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婆婆拋出了朱紫國這一問後,台上眾位賓客的反應皆不相同。
吳逸不用說,當他聽到“朱紫國”這三個字時,心裏立馬就“咯噔”了一下。
朱紫國,不會是那個朱紫國吧?
有什麽法寶是跟朱紫國有關的嗎?
紫金鈴?
可看那團紅光所在,外觀上明明更像是一個琉璃瓶子,怎麽看也不像是紫金鈴的形狀。
這時,一直處於座上的玄淩真人袁青霄開了口,抬頭望向不老婆婆鳳輦道:“貧道偶有耳聞,說西方遠處,一千多年前有一古國,是叫朱紫國,隻是不知與這第四件寶物有何關係?”
“西牛賀洲上的國家沒有一百也有幾十,千百年來,改朝換代也是尋常事,我等都是山間野客,又不摻惹朝堂事,哪記得那麽多?”刀匠醉紅袍也附和著袁青霄叫道。
紅光漸褪,現出一個半掌大小的琉璃瓶,瓶身晶瑩剔透,裏頭裝著一抹丹紅,光華內蘊其間。
這一下,台上眾人都沒法猜出,這是個什麽樣的寶物。
之前的春秋筆,神弩,還有方天畫戟,造型雖然各異,威力也不盡相同,但還都算有跡可循。
唯獨這個瓶子,一出來,就讓台上諸人猜測紛紛,捉摸不透。
袁青霄兩人這一番答後,鳳輦裏不老婆婆繼續道:“這瓶中之物,還得追溯到昔年朱紫國,有一位君王,這位君王也算是個勤勉之君,曾為東宮太子時最喜歡打獵,他有一日,帶著車馬弓箭,走到了一處名為‘落鳳坡’之地。”
“落鳳坡?總不是龐統那個落鳳坡吧?”吳逸聽到此處,心裏偷偷吐槽道。
“在這落鳳坡,當時還是太子的朱紫國王,遇見了一處山頭上,有一雌一雄兩隻雛鳥棲身。他見這兩隻雛鳥光華外放,羽帶華貴之氣,就以隨身的弓箭,射向了這兩隻雛鳥,雌鳥帶傷飛走,雄鳥被他射落了山坡,傷重不治。與那帶血的箭,一道殘落在坡下。”
不老婆婆從珠簾裏伸出一根雪玉似的指頭,一指那空中琉璃瓶,瓶中所藏的一抹紅色立時紅光再起,接著道:“這瓶中的,便是我遊曆路過朱紫國落鳳坡,看見了當年殘餘的雄鳥之血,凝而不化不散,收集起來的。這一點血妙用無窮,你們可知,這是何種鳥類之血?”
醉紅袍嚷道:“莫非是那鳳凰的血?哈哈哈哈……”
“非也,但若論起來,倒還有些親處。”
珠簾裏的不老婆婆說道:“鳳凰為群鳥之長,傳說,鳳凰又生孔雀與大鵬,這孔雀麽,又傳說皈依了佛門,當了孔雀大明王,而落鳳坡上那一雄一雌的兩隻雛鳥,正是孔雀大明王所出的兩隻雛子。諸位,這瓶子中的,當然便是那隻雄孔雀之血了。”
這來曆一經出口,全場嘩然。
當中參會的有僧人在場,自然都知道孔雀大明王菩薩是什麽意味,孔雀雛之血,那更是無價之寶,縱有心靜如水的修為,此刻也都難以保持,俱都驚惶不已,紛紛變色。
賓客當中,文明天王並非佛門弟子,相反,還與佛門素來不睦,聽到此處倒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
而他身邊的白麵年輕人李道符,拿在手中的酒杯,杯裏如平湖般的水麵,卻是泛起了一絲微瀾。
李道符眼裏閃過一抹亮色,以常人難以察覺的聲氣冷哼了一聲,便將酒繼續往嘴裏送。
“天王,這孔雀血,小弟覺得不錯。”
文明天王聽他喝完酒輕飄飄地一句,也不禁笑了:“李兄對這佛門之物感興趣了?”
李道符聞言,輕瞥了一眼四下賓客,以心神腹語,暗向文明天王說道:“不瞞天王,天王隻知這孔雀血為那孔雀大明王之後所留,此為其一,這其二,反而另有一層淵源。”
“哦?洗耳恭聽。”文明天王感覺似乎即將聽到什麽有意思之事,也悄然間揚起眉頭。
李道符一雙細眼,冷然瞧著那台上的悠悠飄浮的瓶中孔雀血,唇中緊閉,卻是向文明天王說道:“小弟曾聽過些上古秘辛,這孔雀大明王,乃是古時候一位名叫孔宣的大高手,鳳凰之後,身懷五色神光,乃聖人之下第一人,卻被西方教那群欺世盜名之輩,給強行度化了去,成了給他們賣命的什麽孔雀大明王,我如今有意取那孔雀血,也是為了不使準聖之威,受場上那群禿驢玷汙。”
“孔宣?準聖?”文明天王第一次聽到這名頭時,也微微愣了愣神。
鳳凰乃是神鳥他知道,孔雀他也略有耳聞,但這孔雀的真名叫什麽孔宣這種說法,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孔宣又是誰?史無所載,典無所記,他就是博覽群書也是半點都沒聽過。
準聖這種說法就更是聞所未聞了。這世上稱神稱聖者古往今來四海八荒實在不少,這什麽“準聖”他確實是一點兒都沒聽過有何處記載傳聞。
“李兄,如此秘聞,你是從何處聽來的?”他雖是麒麟轉世,也覺得這種程度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於是便追問道。
李道符好似高深莫測地抿了一口酒,繼續以心聲道:“此乃上古商周之交的秘聞,我也是機緣巧合之下才得知,如今時移世易,佛門大盛,知道的人已越來越少,才是可歎。”
“商周時?”文明天王乃是生於春秋亂世的麒麟,對於周朝以前的事,確實也沒有太多的了解,聽著也半信半疑,但本著對佛門的不齒和對李道符這位年輕俊才的信任,他倒也不妨暫且相信三分。
畢竟在他看來,如果說要給佛道兩家的厭惡程度分個次序,道門雖然燒丹煉藥,敗壞朝野,總還是中土發源之教,還不算無藥可救,至於佛門那就是完完全全徹頭徹尾的厭惡了,對他來說,這幫禿驢源於西土,乃是夷教,有什麽是幹不出來的呢?
就說剛剛那個被一個小姑娘拿來當劍使的什麽冥報和尚,文明天王便以從他那浩大磅礴的所謂龍象之氣裏,看出了這個和尚,一身真言宗修為,來路不正,不知傷生害命造了多少孽才凝聚如此之氣。
雖同樣驚異於那姓李的小女娃怪力超群,劍法更是絕然無倫,但他也為那冥報和尚的遭遇在暗自幸災樂禍。
“原來如此,那倒是本天王孤陋寡聞了。”文明天王微微一笑,朝李道符舉杯一飲而盡。
李道符自然以杯酒笑著相應,酒下肚時,心裏卻暗暗道:“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我要是說出什麽西方教的觀世音,燃燈,文殊,普賢其實都是道門中人,隻怕說出來在場的人都不會相信吧。”
他自以為掌握了此世秘辛,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又飲了一杯酒。
到了另一邊的吳逸,他聽完了這瓶中之血的來曆,同樣是心裏受了不小的衝擊。
好家夥,好家夥……
差點忘了,朱紫國還有這一出。
吳逸當然知道,孔雀大明王是什麽存在。
在他前世所知的百回本《西遊記》裏,有寫到孔雀出世之時,其性最惡,幾十裏外就能將人吞下肚裏,殺生無數,釋迦佛祖在雪山上修成丈六金身之際,被它一口吞入肚中,後麵佛祖剖開背脊破體而出即將殺了它之時,被諸佛勸阻,這才封了個孔雀大明王。
而朱紫國,其實確實也跟孔雀大明王有那麽一點淵源。百回本裏,朱紫國王打獵傷了大明王那兩隻雛孔雀後,孔雀大明王為了懲罰朱紫國王,先跪於佛前懺悔,隨後咒了朱紫國王夫妻分離三年,這才有了後來金聖宮娘娘被賽太歲強擄,而後才被孫悟空解救。
萬萬沒想到,這第四件寶物,所謂瓶中的孔雀血,竟然還有這一層關係,實在是大大出乎吳逸的意料。
不過話說回來,前三件都是兵刃,春秋筆長的是一根筆的模樣,但還能變化成長槍,這一瓶子的孔雀血,也能算兵器?
而且,先前已經答應過聖尊師傅,後麵要再出場一次,這是第四件了,應該是最後一件。
自己贏得了文始神弩,該怎麽出場呢?
前麵那個文明天王,說是給人當代打,才得以上場第二次,自己這邊,要想上場估計也得給人當替代才行。
給誰呢?自己在這場上認識的人又不算多。
算了,先靜觀其變吧。
寶瓶中孔雀之血紅光內蘊,在星夜裏猶如一點極小的朝陽映照,鳳輦裏的不老婆婆繼續道:“此物是雄雀之血,內有一點真陽,能為起死回生,助人修行靈藥,也能殺人於微毫之間。諸位,請看。”
隻見那半掌大小的琉璃瓶外泛起一圈紫光,瓶頂微微打開,裏頭丹紅漸透出一滴紅珠,浮出瓶口之外,凝而不散。
這一點再小不過的血珠,如頃刻便散之垂露,凝在半空。
珠簾裏又出一道清氣飄**,旋至瑤台地麵上,變出了一塊一丈長短,四四方方齊整,一尺厚的黑石板來。
“諸位,且看這塊石板之堅剛如何?”
不老婆婆變出了這塊黑石板來,在輦車裏朝四周問了一句。
賓客之中有認得的,見了這塊黑石板當即叫出聲來:“這可是北燕山腳下的陰心石鐵?”
“正是。”不老婆婆嗬嗬一笑。
北燕山腳下的陰心石鐵,在眾多修行人以及精怪妖王耳裏都是鼎鼎大名。
因為這陰心石鐵性陰寒而極堅極硬,是先天生長於山根的石鐵,常被有能之士看中,作為打造神兵利器的材料,可偏偏這鐵石堅硬刀劍不能加身,又水不能溺,火不能焚,開采難度不小,能開采鑄煉的固是少,而能采成這麽一塊四四方方齊整無比的,那更是極少見,非有神仙之能不能為。
現在是要拿這石板來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