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顏回鷺城那天,王天提前半小時去接機,還買了一捧巨大的花。

朱顏接了花,臉上是不置可否的神情。王天鞍前馬後,她很受用,但她並不準備這麽快就原諒他,她腿上的淤青還沒消呢。

晚上他們還是分房睡。半夜王天跑過來敲門,朱顏裝聽不到。朱顏覺得,男人是需要**的,她要讓他深刻地認識到錯誤。

北京之行,不過走親訪友,朱顏卻感覺身心俱疲。休整幾天後,她就又投入到酒吧繁雜的工作中了。

每天晚上,王天都去等她,委屈的小眼神看得她心生愧疚。

但朱顏是不會放棄酒吧的,酒吧離不開她,她也離不開酒吧。

一切步入正軌後,朱顏請阮子柒好好吃了頓飯,並送了她一套護膚品。朱顏不在那幾天,酒吧由阮子柒幫忙看著,她盡心盡力,沒出岔子。

吃飽喝足,少不了談正事。

“你說的後院起火是什麽意思?”朱顏問。

北京最後一晚,阮子柒發微信給她,說你再不回來,後院就要起火了。她追問發生了什麽事,阮子柒卻支支吾吾,說等她回來再說。

“你有幾個後院?”

“你是說王天有情況?”

“你店裏的小玉姑娘,野心不小哦。”

那次王天受朱顏所托送東西到酒吧,阮子柒看到小玉向他獻殷勤,各種示好,但王天沒怎麽搭理她。

“她?不可能的。”聽到是小玉,朱顏笑了,“她沒戲的,小姑娘長得雖然還可以,但身材普通,是個飛機場,王天不可能喜歡她的。”

“男人很難拒絕送上門的女人,總之你多長點心吧。”

“放心吧。”

王天和小玉是不是真有情況,朱顏不確定,幾天後酒吧出了情況,起了“火”,倒是真的。

那天晚上9點多,朱顏正在吧台後麵看酒水售賣記錄,忽然進來一群人,直刺刺走到朱顏麵前。

朱顏一眼就認出來了,為首那個就是上次玩遊戲輸了的光頭。這次他不是一個人,而是帶了四個兄弟一起。

“來啦?喝點什麽?”朱顏主動打招呼。

“是啊,來照顧老板娘的生意。”光頭看著朱顏,似笑非笑地說,“先上一打黑啤。”

朱顏找位置讓光頭和他兄弟們坐下,然後安排服務員上酒,自己繼續忙。

夜色漸濃,客人陸陸續續進場,不多久位置就都滿了。

光頭喝著酒,不知為何,又敲起桌子,大喊:“老板娘,老板娘!”

“需要什麽服務?”朱顏走過去,問。

“你看看這是什麽?”光頭笑嘻嘻地指了指桌子。

桌上赫然躺著兩隻死蒼蠅。10月下旬的天氣,酒吧不可能有蒼蠅,而且他們點的是瓶裝酒,更不可能出現蒼蠅。明顯的,蒼蠅是他們帶進來的,他們就是想挑事。

“你想怎麽樣?”朱顏問。

“你問我想怎樣?我在你的酒裏喝出了死蒼蠅,要點補償不過分吧?我的要求很簡單,隻要老板娘滿足我一個心願,我就當什麽也沒發生。”光頭說。他一雙眼睛盯著朱顏看,眼神閃爍。

他的幾個兄弟也都意味深長地看著朱顏。

“你想幹什麽?”朱顏雙手交叉放在胸前,氣勢很足。

“別緊張。”光頭拿瓶蓋撥弄著桌上一動不動的兩隻蒼蠅,“不幹什麽,就是喝杯酒嘛。”

朱顏不知道光頭要搞什麽花樣,她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隻是喝酒?”她問。

“對。”光頭開始提要求,“但得換個花樣喝。交杯酒,知道吧?”

“如果我不喝呢?”

“那我就不客氣嘍。”光頭看著朱顏,嬉皮笑臉起來,“我會到每一桌,好心提醒每一個人,你們酒裏有死蒼蠅,叫他們當心點。”

“你……”

“怎麽樣?”光頭的眼睛在朱顏身上梭視,“我的要求不過分吧?”

朱顏臉色看起來平靜,腦子卻沒停止思索,想著要怎麽應付這個刺頭。酒她肯定不會喝的。

“你還想怎麽過分?”一個憤怒的聲音傳來,朱顏扭頭發現是王天。從北京回來後,他就天天來酒吧,等她下班。原本他說有事不過來的,誰知還是來了。

看到王天,朱顏便有了底氣,眼神也強硬起來。這種時候,還的確需要男人出來撐場麵。

“找事是吧?”王天擋在朱顏前麵,看著光頭說。

光頭坐著沒動,倒是他幾個兄弟齊刷刷站了起來,挑釁地看著王天,眼神一點不友善。

“想幹什麽?”王天並不懼怕他們,擼起袖子,“我的女人,還輪不到別人來和她喝交杯酒。”

“呦,英雄救美啊?有本事就好好把你女人養起來,不要讓她拋頭露麵。”光頭挑著眉,笑起來。

“你算什麽東西?!”王天額上青筋凸起,他想動手,被朱顏拉住了。

“你又算什麽東西?”光頭斜眼看著王天,他不怕他動怒。

王天被這輕蔑激怒了,抄起一個酒瓶,朝光頭亮蹭蹭的腦袋拍下去。血噴出來,濺在王天的白襯衣上,開出猙獰的花。

朱顏一聲驚呼,旁邊桌的人也驚呼起來,四散躲避。

光頭幾個兄弟見光頭受傷,一麵喊著“幹他”,一麵抄起凳子撲過來。王天把朱顏推到一邊,也抄起凳子。場麵一時亂做一團。

這場事故最後以門口響起警笛聲收場。

小玉報警了,原本她躲在吧台後瑟瑟發抖,看到朱顏和王天明顯落了敗,她有點擔心,遂拿出手機撥了110。

光頭被送去醫院縫合傷口,王天的頭被凳子砸傷,疑似腦震**,也住院了。朱顏手臂和腿受了輕傷,無大礙。

最無辜的是小玉,她被酒瓶碎片劃傷臉頰,留疤是肯定的了。

這一鬧,損失慘重。參與鬥毆的被拘留,酒吧休業整頓,罰款,加之有人受傷,王天和朱顏一共賠償了13萬。

一個月後,朱顏以很低的價格把酒吧轉了出去。

這一次,她是自願的。王天跟她道歉了很多次,說不該一時衝動,連累她跟著倒黴。

盡管舍不得酒吧,哭腫了雙眼,朱顏還是原諒了他。她是他的妻子,他惹了事,她得和他一起扛。

她不想因為這件事,和王天三天兩頭地吵。酒吧沒了,她還可以做別的,家散了,就什麽都沒了。

這一點上,朱顏很是擰得清。

成了全職主婦的朱顏,從此生活裏就隻有家務和王天。她的日常就是三件事,收拾房間,做好飯菜,等王天回家。

朱顏不討厭做飯,也很享受整理房間。

幾年前,為了提升廚藝,她特意花了五千塊,報了烹飪班。現在,正是她大展身手的時候。

每天變著花樣做出賞心悅目的三菜一湯,把家裏拾掇得窗明幾淨,一塵不染,她很有成就感。

讓朱顏意難平的,是王天。

這是他們領證的第四個月,王天卻不像新婚時那樣,每天一下班就回家。他變得更忙,每次回家都是淩晨,而且醉醺醺的。第二天,又早早出門。朱顏和他經常一天也說不上幾句話。

朱顏知道王天是因為公司的事忙碌,她也隱約知道,王天和顧小楓吵了一架。好像是顧小楓和王長喜又一次幽會的時候,被王天發現了。他們曾答應過他,不再來往的。

當王天發現自己被欺騙,他憤怒了,揮拳把小叔王長喜打了。當然這一切,都是在王德山不知道的情況下進行的。

王天也沒有告訴朱顏。他不說,朱顏也不好問。

日子過得小心翼翼,最後變得寡淡無味。全職主婦的日子,朱顏覺得無聊透了,一眼望得到頭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

王天不著家,卻並不妨礙他管控朱顏。朱顏出門喝個咖啡,都得要跟他說一聲,否則他便生悶氣不理人。有時候晚上回來,他還要詢問朱顏,一天都幹了什麽。

這天,王天難得早早回家。

朱顏也難得好心情。鄭柳蜜月旅行回來,給她帶了一個香奈兒Boy口蓋包,快遞剛剛寄到。這款包朱顏眼饞了很久,一直舍不得下手。

“你看我小媽對我好吧?給我買這麽貴的包。”朱顏把包拿在手裏,在王天眼前晃動,“你說,她怎麽就知道我喜歡這個牌子,她是不是在討好我?”朱以放婚禮後吃飯那次,朱顏就改口管鄭柳叫小媽了。

王天對包包不感興趣,隻懶洋洋瞥了一眼。他說:“不是你開口跟她要的嗎?”

“你說什麽?”

“別裝了,難道不是你指定要她送你這個?”

朱顏就惱怒了。

她和鄭柳打電話,王天怎麽會知道?難道他在外麵偷聽?可她記得,那天明明王天出門很久後,她才跟鄭柳通的電話。

王天不可能有順風耳,那麽真相隻有一個,他在房間做了手腳。

想到這裏,朱顏氣得渾身發抖:“你監聽我電話?”

王天低下頭沒說話。不反駁,就是默認。

“你卑鄙,無恥……”朱顏從齒縫裏擠出一句。

原以為可以攜手一輩子的人,竟然通過監控她,來滿足他自己的掌控欲,這讓她像吞了一塊冰,寒涼從胸口一點一點彌漫到全身。

下一步,他還會對她做什麽?

“你聽我說……”王天的解釋聽起來相當無力,“我不是故意要偷聽你們講電話,我在房間裝攝像頭,也不是要監控你,我隻是擔心你,我不知道我每天出門後,你在家都幹了什麽……”

“你讓我覺得惡心。”

說完這句,朱顏冷著臉去了書房,她再也不想跟王天多說一句話。

她越想越氣,她為了他,把苦心經營的酒吧都轉了出去,她什麽都沒了,隻有他了。可他呢,他都對她做了什麽!

朱顏最後一次去酒吧處理交接手續的時候,跟她時間不短的小玉忽然吞吞吐吐地說:“顏姐,那個……”

“什麽事?”

“我看到天哥和那個人在一起。”

“哪個人?”

“就是和你玩遊戲輸了給全場買單,後麵又來砸場子那個光頭。”

“什麽時候的事?”

“前兩天,我看到天哥給他一個信封。”

朱顏收起不耐煩的神色,認真看了小玉幾眼。

對這個學妹,朱顏談不上討厭,但也談不上喜歡。小姑娘嘴太碎,這是朱顏不喜歡的原因。隻因她做事手腳麻利,算賬又快,才留她那麽久。

小玉的話,朱顏聽在了心裏,嘴裏隻說:“你忙去吧,我知道了。”

朱顏不明白事情為什麽變得這樣,內心裏,她不相信王天是這樣的人。但是,如果真是王天為了阻止她開酒吧,聯合光頭唱雙簧呢?她難過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