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長公主就把義妁、鄭詩蘊、以及蕭漣漪留下來一同吃飯。

“我就希望同你們一起吃飯,有人陪著,才不會孤單。”

義妁笑道:“公主還是幸福的,自然會有人陪著。況且,還有衛青愛著,陛下疼著,放心,這事兒很快就會過去的。”

平陽長公主笑道:“是的。很感謝陛下。陛下與我真是姐弟情深。同時,也謝謝你們。誒,義妁,真是辜負了我們的好意。若是駙馬不自盡,依我們昨天商量好,勸他另娶,或許事情會有一個美好的結局,可惜世事難料……”

“什麽好意?你們商量了什麽?”鄭詩蘊追問。

平陽長公主倒是耐心,還細心解釋了一遍。

蕭漣漪聞言,倒是若有所悟,沒來由感傷:“若真能放得下,何須自苦呢?隻是放不放得下,恐怕也是半分不由人啊。”

“這倒是,不過,可能是各人有各人的命吧,”義妁道,“若是駙馬堅強一些,倒好了。他有老母親,就沒有想到這些嗎?的確,隻怪他愛上了不該愛的人。駙馬也是可憐,然而也可恨,恨他自己不懂得愛惜自己。”

“是的,”平陽公主也感慨道,“恨他自己不懂愛惜自己。這些事情挺挺不過去了。本公主也是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難道也日日像他那般酗酒,去煙花之地找樂子嗎?他的痛苦,何嚐不是本公主的痛苦?本公主是金枝玉葉,尚能如此淡然處之。而他曾是叱吒沙場的將軍,在情場上卻能這種麵對的勇氣都沒有,實在是令人欷歔不已。”

義妁點了點頭:“是的。公主殿下這話就說到了點子上。天底下,不如意之事太多了,豈能事事如意?你們這般的際遇,又何償不是我的?但又如何,背著人哭一把,再將心酸咽回肚子裏去,也就算是了。”

平陽公主道:“是的,就是這話了。所以他的性子,也可能是讓我喜歡不起來的原因之一。誒,不過死者為大。不再說他的事情了。他的後事,本公主也會請人好好操辦。至於人家領不領情,就隨他吧。”

大家都說是。陪著平陽長公主吃過飯之後,又安慰了她一陣,讓紅衣侍侯她好好休息,這才是她現在最需要。

三個人默默告退,默默行走在宮巷裏。

原本是三個不一樣的立場的,帶著一點敵意的女子,卻在這個月色極其清奇的夜裏因為共同走了一段路,而有了一種莫名的親近感。

待走到一半路時,義妁打破了沉默。

“你們一大早拿著阿膠糕來找我,是有事麽?”

“嗯——”

鄭詩蘊與蕭漣漪對視一眼,這才想了起來。

“哦,是是是,是有事。”鄭詩蘊道,“對了,才剛過了晚飯時間,義妁,你要是不累,就去你那兒坐坐,我們真是有事跟你商量。”

義妁掃了他們一眼,點了點頭:“走吧。就知道你們有事。成全你們,把事情擱在心裏,你們一個晚上會睡不好的,倒不如先說了,讓你們睡得香些。”

“嘿嘿,”鄭詩蘊不自然地笑道,“多謝師妹體貼。”

回到桂宮之後,解憂和小蓮子迎了上來,細心地拿了水給她們洗漱,再給她們換上舒適的鞋子,並且給她們上了桂花茶和荷月酥等茶點。

鄭詩蘊和蕭漣漪都十分感慨,覺得解憂和小蓮子太好了,細心周到,把義妁侍侯得太舒服了,把她們誇讚了一大通。

但是鄭詩蘊也免不了酸溜溜地加上一句:“可為什麽以前解憂侍侯過我,卻不如現在這樣好呢?”

言外之意,卻是怪解憂對她不夠盡責。

解憂瞥了她一眼,笑道:“人與人之間是相互的。其實奴婢對義大人好,是因為義大人對奴婢更好。比如義大人從來都是讓我們同她一起吃飯,她吃什麽,我們就吃什麽,這個也不是隨便哪個主子就能做到的。”

鄭詩蘊愕然,有種自討沒趣的感覺。

義妁道:“好了,快說說,究竟是有什麽事。”

鄭詩蘊道:“直話直說吧,再過半個月,就是八月十五了。每年中秋節,陛下都設宮筵。宴請宮中所有人以及文武百官。今年,衛將軍打了勝仗,想必更是如此。所以,我們想趁著中秋宴……”

她如此這般描述了一遍。

義妁心中了然,笑道:“這倒是個好主意,有了這件事情,想必陛下也會對我心懷愧疚,不會再強逼於我。那麽,我就答應你們了吧。到了那天,你們也去赴宴,喝了些酒之後,就來我這裏。我也會隨同你們前來。你們放心,到時侯,自然會有春陀公公好意提醒陛下送中秋禮物給我,如此一來,就是你們表演的時侯了。當然,第二天,我也會參與演出。來,以茶代酒,祝賀成功。”

義妁舉起茶盞,鄭詩蘊與蕭漣漪也一同舉杯祝賀。

“但是,你們也要答應我一件事情,就是兩個月後,待祭奠完我爹之後,幫助我離開皇宮。從此以後,不管是陛下,或者是衛驍,我都要撇清。但願他們都不會來找我。我會找師父,一起懸壺濟世,逍遙度日。”

“如此甚好。”鄭詩蘊聽了心中歡喜,蕭漣漪亦如是。

她們都認為,這大概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商定後,大家就等著中秋節那天的到來。

在此期間,義妁經常會想起那天在武庫裏發生的一切,想得麵紅耳赤。可是,很奇怪,從那天之後,以及第二天在汝陰侯府見過之外,衛驍就再也沒有來找過她。

雖然說這樣的日子很清靜,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義妁還是感到了失落。

他到底在忙些什麽呢?

有時侯,義妁舂著草藥,會情不自禁發呆出神。

不過無論衛驍在忙什麽,中秋宮宴那天,衛驍還是出現了。

一身利落的玄色勁裝,秋季係著的袍子,手裏按著一柄長劍,迎風而立,就像雕刻出來的天神,完美無瑕,受人祟仰和讚歎。

義妁連忙收回視線,怕這樣的注視被人發現。她和太醫院的人坐在一桌,當然這其中就有鄭詩蘊以及蕭漣漪。小蓮子和解憂在一旁侍侯著。

劉徹在開宴之前,講了許多話,大約是講皇後懷有龍裔之喜,以及衛青打勝仗歸來之事,也許是太高興了,他更在喜宴上宣布,將平陽長公主下嫁給衛青。

這番話一說出來,當真是歡聲雷動,全場沸騰了。

不僅文武百官感到很意外,就連平陽長公主以及衛青都當場愣在那兒,許久沒有緩過勁來。

“衛青,這便是朕給你最大的獎賞,你可喜歡?”劉徹突然問衛青。

衛青連忙離席,到陛下麵前跪下:“陛下,聖恩浩**,臣心中實在感動不已,都不知說什麽了。臣今生能遇陛下,真是天大的幸運。陛下,這份獎賞是臣夢寐以求。感謝陛下,臣定當好好對待公主,不會再讓公主受委屈。隻是,不日即將率兵出雁門關,再伐匈奴,待臣得勝歸來,定當迎娶公主,讓公主以臣為傲!”

“說得好!”劉徹聽到這話也龍顏大悅,他站了起來,大聲地表揚衛青,“有誌氣!朕需要的就是你這樣的武將。充滿自信和勇氣,你就是我大漢軍隊的象征。衛青,朕深知你的心意,也相信你會好好對待平陽。朕答應你,這次你打勝仗歸來,就讓你們完婚。”

“謝陛下,隻是……”衛青突然躊躕起來,“公主同意麽?臣並不願意勉強公主,若公主願意下嫁,臣定對她一輩子好,並且,隻娶公主一個。”

劉徹點了點頭,舉目望向平陽長公主的方向,嚷聲問道:“平陽,你也是爽朗之人,今天,你就當著大家的麵,告訴朕,對於朕的這樁賜婚到底同不同意?”

劉徹話音方落,周圍出現了好些聲音。

“同意,公主同意吧……”

“同意,衛將軍年少英俊,這多好啊……”

……

周圍人的議論聲給了平陽長公主極大的勇氣。平陽長公主漸漸笑了。這是一種稱心如意的微笑。

這一次,她再也不用擔心閑言碎語了。

這一次,她再也不用擔心影響衛青前途了。

她用力點了下頭,朗聲道:“同意。衛青,本公主等著你,打贏勝仗娶我。記住,隻許成功,不計失敗——”

“哇——”

這下,眾人都嘩然了,氣氛一下子沸騰到極點。

哈哈哈——

好多人都在笑,各種祝福也湧向衛青和平陽長公主。

衛青心裏一激動,迅速跑了過去,抱起了平陽公主,轉了一個圈。

平陽公主拚命抗議,羞紅了臉,衛青這才把她放下。

但就此賴在平陽長公主身邊不走了。

那些妃嬪公主都自動讓出了一條長凳給他們。

衛青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引,自此再也移不開,一直盯在平陽公主的臉上。

劉徹和衛子夫也很高興,招呼著群臣吃吃喝喝。

宮宴正式開始,許多人都來向劉徹敬酒,恭賀龍裔之喜,亦有許多人向衛青和平陽公主道賀。

義妁帶著鄭詩蘊、蕭漣漪也去向衛青和平陽公主道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