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驍策馬揚鞭,向長城內狂奔,一路旎旖夜景,熱鬧非凡,他卻未曾留戀,冷肅著一張俊臉,向皇宮內狂奔。
這個時侯的衛驍,心裏在狂囂著。
他入得皇宮,立刻翻身下馬,將馬兒交給一句侍衛後,自己就匆匆往桂宮走去。
衛驍趕路至一半,突然想起什麽,便轉了個方向,他決定躲藏在椒房殿到桂宮的這條路上。這個時辰,義妁肯定是在侍侯皇後衛子夫用晚膳,待衛子夫用完晚膳之後,義妁就能回到桂宮休息了,那就守在她必經的路上。
義妁自從當上第一女國醫,身著的女官袍,十分冗重而華麗,讓她一點兒也輕鬆不起來。然而也因為這樣,她整個人也變得十分光彩照人。
這晚,她如同往常一樣,精心為衛子夫搭配飲食,注意到每一項營養的均衡,在她的照料下,衛子夫七個月大的肚子已經十分明顯,但衛子夫整個人看起來依舊十分美麗,一點兒也沒有水腫的現象發生,除了肚子,該纖細的地方依舊十分纖細。
衛子夫如願以償當上了皇後,又身懷龍胎,心情自然大好。義妁通過診脈,又曾經透露,不出意外的話,應是男胎。衛子夫的心裏更是充滿了期待。
當然,她也知道劉徹對於義妁的喜歡,說心裏話,同是女人,特別是深愛夫君的女人,眼見夫君如此追求另一個女人,心裏大約都不會痛快。
可是,義妁倒也坦**,直截了當地告訴衛子夫,自己並不喜歡劉徹,更不願意當妃子,假如可以的話,希望等衛子夫平安誕下龍胎之後,可以離開皇宮,過上逍遙自在的生活。
這些話,還是當著衛青和衛子夫都在的情況下說的。她這一表態,衛子夫與衛青就明白了。於是衛青說道:“如果恩人真的想離宮,倒也不難,可以助你一臂之力,難的卻是出宮之後的生活。若是陛下因此大怒,全國通緝,你又將逃向何處?”
這倒是個問題,流亡的日子並不好過。
可是義妁想了想之後,終於有了主意:“世間最無奈的是看得見摸不著,就說‘龍’之存在吧。我們將它畫在畫裏,繡在衣裳上,念在嘴裏,可是真正見過的,又有何人?它仿佛就在這世上,竟是誰也找不著,摸不到麟毛一片角。這大約就是最隱蔽的存在吧。”
衛子夫聽了,心下歡喜,聰穎的她心領神會,嫣然巧笑道:“所謂‘神龍見首不見尾’,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了。並非真的隱逸,隻是江湖有她的傳說,可究竟是誰都沒有見過她。”
“正是,若要‘誰都沒有見過她’,那實際上是不可能的。可要是明明見過,卻眾口一辭的說沒有見過,你們道陛下能奈何不?難道陛下能殺盡天下人不成?”
義妁得意地笑道。
“哈哈哈——”衛青大笑,“我明白了,你可真是聰明。我想天下人都不會供出你來的,因為你的醫術。”
“聰明!”義妁滿麵笑容地稱讚:“難怪將軍能夠驅逐匈奴,別人沒有想到的事情,你想到了。可見將軍是文武全才,這才能叫敵人聞風喪膽。這可不是這樣麽?明知道我的存在,卻不供出,肯定是因為我的醫術啊,在民間,我可醫治多少人啊,空有一身醫術,卻在這皇宮之中,隻給一部份人醫治,那我的價值在哪裏?豈非曝悿天物嗎?”
“咯咯咯,正是正是,”衛子夫亦笑道,“我就是喜歡你的小傲嬌。我知道你素來喜歡這樣的日子,希望你能如意並且從此過得開心。”
“我會的,皇後,你也要小心。”義妁誠懇道,“坐上後位,館陶母女下台,但並不意味著從此一帆風順,後宮從來是非多,先是爭皇上,後是爭皇位。一步一步,都要謹慎。將來,有了皇子,也要保護好皇子啊。”
衛子夫感動地拉起義妁的手道:“妹妹金玉良言,本宮謹記心中。妹妹所言,正是我心底所慮。我會小心的。”
義妁眯著眼笑,看著衛青道:“放心吧,你的弟弟會助你一臂之力的。你之幸運,除了自身聰慧,懂得韜光養晦之外,還在於你有一個特別能幹,特別聰明的弟弟。”
衛子夫聞言,看著衛青笑著點了點頭:“是啊,多虧了青弟。隻不過,聽說陛下又在籌劃出征匈奴一事了。到時侯,青弟肯定要上戰場的,我隻希望你能夠好好的保護自己,平安歸來。”
衛青輕輕搖了搖頭:“姐姐,戰場上凶險萬分,隻能拚勁全力去殺敵。越是退縮,越是畏懼的將領,反倒死得更快。所以,一旦上了戰場,我就不會想別的了,我的眼裏隻有敵人,我的心裏隻有兵法和勇氣,我隻會盡力而為。至於是不是能夠平安歸來,則看天意了。天意若要我平平安安,我自會平平安安。我知道自己的命對家人來說很重要,可是,如果我拚不下這戰功,那陛下也不可能如此看重我們衛家,你說是嗎?”
衛子夫苦澀地點了點頭:“確實如此,在陛下麵前,若是沒有特別突出的貢獻和成績,又怎麽能長久地獲得他的愛和保護呢?功名爵?是如此,後宮也是如此。陛下雖然恩遇於我,但在後宮之中,她心疼的女人也不少,比如李夫人,嗬,終是要靠自己啊。”
義妁連忙幫忙消解這壓抑的氣氛:“可是呢,不過,世事都是如此。你們也不要太傷感。於你們是如此,於李夫人等後妃亦是如此。我相信,以你們姐弟的智慧與勇敢,在這後宮之中,定然能夠長盛不衰。”
衛子夫亦笑道:“是啊,說著說著就傷感了。義大夫說了,這對胎兒不好,要笑,要笑呢。”
“是啊,以後有了龍裔,你們的處境就更好了。別人羨慕你們還羨慕不過來呢。隻不過,衛將軍,你可答允我了,待我爹的陵墓建好,你立刻就幫助我離開這裏。”義妁道。
衛青道:“好。我答應你。可是,說實話,我突然擔心一件事情。雖然你說的有道理,相信你出宮之後,你有能力讓陛下找不著。可是,你爹的陵墓就建在長安城外,你不怕到時侯陛下用你爹的陵墓來威脅你就範嗎?”
義妁輕輕搖了搖頭:“應該不至於。放心吧,陛下雖然喜歡我,但是他更喜歡的是他的江山。他的江山在他心裏無人能比。他才剛為丹心案翻案,又下詔書,宣告全國,大大褒獎了我爹一番,還為了他大修陵墓。突然之間,就因為我的離去,而找我爹麻煩,他應該還不至於那麽糊塗。況且,我又不是他的妃嬪。為了我,苦追不得,讓天下人恥笑,量他做不出來,他並不是一個真能為愛情顛狂的人。”
衛子夫微微頜首:“是的,的確如此。”
衛青則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剛才我們說起‘龍’,最近朝堂之上倒是有一件趣事,你們可以聽聽。這事說來也奇怪,聽說在閩越之地,突然出現了祥龍之兆。有好幾個人,在雨後的天空之中,出現了一條真龍。真龍現與半空,翻滾騰躍,許多人都看見了。都說這是‘真龍天子’的預兆。”
“真有這樣的奇事?”
在場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
“是的,據說是很多人都看見了。特別是閩越人,都在那兒謠傳,說是東越帝餘善複活了。閩越很快就要重新建國了。否則,怎麽會在這裏看到祥龍呢?而且,最奇怪的是,在江淮地區,隨後也出現了同樣的情景。而江淮,在陛下滅了閩越之後,就把閩越人幾乎都遷往江淮了。這情景,任是任何人去聯想,都很難不把這種現象同東越帝聯想在一起。傳說東越帝驍勇善戰,英俊非凡。當年,若非居股告發,其實也沒有那麽容易剿滅他們,隻不過,東越帝早就死了,死而複活有可能麽?”
義妁不自然地咽了下,立刻就想到了衛驍。
有那麽巧合嗎?想到衛驍的身份,義妁就如坐針氈。這一切,什麽真龍預兆,一定就是衛驍搞出來的鬼。世界上,哪有什麽鬼怪呢。
不行,她要找衛驍問清楚。
如果衛驍真是這麽做了,那麽隻能說明一件事情,那就是衛驍離距離進攻的時間已經沒剩多少時侯了。他這是在為自己的開戰製造聲勢,製造輿論呢。
“衛將軍,陛下對這件事情是什麽看法?”義妁趕緊打聽。
衛青道:“陛下一向明智。他說:同時出現在閩越和江淮過於巧合,若是天意,大漢亡,若非天意,定是有人搞鬼。他非得把這個人給揪出來不可。東越帝已經死了,無非就是餘孽作祟,一定把餘孽掃除幹淨。因此,陛下特意下了旨意,全國捉拿東越餘孽。通知下去,若是身上印有龍蛇圖案的人,就要抓捕殺盡。”
義妁心中一懍。
“不會吧,因為一個祥龍預兆,陛下要大開殺戒嗎?凡是閩越人,身上都有這些,這不是要等每個閩越人,不論老老少少殺死嗎?這太可怕了。”義妁臉色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