退了出去,在院子裏閑逛。
忽然,假山石背後人影一閃,本應該回了露華院的謝清瑤又出現在她麵前:“大姐姐今天要去裴家看戲是不是?”
墨枝嚇了一跳,但她向來沉穩,恭敬的回了謝清瑤一個是字。
謝清瑤目不轉睛盯著她,墨枝心裏預感不好,強笑道:“表小姐,怎麽了,是奴婢臉上有什麽不幹淨的地方嗎?”
謝清瑤搖搖頭:“墨枝啊,你有沒有想過,大姐姐有一天會棄了你啊。”
墨枝嚇了一跳:“表小姐何出此言?”
謝清瑤道:“你雖然是個丫頭,卻識文斷字,模樣也不差,腦子也怪好使的,大姐姐若是嫁了人,留你在她身邊,你若有什麽不好的心思,豈不是成了她的心腹大患?你是伺候大姐姐很久的老人,被你背刺和被別人背刺,傷心程度可是不一樣的呀。”
墨枝很想說自己絕不會背叛薛安然,但是又說不出口。
謝清瑤見她沉默,笑道:“你幫我做一件事如何?”
墨枝鎮靜道:“表小姐想讓墨枝做什麽?”
謝清瑤道:“這件事對你來說輕而易舉,我隻要你拿走大姐姐身邊的一樣東西。”
墨枝問道:“表小姐要用它來做什麽?”
謝清瑤道:“這我就不能告訴你了,你知道的越少,對你也越有好處對嗎?”
說完,她又湊近墨枝道:“再說了,你早就背叛了大姐姐,又何必守著什麽忠義呢?隻要你幫我辦成這件事,我也不找你的麻煩,你是個聰明丫頭,該怎麽辦,你心裏有數。”
墨枝心裏冷笑一聲,麵上卻裝作一副驚慌的樣子,咬著唇低頭道:“……奴婢知道了,請表小姐放心。”
謝清瑤滿意的笑道:“好了,你現在就去告訴大姐姐,我要同他一起去裴家吧。”
墨枝回了薛安然身邊,將自己和謝清瑤的對話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當初在薛安然和孫氏之間,孫氏看起來勢大,她都冷靜選擇了薛安然,這次在謝清瑤和薛安然之間,更不用多花腦子選誰了。
薛安然點點頭道:“離我們倆及笄的日子沒多遠了,裴梓辰下次邀我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說不定下次邀我就是要下聘禮了,她如果不把握這次機會的話,自然是等不及的。”
薛安然將謝清瑤要的東西交給墨枝:“你盡管按照她說的去做。”
墨枝知道薛安然心底肯定自有成算,也不再說什麽。
墨枝便攜上謝清瑤一去裴家。
就算謝清瑤沒有帖子,但被她帶著,裴梓辰也不好拂了她的麵子。
謝清瑤也不奇怪薛安然願意帶她去裴家,畢竟薛安然對裴梓辰其實已經沒什麽感情,任是誰都看的出來,恐怕薛安然心底還盼望著她破壞她和裴梓辰的婚約呢。
那她會如薛安然所願的……
她原先是打算好好安心嫁給薛景明算了,但是看到薛安然那滿屋子的金銀財寶,一瞬間又變了主意。
不論是以前在養父母家的貧民生活,還是在長平侯府落魄後遭的待遇,都讓她想要過更好更富足的生活。
薛景明雖說是長平侯府的二公子,可他一年的月錢,抵不上裴梓辰隨便買給薛安然的一個小物件。
裴梓辰不喜她又怎樣,怨恨她又怎樣?
她隻要裴家的榮華富貴!
薛安然帶著謝清瑤到裴家的時候,裴梓辰親自出來迎接。
因薛安然是臨時帶了謝清瑤過來的,並沒有知會裴梓辰,裴梓辰看到謝清瑤,臉上一僵。
謝清瑤倒是神色如常,溫文秀氣的給裴梓辰行了一禮。
裴梓辰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是麵上表麵功夫也做的很好,沒露出任何不快的神色。
薛安然道:“中秋佳節,把表妹一個人留在家中,實在有些淒涼寂寞,聽說裴世子這裏請了上好的戲班子,想來多我表妹一個來湊趣,也無甚要緊,我就擅作主張,將表妹帶來了,裴世子不會介意吧?”
裴梓辰柔聲道:“何必這樣見外,我怎麽介意你帶來的人。”
薛安然不著痕跡的避開他的手,裴梓辰也自然的收了回去。
薛安然道:“裴世子,請帶路吧。”
謝清瑤和薛安然走在一道,默默的看了一路的裴府的富貴奢華。
長平侯府竟比不上千分之一。
裴梓辰自幼出生在富貴鄉中,哪裏能體會到謝清瑤的心境!竟完全沒當回事。
薛安然偷偷看了一眼謝清瑤的表情,心內滿意極了。
就怕謝清瑤不動心。
曲水流觴,亭台樓榭,薛安然和謝清瑤到的時候,戲已經到了**,兩人悄悄入了席,並沒有驚動任何人。
蘇沫兒注意到薛安然來了,很是驚喜的和她打了個招呼,頷首示意,看都沒看謝清瑤一眼。
薛安然回以微笑,便帶著臉色陰沉的謝清瑤坐了下來。
戲台上唱著大團圓,賓客們聽的如癡如醉。
謝清瑤約莫著時間差不多了,向墨枝使了個眼色。
墨枝默默的退下了。
裴梓辰並沒有陪在女眷這邊賞戲。
墨枝找到了一個小廝,問他裴梓辰的去向。
小廝見她是薛安然的貼身丫鬟,沒有多加思考,就告訴了她。
墨枝找到裴梓辰後,悄悄遞給他一方疊著的絲帕,什麽也沒說,躬身退下了。
裴梓辰展開一看,見上頭繡著一行字: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他捏緊了絲帕,心裏微微一動。
對薛安然多了幾分心動,又多了幾分輕視。
到頭來,她不過與那些女人一樣……
還以為她能清高到哪裏去……
還不是對裴家的財富權勢動了心,都願意主動低頭服軟了……
裴梓辰悄悄離了席。
裴梓辰來到墨枝暗示的約會的地點,見著一個窈窕背影,月光下顯得縹緲又聖潔,心中不禁一**。
他倒是很想試試……將這高傲的神女拉下泥潭的滋味,到底是怎麽樣的?
她還能一臉淡淡的在他麵前張矜持嗎?
想到薛安然放浪的樣子,裴梓辰忽然覺得一股邪火從心裏躥了出來。
他不喜歡薛安然的過於豔麗,卻不得不承認薛安然的容貌和身段都是一流的。
盡管父親多次提醒他不要過於沉迷女色,但他是個正常男人,對薛安然有情欲很正常。
何況薛安然如果跟自己水到渠成了,這婚約也就沒得變了,將薛安然娶回來,管皇上是幾個意思,自己架空她的實權,她被困於後宅,還能翻出天去?到時候,自己想讓她幹什麽,她就得幹什麽……
那人背對著他,但似乎感應到了他的目光,快步向旁邊一處無人的小屋內走去,裴梓辰腦子一熱,也跟著走了進去。
屋內漆黑一片。
裴梓辰心頭忽然有幾分緊張,想了想,還是說道:“安然妹妹,你這是何意……”
然而沒等他說完,他就覺得黑暗中,一雙柔夷攀上了他的肩膀,少女身上的馨香同時傳了過來,讓他一時心神鬆懈。
恍惚中,唇上一軟,裴梓辰錯愕間,一條靈巧的小舌掃過他的唇瓣,帶起絲絲酥麻,也讓他的意識徹底失守。
兩人忘情的擁吻在一起。
裴梓辰的手在少女纖細的腰身上遊戈,但是在他忘情時,懷中少女忽然把他狠狠一推!
裴梓辰猝不及防之下,被她用力推了開來。
同時,少女驚慌的聲音傳來:“裴世子,你幹什麽!”
裴梓辰心頭的火被這聲音澆的一冰。
趁他愣神,謝清瑤猛然奪門而出。
因屋內黑燈瞎火的,裴梓辰一時沒有防備。
聽到謝清瑤在外麵大聲嚷嚷的時候,裴梓辰心頭一陣冰涼,已知道中計了。
他趕忙追出去,這時也顧不得許多了,喝道:“快攔住她!”
然而謝清瑤身體輕盈,早已跑了一段距離,況且這裏本是僻靜處,等到小廝聽清楚裴梓辰的吩咐,謝清瑤早就跑到人多的地方。
“救命,救命!”謝清瑤慌裏慌張的跑了出來,衣衫淩亂,唇上……殷紅,讓人側目。
她美目盈淚,眾人見她這個樣子,戲台子上的戲也顧不上看了,紛紛站了起來。
裴太傅的夫人顧氏問道:“發生了何事?”
謝清瑤隻是放聲哭泣,沒有說話。
顧氏已經看到了緊隨在後的裴梓辰,見他衣衫散亂,臉色一沉,使了眼色讓裴梓辰退下,謝清瑤忽的大聲道:“我!我不活了!”
說著,就要往水裏跳去。
她離水域還有一段距離,旁人如何會眼睜睜看著她跳水,慌忙都攔住她。
蘇沫兒稀奇的看著眼前這一幕,悄悄對薛安然說:“沒想到過中秋,在裴家還能看到比戲台子還精彩的戲呢。”
薛安然微微一笑:“好戲還在後頭呢。”
蘇沫兒道:“我瞧這裴梓辰,並非良配,與這謝清瑤,看上去倒像一對璧人,在此佳節,不如向月老學學,如何?”
薛安然道:“那不還是隨你?”
於是,蘇沫兒滿是驚詫的聲音大聲響起:“裴世子怎麽和謝小姐一樣,也衣衫不整的?!”
裴梓辰被這一喊,眾人眼光都看了過去,果然見他腰帶衣襟都很鬆散。
裴梓辰臉色大變,但此時已退不下去,隻能硬著頭皮走上前來。
他腦海中閃過父親訓斥他的話,那點子色欲早已消散的無影無蹤,冷汗出了一層又一層。
薛安然一臉關心道:“表妹,你到底怎麽了?”
謝清瑤心中暗恨,麵上卻裝的十分可憐,泫然欲泣道:“大姐姐,我對不起你!裴世子,他輕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