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婆婆的一瓶孔雀血,已言明隻能有一人能享。
如今媚陰和尚,李道符,石磐陀,宋棠音四人都要占得頭籌,依照不老婆婆的規矩,便要經過一場武鬥。
孔雀血一滴之威,已經令百兵大會在場諸人開了眼界,還能自薦競爭的,已經寥寥無幾。
一滴血就能化了堅硬如鐵的石板,如此烈性,在場的大都是有道之人,縱是有爭奪之心,也沒有能消受此物的把握。
就算得了此寶,卻沒有能容納的手段,稍不留神說不定就會連自身精元一起燒毀,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再加上,剛剛連接神弩兩箭,技驚四座的宋棠音也參戰,更是絕了大多數人奪寶的念頭。
見得在場四人都自薦參與,爭奪孔雀血,此時座上旁觀的吳逸,也在想著,自己如果要再上場,按百兵大會的規矩,自己已得了神弩,再想上場,就隻能以替代別人的名義,才可以了。
可是,如今場上宣告參與競奪的四人裏,他都沒什麽太深的交情,認識的宋棠音也隻有數麵之緣,還有就是之前初來時見過的胡僧石磐陀,也隻有一麵之緣。至於剩下兩個媚陰和尚和文明天王身邊叫李道符的,他更是沒打過交道,平白無故地,人家憑什麽答應讓你代替人家上場?
就算找四人裏唯一還算有一丟丟交情的宋棠音商量,以吳逸對她目前的了解,這姑娘極度自信,修為又高妙非凡,肯讓自己上場才有鬼。
“師傅啊,看來你徒弟我是上不了場嘍。”吳逸以心念默默吐槽道。
此時履真宮內,高臥祥雲托舉玉榻之上的大聖尊,變作了一副頭戴方巾的白衣秀士打扮,手捧經卷,卻是不緩不急,說道:“放心吧,一會兒你就能上場了,稍安勿躁。”
“哈?”吳逸覺得這師傅會不會又動什麽手腳,於是皺起眉道,“我說師傅啊,您不會又像枯月嶺那樣又動了什麽手腳吧?”
他對自己這個師傅的手段可是早有領教,枯月嶺那次,平白給自己吸了一波仇恨,雖說有驚無險,自己也多了幾件寶貝,大戰黑山將軍之中,又有神通相助才沒怎麽吃虧。可是,天知道自己這個玩心重的師傅會不會哪天心血**又在這兒動什麽手腳,本來受製於不老婆婆,已經背了一個賭約很不自在,萬一又出點什麽事,讓這個不老婆婆再盯上自己,可就麻煩了。
大聖尊手翻撥著經卷,邊看邊道:“因緣既至,不用我動手,一切也會水到渠成,你就安心等吧。”
“神神叨叨的,不知又賣什麽關子……”吳逸麵具裏嘴皮子吧唧了兩下,又繼續關注場上的形勢來。
乘空的輦駕珠簾裏,不老婆婆的聲音再次響起:“老身再問一次,比鬥開始前,場上諸位可還有人願參與?”
其聲一出,玉階諸席上的眾多客人,俱都陷入了沉寂。
媚陰和尚,李道符,宋棠音,以及石磐陀,也各自都身形挺立,不動寸分。
吳逸一時間想不出參賽的理由,也隻好就這麽待著。
在一段沉寂之後,不老婆婆再次出聲:“既由四人出戰,那武鬥的規矩,你們且都聽好了。”
輦駕之中話音一落,整座瑤台就立刻生起了變化。
玉石鋪就的瑤台地上升起一圈青光,有如煙波擴散,從那青光之裏,又浮升而起一塊渾圓的巨大石板,懸空離地,足有三丈之高。
在台上眾人目視之下,這塊渾圓懸空的石板麵上,卻是呈現出太極圖案,陰陽相交,甚為醒目。
不老婆婆在輦駕之中開口道:“就在這塊石台之上,你們四人兩兩對陣,選出一人再對一陣,勝者自能得賞。武鬥規矩簡單,不許用任何兵刃,法寶,暗器,隻得以本力神通相應對,點到為止,這台上刻有‘地金陣’,能探天下千般法器,若有違背的,莫怪婆婆我不念主客之道了。”
不老婆婆的規矩用意很直白明了,孔雀血哪怕隻有一滴,其性也是極烈,就連準備盛裝的瓶子也是她寶庫之中精心準備的,等閑靈物一遇見它隻怕頃刻便會燒熔,更別提盛裝了。如果自身沒有能承受此血的道行,那也是暴殄天物,不足以托付寶物。
而要考驗道行的最直觀表現,當然就是武鬥。
修行之人道法門類萬千,未必全都體現在武道之上,但自身武道精深者,必定修為高妙。
把一切兵刃,法寶,盡都排除之後,考驗的,當然隻能是修行人自身的根基。
“兩兩對陣啊……就不能幹脆點,一次性打完嗎?實在不行,我一人對他們三個也行。”宋棠音手叉在胸前,扯開嘴角笑道。
此言一出,聲氣傳遍全場,均引得看客紛紛側目,各自變色。
“好大的口氣……”
“早聞東勝神洲妙慈院的首席弟子性情乖戾,如今一見,這也太狂妄了些……”
“以一敵三,好氣概。”文明天王握著杯中之酒,輕哼了一聲。
吳逸自然也聽見了,也有些直呼這丫頭是心真大。
另外三人中,原本待在文明天王身側的李道符昂然而立,低眉閉目,一副寵辱不驚之色,毫無反應。
石磐陀一如他的名字,也是其身如石,一動不動。
媚陰和尚雖也是低眉閉目,麵無波瀾,卻說了一句:“這位女施主,剛剛連接兩箭,神通高妙,卻也未免有些托大。”
“不托大,怎麽好意思叫‘神洲第一’?”宋棠音自信滿滿,還伸出一根手指頭向著媚陰和尚勾了一下,“不然,這位大師試幾手?”
不老婆婆沒有給爭執再起的機會,當即打斷了對話道:“這是規矩,宋姑娘,來者是客。”
其聲綿然悠遠,卻字字如石落,似有無形威勢蔓延開來,媚陰和尚雙掌合十低誦佛號,宋棠音眉頭一皺,也隻好“嘖”了一聲,住了嘴。
這麵形似太極圖的懸空石台,直徑約有十丈之寬,對於在場的修行者來說,若要比鬥,場地算不上寬闊,可以施展身法騰挪的空間也並不算大,等於是變相逼迫參賽者正麵決出勝負,速戰速決。
媚陰和尚等人雖不言語,實則心中已都有了計較。
不老婆婆再出聲道:“比鬥半炷香為限,到期未分勝負者,一律算作失敗,你們四人可選好了對手?”
宋棠音瞥向剛剛的媚陰和尚,伸出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大師,我是否托大,現在不妨見識一下。”
媚陰和尚還未答話,另一個聲音便已先起。
“媚陰大師,久聞大名,小僧願領教妙法。”
宋棠音聞聲側目而視,說話的,是石磐陀。
一直以來沉默少言的胡僧石磐陀,此時主動開了口,卻是麵向玉階看客台上另一側的媚陰和尚。
媚陰和尚迎上了對方的目光,眼神微動,沉默了片刻後,便道:“既如此,貧僧接下了。”
媚陰和尚對石磐陀,第一場的對手已定。
剩下的,自不待言,便隻剩宋棠音與李道符,作為另一場的對手。
見媚陰和尚應了別人之邀戰,宋棠音也不如何失望,反倒是把目光放向了不遠處的那個貌似文弱的年輕書生,李道符身上。
我的對手是他啊……
這樣看,也好……
兩組比試對象轉眼即定,吳逸看著如此局勢,也不禁想,聖尊師傅說過自己一會兒就能上場,但現在這樣子,除非發生點意外,否則怎麽看都不像是會輪到自己的樣子。
他想了想,如果真的有自己代人上場的可能的話,還是宋棠音可能性最大。
這姑娘就目前展露的身手來看,吳逸實在想不到她會輸,但她的對手,卻是那個文明天王身邊的神秘人李道符,這是個聖尊師傅也提醒過要小心的人物。
會是她讓自己出場嗎?
吳逸在這邊想了一通都沒有頭緒,場上不老婆婆的聲音又傳了出來。
“第一場的對手,請上台來。”
一言既出,最先動的,是石磐陀,他袖袍激**,縱身而起,倏忽之間便已立在了石台上陽極一側。
媚陰和尚見得如此,僧袍同樣一陣鼓**,帶起一陣烈風,憑風借力,也輕身而起,飄上了懸空的太極石台,落在石磐陀對麵的陰極一側。
第一場即將開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約而同,集中在了上麵。而隨著兩位即將比鬥的對手站立場上,那塊作為場地的太極圖案懸空石板,又生起了變化。
從石板邊緣之處,有道道清氣升騰而起,氣流組成無形的簾幕,自下而上將石台包裹,四麵八方盡都圍作一塊,無形之中,又給場上設立了一道隔絕外界的屏障。
石磐陀身形屹立如鬆,望著對麵的媚陰和尚,眼神厲色稍顯,道:“媚陰和尚,你可還認得我嗎?”
語氣雖平實沉厚,卻字字咄咄逼人。
媚陰和尚仍是那副低眉閉目,說話輕聲慢語的調調,應答道:“貧僧愚鈍,並不記得此前認識這位高僧。”
石磐陀粗眉頓鎖,聲音又沉了幾分:“二百年前,流沙河,你總該記得吧?”
媚陰和尚聞言神情微動,同一時間,場外輦駕裏的不老婆婆,也傳來了比賽開始的宣告之聲。
“第一場,開始吧!”
比武場外,瞬時現出一座懸空的銅爐,上麵立有一根細細的香,隻有尋常香火的一半長短,從不老婆婆話音落處,香頭一點便生出了一點火光。
媚陰和尚慘白的麵容上此時終於有了一些神態變化,他雙目微張,迎著石磐陀的咄咄目光,緩緩道:“你究竟是……”
回答他的,是一陣撲麵而來的狂猛氣浪。
石磐陀的大紅僧袍之下,現出一雙筋肉虯結的壯碩臂膊,通身青藍色的氣浪狂湧而出,髭須顫舞,臂膀的顏色竟也勃然變色,顯現出與頭臉膚色截然相異的湛藍之相。
“你這妖僧,二百年前害我被逐出深沙一族,今日我焉能讓你如願以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