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替朕倒茶。”裴亦寒指了指麵前的白玉茶杯。

血跡逐漸凝固,貼在衣物上,磨地傷口格外的疼。時傾意一走一頓地來到書案前,拿起茶壺。痛意自身體上傳來,她甚至拿不穩手中的茶壺。

凝竹著實不忍,她柔聲道:“殿下,這血腥味兒著實重了些,讓她走吧。”

時傾意倒茶的手一頓,有些替凝竹擔心。

以往在侯府,她勸他的話基本都不怎麽管用。裴亦寒脾氣倔,時傾意就算拿出小姐的身份,裴亦寒也隻會像木頭一樣。

“行,那就聽你的,”裴亦寒對著時傾意揮了揮手,“滾吧。”

時傾意對凝竹投去感激的目光,忍著痛走出正殿。

外麵風刮的正勁,冷意一個勁兒地向她身體裏麵鑽。

好冷,也好疼。

時傾意扶住連廊旁的柱子,忍不住喘著粗氣。

突然一陣腥甜反上來,她看著手帕裏的血,苦笑一聲。

正殿離她住的地方極遠,現下她也走不動,索性直接坐在連廊旁的台子上,看著旁邊結冰的池水。

嗓子裏的血腥味越發濃鬱,她又連嘔了兩次血。

時傾意將頭靠在柱子上,看著廊簷上不知名的鳥兒。頭越發昏沉,她撐著身體想要站起來,卻一個趔趄跪在地上。

“你作為小姐,怎能如此……”

“我怎麽了?你長得如此俊俏,我竟說不上整個京城有比你還要俊朗的人。”

“我是侍衛,是護你周全之人。你以後的夫君,自有侯爺和侯夫人定,莫要如此。”

“我不,我就覺得,你長得像我未來的夫君。”

在侯府時的事如同走馬燈,在時傾意的腦海裏浮現。

父親,母親,還有給她當侍衛的裴亦寒……

“時姑娘!時姑娘!你怎麽了?”鍾應順的聲音在時傾意耳畔響起,打碎了她正沉醉的美好回憶。

時傾意嘴唇顫抖著,身上的衣服綻開大片大片的血。她輕聲道:“鍾公公,我沒事。”

鍾應順猛拍一下大腿,“哎吆喂,你知道你什麽樣嗎?得虧咱家從這路過。”

“我真的沒事,多謝鍾公公關心。”時傾意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走了兩步。

鍾應順看著時傾意背上的那些血,急聲道:“你在這等著,別走了,我去找白芷過來扶著你。”

時傾意已經聽不到鍾應順的聲音了,她耳邊是凜冽的寒風聲,她一步一步地走著,突然,直挺挺地倒下。

鍾應順一拍腦門,趕緊從旁邊找了個小太監,“你在這看著,我去找殿下。”

小太監有些不解,“幹爹,我也不會醫術啊,我不會看病。而且這傷得這麽深……”

啪!鍾應順一巴掌拍在小太監腦袋上“你蠢啊,我是讓你看著她。”

小太監把打歪的帽子扶正,小聲道:“知道了,幹爹。”

鍾應順就差沒跑著到正殿了,他快步走到裴亦寒身邊,小聲說了下情況。

“什麽!”裴亦寒猛地站了起來。

旁邊的凝竹嚇了一跳,雖然心裏有疑惑,卻也不敢多問。

裴亦寒大步邁出正殿,沒走幾步,他就轉頭對鍾應順道:”你去宮裏請太醫,拿著孤的牌子,去找蘇太醫,快去!”

“哎!”鍾應順忙應著。

自時傾意被匪徒劫的一事中,鍾應順就有些看出裴亦寒對時傾意的態度了。既不能讓人死了,也不能讓人被外人欺負了,隻能在自己手裏折磨著。

鍾應順這邊步履匆匆地進宮找太醫,而裴亦寒則是親自將時傾意帶回了自己的偏殿。

白芷趕來時看到時傾意滿身的血跡差點路都走不穩了,她顫聲道:“殿下,您找奴婢。”

裴亦寒坐在床榻旁,沉聲道:“你替她把這衣服換了。”

“這……”白芷見裴亦寒並不打算回避,有些無從下手。

裴亦寒後知後覺地轉過身,“你換就是。”

白芷將時傾意的外袍脫下。外袍上雖染了血,但並沒有粘在傷口處。反而是裏衣,牢牢地貼在時傾意的皮膚上。

白芷不敢下重手,隻將外衣脫了,對著裴亦寒道:“殿下,換哪套?”

剛剛布料摩擦的聲音惹得裴亦寒耳朵爬上一抹紅,他突然想起來那次在偏殿,也是這種細微的摩擦聲,如同小蟲,在他的心上亂爬。

“愚笨,她都這樣了,還能穿外袍嗎?”裴亦寒擰著眉頭,“去讓人將地龍燒得在旺些,然後去把剪刀拿來。”

白芷剪刀取來,小心翼翼地遞給裴亦寒。

她心裏有種直覺,時傾意這麽生死未卜地躺在偏殿,得有太子殿下的一份“功勞”。所以她遞剪刀的時候格外注意,生怕裴亦寒一剪刀下去,那估計真就無力回天了。

“你在亂想什麽,過來幫孤把她翻一下。”裴亦寒見白芷表情如此精彩,語氣不悅。

裴亦寒和白芷一起,讓時傾意翻過身來,趴在榻上。

裴亦寒拿起剪刀,開始剪時傾意的裏衣。

“殿下!”白芷驚呼出聲,“殿下,要不還是奴婢來吧。”

“你下過戰場嗎?你會處理這種情況嗎?一驚一乍地做甚,還不快去打盆熱水。”裴亦寒道。

“是。”

裴亦寒沿著布料,將傷口以外的部分都剪開。

時傾意的皮膚偏白,點點血跡綴在上麵,如同雪中紅梅。

裴亦寒忽然想起他同時傾意初見的那個冬天,女孩兒穿著厚襖,在雪地裏同丫頭們玩雪。

那時的她也穿了一身紅,在雪中,如同飛舞的精靈。

“齊王究竟比孤好在哪?”裴亦寒咬牙切齒地盯著時傾意昏迷的側顏。

可惜時傾意聽不到,回答不了他的問題。

“你真以為孤是什麽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意兒?”裴亦寒似乎是仗著時傾意聽不到,“不是說孤是京城最為俊朗的男子嗎?怎麽轉頭就去了齊王府?是不是把對孤的那一套說辭,也說給了那個窩囊廢聽!”

偏殿的溫度漸漸升高,裴亦寒突然覺得這空氣熏得人臉生疼。

“殿下,太醫到了!”鍾應順的聲音出現在偏殿門口。

“快請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