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姐,最近是不是談戀愛了?”

下班的時候,小玉看著拿小鏡子補口紅的朱顏,笑眯眯地問。

“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顏姐看起來神采奕奕,麵若桃花,越來越漂亮啦。”

朱顏想,這個馬屁精不知道在打什麽主意,下班了還磨磨蹭蹭地不走。她笑了笑,沒說話,對小玉的奉承,享受的同時,也保持警惕。

“顏姐,是不是嘛?”小玉追著問。

“是啊,我談戀愛了,我和工作談戀愛。我愛工作,工作使我開心!”朱顏說。難得準點下班,她心情不錯。

“少哄我,我上周還看到有人開車來接你下班。”

“小丫頭片子……我叫的順風車不行啊?”

朱顏瞥了小玉一眼,哼著歌,繼續補妝。補完妝,她去更衣室,小玉也跟了過去。

“你有什麽事嗎?”

朱顏打開儲物櫃,邊解襯衣扣子邊問。她嫌公司工服老氣橫秋,不愛穿,都是穿私服上班,到了公司換上工服,下班後再換回去。

“沒事,我就看看我的櫃子鎖了沒有。”小玉說。

朱顏換好衣服,正要關門,發現櫃子角落有條項鏈。她拿起來打量,鏈子細細的,吊墜是一隻天鵝,鑲著細密的透明仿水晶石,不是她喜歡的風格。

公司對員工儀容儀表有要求,上班不能戴誇張的首飾,但也不是嚴苛到連項鏈都不能戴了。她想,肯定是哪個大意的同事放錯地方了。

“顏姐,你也戴施華洛世奇啊?”小玉瞥見了,叫起來。

“施家的首飾免費送我,我都不要。”朱顏放下項鏈。

小玉說:“那……這是?”

朱顏沉下臉:“這不是我的。”儲物櫃她隻用來放自己私服,所以沒有上鎖,她不太清楚這項鏈怎麽會在她櫃子裏。

“那會是誰的?”小玉拿起項鏈看了一眼,又叫起來,“哎呀,這條跟我們辦公室小夢的好像。”

“小夢,你不是說項鏈丟了嗎?”她跑到過道,朝辦公室喊,“你過來看看,顏姐櫃子裏的,是不是你丟的那條?”

正是下班時間,小玉這麽一喊,同事聽了,都探頭看著。然後大家都知道了,實習生李夢丟失的項鏈,在審計員朱顏那兒。

李夢跑過來,看到項鏈,很詫異,不相信地說:“怎麽會在這裏……”

更衣室門口一下子擠滿了人,大家看著熱鬧,竊竊私語。

嚴主管走過來,問:“怎麽回事?”

李夢喏喏地說:“我的項鏈不見了,小玉說,在朱顏姐的儲物櫃裏……”

嚴主管眼神淩厲,目光在小玉和李夢臉上來回掃視,最後落在朱顏身上。

“朱顏,你說。”

“我不知道怎麽回事,我也不知道小夢的項鏈為什麽會在我的櫃子裏。”朱顏說。

“嗬!那就是項鏈長了翅膀,自己會飛咯。”門口有人心災樂禍地笑。

那笑聲刺痛了朱顏,這輩子她最討厭的就是被構陷。“我說過沒拿,就是沒拿。”她麵無表情地說完這句,也不解釋什麽,整理好衣服,挎上包,轉身走了。

第二天上午,朱顏見完客戶回到辦公室,椅子還沒坐熱,桌上電話就響了,嚴主管找她談話。

公司樓下的小茶室,嚴主管要了一壺玫瑰花茶,一碟綠豆糕,一盤開心果。她給兩隻玻璃小杯滿上茶,示意朱顏坐下說話。

“昨天你就這麽走了,把爛攤子甩給我,這可不對。”

嚴主管說話帶著微笑,慢條斯理。

朱顏是她親自招進來的,她還記得那次麵試完,高總監和人事經理對朱顏的工作能力存疑,是她力排眾議,堅持從幾個候選人中選了朱顏。

經過兩個多月的觀察,她覺得自己當初的堅持是對的,朱顏外形出眾,做人低調,做事也沒讓她失望。所以她並不掩飾對朱顏的偏愛。

“我真的沒拿小夢的項鏈。”朱顏說。

嚴主管呡了一口茶:“可大家都認為是你拿的。”

朱顏說:“我左右不了別人的想法,但我問心無愧。”

嚴主管笑了笑:“你昨天怎麽不為自己爭辯?”

朱顏說:“如果爭辯對我有益,我才去爭辯。昨天那種狀況,越爭辯,情況隻會越遭。大多數人隻會看見自己想看見的東西,隻相信自己希望相信的東西,而不會去想,事情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我相信你。”

“為什麽?”

“隻要用腦子想一想,就知道,如果真是你拿的,你為什麽還要把項鏈放在沒上鎖的儲物櫃裏?這不是一個聰明人該有的行為,況且你一個戴卡地亞的,沒有理由去拿人家的施華洛世奇啊。”

“謝謝你的信任。”

“我不是偏袒你,我有證據。”

“你查清楚了?是誰?”

“你想知道?”

“是的,我想知道是誰栽贓我。我想了又想,猜不出來。”

“那就不要猜了,公司會給你一個說法。”

“什麽時候?”

“到時你就知道了。”

每周一是固定例會時間。

上午9點半,審計部幾個組,全部集中在公司大會議室開會。

各組總結匯報完畢後,高總監說有兩件事要講。

“第一件事,上周的項鏈風波,我們查清楚了,結果證明,朱顏是清白的,這件事就此結束,大家無需再議論。”

參會的同事交換著眼神,疑信參半。

朱顏無所謂,她隻要公司幫她摘掉扣在頭上的屎盆子就好,至於同事心裏怎麽想,她不在乎。她打心裏感激嚴主管,感激她的言出必行。

高總監接著說:“第二件事,審計A組的鄒小玉和李夢,實習期提前結束,你們兩個一會兒去人事部辦一下手續,明天不用來了。”

“為什麽啊?”有人悄聲發出疑問。

兩人實習期還未滿,平時做事也是兢兢業業,為何突然要她們離開?大家都不明白。

高總監沒有過多解釋。

“我希望大家都能明白,不管從事什麽行業,那就是先學會做人,再學做事。如果沒有其他事,大家散會吧。”

他的聲音並沒有什麽波瀾,就跟下達一項日常通知一樣,透著平靜。但是所有人都聽出來了,這平靜中帶著壓製的憤怒,他生氣了。

小玉咬著嘴唇,看了看李夢,李夢也漲紅著臉,看著她,兩人互相看了一會兒,都低下了頭。

其他同事帶著不解的神色,小聲議論著,陸續離開會議室。小玉和李夢也離開了。

朱顏和嚴主管很默契地留了下來。

朱顏猜到事情可能跟那條莫名其妙出現在她櫃子裏的項鏈有關,但是她不懂為什麽會這樣。難道小玉和李夢都參與了這事兒?她們為了什麽?

嚴主管喊朱顏坐下,把事情細細說給她聽。

她們這個部門,每年都會招收一批實習生,實習期滿,表現優異的人可以留下來簽約。因為平台不錯,每年競爭實習生崗位的人都不少,人事部門便從中挑選簡曆,擇優錄取。

小玉和李夢都是其中的佼佼者,再有一個多月,她們實習期就滿了,但隻有一個可以留下來簽約的名額。

就業務能力來說,小玉和李夢不相伯仲,誰去誰留,都需要再斟酌和考察。這樣一來,兩人就成了競爭關係。

李夢心急耐不住,一心想要擠掉小玉,就動了歪心思。她趁下班沒人,把自己的項鏈偷偷放到小玉的抽屜,她想著事情鬧起來,小玉肯定待不下去,頂著偷竊的汙名,公司不可能留她。

誰知,第二天早上小玉來得早,發現了抽屜裏的項鏈。她沒有把項鏈還給李夢,也沒有上交綜合處,讓人費解的是,她把項鏈放進了朱顏的儲物櫃。

嚴主管歎了口氣:“我原本還想著,跟高總監申請,把她們兩個都留下來,現在看來,真是可惜了。”

她調看了那幾天所有的監控,又分別找了小玉和李夢談話,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李夢栽贓小玉的行為,很好理解。但小玉轉身去栽贓朱顏,她理解不了。她問過小玉,為什麽要這麽做,小玉隻是低著頭,不爭辯,也不解釋。

朱顏更理解不了,她覺得必須要找小玉問個明白。

小玉離開辦公室的時候,朱顏截住了她。兩人坐電梯上了寫字樓的頂樓,那裏有一個大露台,空曠,鮮有人去,適合談話。

“我到底哪裏對不起你?”朱顏看著小玉的眼睛,問。

“你是沒有對不起我。”小玉說。

“那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我就是不想你好過。”

“我就不懂了,我什麽時候虧待過你嗎?”

“不要以為對我施點小恩小惠,我就會對你感激涕零。”小玉冷著臉,臉頰上粉色的疤痕,淡到幾乎看不出來了。

朱顏說:“你在說什麽?我還是不明白。”

小玉說:“我就是看不慣你,天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你哪裏來那麽多優越感?因為男人嗎?會勾搭男人了不起嗎?”

“這跟你有關係嗎?”朱顏說,“我沒勾搭過你男人吧?哦,我忘了,你沒有男人。”

“你現在嘲笑我了?當初你求我去勾引王天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

“你同意了的,我給你錢了。”

“嗬,5000塊你就把我打發了。”

“那也是你自願的,我可沒有拿刀子逼著你去。”朱顏的語氣很硬。

那次她邀請小玉到家裏,修完眉,化完妝後,她讓小玉幫忙,配合她演一出戲。酬勞是5000元。小玉猶豫了一下,就答應了。當初她是自己願意的,這會兒又委屈什麽呢?

“你不就是覺得我窮嗎?如果不是缺錢,我又怎麽會答應……”小玉哽咽起來。

“對不起……我也有我的苦衷。”半晌,朱顏說。

“這個世界上,人人都有苦衷,誰沒有苦衷?”

“那麽你呢,你又是為什麽,這樣陷害我?”

“我為什麽?”小玉冷笑,“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知道什麽?”

“你不會讓我通過實習期的……就算我能力強又怎樣?你不是早就在想辦法讓我走人的嗎?”

“誰告訴你的?”

“不用別人告訴。我隻想提醒你,人不在電腦旁,就不要登著聊天窗口……”

朱顏一怔。她確實在微信上和阮子柒聊過,實習期結束後,不想再看到小玉,要想個法子讓她走人。

當時阮子柒還勸她,生活的歸生活,工作的歸工作。

“顏姐,我就真的這麽讓你討厭嗎?”小玉眼裏,忽然流出了兩行清淚。

“我很抱歉。”朱顏說,“你能不能留下來,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

“總之,謝謝你啊,謝謝你給我上了一課,教會了我那麽多……”小玉的聲音帶著諷刺。

“我們應該不會再見了,你保重。”

“但願,再也不見。”小玉說完,轉身離去。她的背影瘦弱而倔強。

朱顏目送她下樓,一顆心變得沉重。

下班後,她慢慢走去地鐵站。路邊,賣氣球的大爺推著小車,邊走邊吆喝,粉色的小豬佩奇和藍色的哆啦A夢臉貼著臉擠在一起,好似在熱戀。

朱顏心裏一驚,阮子柒的婚期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