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以放婚禮結束後,朱顏同他以及他的小妻子吃了一頓飯,見了幾個朋友,還去媽媽梅雲的墓前坐了一會兒,送了一束花。

最後一晚,朱顏和梅朵躺在**閑聊。

“那天婚禮上,你怎麽突然就哭了?”朱顏問。

“想起很多事,沒忍住。讓你見笑了吧?”梅朵說。

“完全沒有。我不是也快流淚了嗎?喜極而泣。”朱顏搖頭。

“對,喜極而泣。”

兩人相視一笑。

“聽老李說,你辭職不幹了?”

梅朵說的老李,就是她那個朋友,將分公司開到鷺城的男人,朱顏叫他李總。

“嗯。”

“怎麽?王天不讓你上班了?”

“王天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工作太累了嗎?”

“工作倒不累,心累。”朱顏說,“幾個女同事時常在背後嚼舌根,說我走後門,說我借胸上位,還仗著資曆比我老,給我穿小鞋。身材好,怪我咯?”

“不要理那些人,她們就是嫉妒。”梅朵說著,忍不住笑了,“我就知道你辭職不會這麽簡單。”

是沒這麽簡單。朱顏離職不單單隻是因為王天,還有一個原因,但她並不準備告訴小姨。

因為形象好,口才也好,朱顏被推選為主持人,主持公司年中大會。她也沒有推辭,花了一個星期準備流程,寫主持詞,還花高價買了一條璀璨閃耀的禮服裙。

年會主持得很成功。流程結束,領導挨桌敬酒的時候,朱顏被偷襲了。

她端著紅酒杯,呡了一口酒,還沒來得及品咂,毫無防備地被站在身後的副總,摸了屁股。她感覺比吃了一千隻蒼蠅還惡心。

她想起剛畢業時遇到的那個劉偉,原來不管什麽年齡、職業、地位,男人猥瑣下流起來,麵目都是相似的。

朱顏當時忍了下來。叫她忍不了的是後續,那個副總時不時把她叫進辦公室以示關懷,並趁機摸一下小手,這讓她堅決不能忍。

就算沒有王天的煽風點火,她遲早也是要辭職的。

但是這些,朱顏不想讓別人知道,王天不行,阮子柒不行,小姨也不行。

朱顏跟梅朵親密是真的,很多心裏話會跟她說也是真的。但有些事,她對小姨是保密的,比如被人鹹豬手,比如交男朋友。

尤其在交男朋友這件事上,她更不會事無巨細什麽都告訴小姨。

朱顏是戀愛體質,特別招桃花,這一點她覺得自己隨朱以放。隻要她願意,每一次戀愛,都可以無縫銜接。

梅朵知道朱顏換男朋友很勤,但具體都是哪些人,她並不知道。和朱以放一樣,她隻囑咐朱顏,注意安全,保護好自己。

梅朵也不知道林川。雖然林川人在北京,但朱顏沒跟梅朵說起任何關於林川的事,包括那年她和林川一起過春節的事兒。

林川主動邀請朱顏回北京,陪他過春節。

那一周,朱顏就住在林川家,做飯,看電影,陪他的貓玩。

林川養了兩隻貓,一隻白貓,一隻橘貓。白貓是一隻美麗的安哥拉長毛貓,叫喬喬,熱情活潑,很粘朱顏,橘貓叫小呆,瘦弱而且害羞,喜歡躲在牆角偷偷觀察朱顏。

除夕夜,林川帶朱顏回他父母家吃飯。那是朱顏記事以來,吃得最熱鬧的一頓團圓飯。

林川的大伯、叔叔、姑姑、姐姐、姐夫、表哥、表弟、小侄子……一大家子20幾口人,熱熱鬧鬧坐了三桌。

那一天,朱顏收獲頗豐,不但在幫廚的時候跟林媽媽學會了一道秘製紅燒肉,還因為乖巧、懂事,贏得了林川家族上下一致的喜愛。

他們都當朱顏是林家未來的兒媳,朱顏也把自己當成了林川的未婚妻。

飯畢大家坐在一起喝茶,林媽媽給朱顏包了一個大紅包,朱顏沒接,紅著臉看了林川一眼。

林川笑著說:“媽給你的,你就拿著。”

朱顏這才接了,甜甜地說了句:“謝謝阿姨。”

晚上還是回的林川自己家。零點時分,喧鬧的煙花幾乎將整個北京城炸得粉碎。

在漫天的爆裂聲中,他們**了,比煙花更熱烈。

事後,林川摟著朱顏,聊起他生活的這座城,他說他不喜歡北京,朱顏說她也不喜歡。他問她:“以後想在哪裏定居?”

朱顏說:“在哪裏不重要,關鍵是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林川笑了:“你理想中的家是什麽樣子的?”

朱顏說:“理想中的家?我想想……我生活的地方最好有水,旁邊有一條河或者一條江,房子不需要太大,但廚房要夠大,要放得下我喜歡的餐具和碗碟,臥室要刷成淡淡的藍色,外麵有陽台,種些花花草草,再支一張小桌,每天喝著咖啡,看著夕陽,多美啊……”

林川在她額上吻了一下,問:“去過意大利嗎?”

“那是我一直向往的地方呀。”

“那你喜歡翡冷翠嗎?”

“翡冷翠?”

“就是佛羅倫薩。”

林川曾是北外的高材生,第二外語是意大利語,畢業後被外派過意大利幾年,住在佛羅倫薩。

稱呼佛羅倫薩為翡冷翠,是他的習慣。他覺得“翡冷翠”與意大利語發音更為貼近,也更能體現這座古城靈魂深處散發的靈氣。

“喜歡呀,我知道那是一座美麗的城市。”

“有沒有想過,和我一起去那裏生活?”

“定居翡冷翠?”朱顏問。

“嗯,我有這個想法。”林川對文藝之城翡冷翠愛得深沉,他有意移民。

朱顏沉默了。如果隻是過去旅行,她會拍手讚成。可說到定居,她需要好好考慮一下。

這意味著,她要拋棄國內的一切,去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度,從此她的生命裏,隻有一個林川。

人生變幻莫測,兩人走不到結婚就分手了呢,或者發生了什麽事呢,到時她怎麽辦?

“我英語不好,意大利語更是一句不會,到了那邊沒辦法跟人交流的……”過了半晌,她猶豫著說。

“小傻瓜,你可以現在開始學啊,我可以教你。”林川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讓我想想。”

兩人摟抱著,靜靜躺了一會兒。

林川摸著朱顏的背,朱顏的皮膚很滑,骨肉勻稱,他的手就像一條魚,在朱顏的身體上彈跳滑翔。

“怎麽樣,我身材是不是很棒?”朱顏仰起小臉,驕傲地問。

“棒極了!你朋友阮子柒的也不差。”林川說。

“嗬,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有透視眼啊。”

見朱顏撅起嘴,林川把她摟到懷裏,親她。

兩人笑著,在**又打鬧一番。

提到阮子柒,朱顏想起一個問題,阮子柒說過,林川是因為小孩才離的婚。

“你為什麽不要小孩?”她問。

林川長了這樣一張臉,他如果有小孩,會是多麽漂亮的小孩啊。她又想,如果她和林川有一個小孩,會長得像誰多一些呢?

“成為一個偉大的父親或者母親,並不是一個人人生的全部意義,勇敢地追求自由意誌,才不枉在人世走一趟。”林川說。

“所以為了自由,你放棄了婚姻?”

“孩子並不是萬能膠,有了孩子,不見得就更幸福。婚姻的紐帶,不是金錢,也不是孩子,而是兩個人精神的共同成長。”

朱顏把這句話反複回味了幾遍,差點熱淚盈眶。他總是能出其不意地點撥她。

她覺得她懂林川,兩個人共同成長,是多棒的一件事,就像並肩站立的兩棵樹,風裏,雨裏,望著的都是同一個方向。

她現在已經扔掉拐杖了,她能獨立行走了。因為工作努力,能力出眾,她被評為了優秀員工,還拿了不菲的獎金,這算不算是共同成長呢?

朱顏捧住林川的臉,忘情地吻了下去。

朱顏幻想過和林川一起生活的種種場景,唯獨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分手,而且還是那樣狼狽地分手。

林川是個外交官,說一口流利的英語,法語,還有意大利語,這一點非常吸引朱顏。

林川還喜歡跳薩爾薩,跳得行雲流水,可以去夜場踢館的那種。對於有才氣的男人,朱顏總是無法抗拒。

不僅如此,吸引朱顏的,還有林川的身材。雖然37歲了,但林川多年來堅持健身,身材保持得比很多20出頭的小男生還好,寬肩膀,大長腿,脫了衣服,六塊腹肌奪人眼球,一切都讓朱顏沉迷,不可自拔。

而且他吻技了得,舌頭潤滑如蜜,每次他吻過來,朱顏就渾身癱軟,恨不得溺死在他懷裏。

朱顏唯一的不滿,就是林川太忙。兩人在**膩歪的時候,他的IPAD也響個不停,一條又一條信息擠進來,他不得不放開朱顏,起身去回複。

朱顏很佩服自己,哪怕心裏窩火,她也可以裝作若無其事。她從來不問,也從來不看那些信息,她覺得這是林川的隱私,她需要給他足夠的空間。

女人懂事起來,很可愛,也很可憐。

春節過後,朱顏回到鷺城上班,繼續開啟和林川的異地戀。聊以慰藉的,就是視頻電話。

捱過艱難的三個月,五一小長假,朱顏又一次去了北京。她請了兩天假,她想陪林川多待幾天。

一開始很快樂,兩個人待在一起,就算什麽也不幹,手牽著手,心裏也能溢出幸福的泡泡。

“你能不能提前回家?”第三天晚上,林川忽然對逛街回來的朱顏說。

“不要,我要留下來陪你。”

“你還是走吧。”

“為什麽?”

“我接下來很忙,沒有時間陪你。”

“沒關係,我一個人出去逛逛也挺好。”

“不要。”

林川如此堅持,且臉色不太好看,朱顏知道自己非走不可了。她不想在他麵前顯得沒臉沒皮。

當晚,林川給朱顏改簽了機票。而且,第一次沒有摟著她入睡。

第二天,吃了早餐,林川送朱顏下樓。在街邊等出租的時候,他一直沒有說話。把朱顏送上車,他轉身就走。

朱顏讓師傅掉頭停車,等她一會兒。林川家樓下街道對麵,有一家麵包店,賣的手工窯烤麵包,是朱顏的心頭好。

林川做的早餐她幾乎沒動筷,她想買幾個麵包帶去機場。排隊買單的間隙,她向外麵看了一眼。

她的眼神就被鎖住了。她看到林川站在一輛出租車邊,車門打開,出來一個披著長卷發的女人,林川一手拉著女人的紅色行李箱,一手摟著她的肩,朝著小區門口走去。

朱顏牽著嘴角,笑了一下,笑著笑著,眼淚不爭氣地淌下來。原來,這就是她必須要提前回去的理由。

笑著見麵,哭著離開,這就是他媽的愛情啊。

她上了出租車,林川擁著卷發女人走入小區大門的瞬間,師傅一腳油門,帶她駛離了這片傷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