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啊?”吳逸問了一聲。
外頭的聲音回答道:“小僧石磐陀。”
石磐陀?
這名字聽著耳熟……
想起來了,那個被媚陰和尚暗算打下台的。
吳逸起身,開了洞門,就見到一個壯大和尚單膝下拜,喊道:“多謝小施主仗義挺身,小僧謝過了!”
吳逸急忙扶起來,連道:“大師請起,晚輩最後也沒贏,這大禮是受不得的,”
石磐陀滿布虯須的大方臉上感激之色不減,仍鄭重拱手道:“禮數不可廢,況且孔雀血得失與否乃天定,小施主若贏不得,那我也贏不得,小僧與施主不過一麵之緣,就肯出手相助,日後若有機會,必當重謝。”
“日後的事日後再說吧,大師恢複得差不多了?”
吳逸瞧石磐陀這和尚,僧袍下壯碩的手臂裏,也沒有了一絲一毫媚陰和尚之前的寒氣蹤跡,看來恢複的效果確實不錯。
石磐陀合十道:“大剝山此地靈藥有方,一粒入腹,不過一個時辰已經傷愈如初。”
吳逸閑著也是閑著,就出了山洞,與這石磐陀漫步於山道之上閑聊。
大剝山終日星夜,山道的路如果不用神通禦風,光用走的,那距離自然算長。
言談之間,吳逸問到了石磐陀與媚陰和尚的仇怨。
石磐陀一聲歎息,也道出了他跟媚陰和尚的恩怨。
如之前聖尊師傅所言,石磐陀確實出身於流沙河深沙一族。
深沙神成得金身羅漢菩薩正果後,一族人也免了劍穿肋下之刑罰,也遠離了流沙河,遷往西方居住。
而石磐陀,就是千百年之後深沙一族的一名年輕後生。
為了求仙,石磐陀也效仿先祖浪**天涯,孤身一人,遊曆重重山河,尋仙訪道。
而在多年以後途經流沙河時,石磐陀遇見了已經修煉成精的媚陰和尚。
當時石磐陀年紀尚輕,覺得媚陰和尚是深沙神隨身骷髏所化,必然是良師所在,就拜入他門下,做了個行者。
結果,媚陰和尚卻利用石磐陀,盜取了深沙一族所傳的金丹,最終,石磐陀道行被廢,被逐出了深沙一族,從此浪**無依。
又過了許多年頭,石磐陀才訪得明師無淨法師,在莫賀延磧大沙漠,習得一身娑羅無量氣。
近年來,無淨法師因為受了內傷修為有損,一般靈藥難以救治,石磐陀就奔走四方,尋訪靈藥仙方。此來受邀前來大剝山,本是湊巧,但他看到了孔雀血的展出,就看到了為恩師救治的希望,再加上媚陰和尚此來也在奪寶之列,他自然更沒有不上台的理由。
吳逸聽他講述完,嘴角輕扯道:“如此說來,我沒能贏了孔雀血,倒確實也當不得大師這般謝了。”
石磐陀忙道:“不,小施主不必妄自菲薄,仗義挺身之恩,小僧定然不會忘的,尊師的藥,說來也是不老婆婆法力洪深,德高望重,我在洞中蘇醒之時,已蒙她老人家傳音,承諾之後會贈我一件靈藥,兄台挺身而出之事,也是她老人家所言。”
“不老婆婆說的?”
吳逸乍一聽到他說不老婆婆,還是有些意外,這不老婆婆給他立下了好幾條債,讓他一筆筆地還了,到了石磐陀這兒,就大方地贈藥了?
“這婆婆答應了另贈你靈藥,可有其他要求?”他裝作隨口問問的語氣道。
石磐陀搖頭道:“這倒沒有,婆婆說小僧尊師舊年與她有交,就成全了我這樁心願,並未提出什麽要求。”
這樣啊……
看來這不老婆婆倒也不是完全不講情麵之人,之前吳逸還有些擔心,之後她會不會用什麽方法刁難自己,現在看,她應該也算有些人情味。
剛剛她說帶走那個盤絲回去處置,也不知道會如何處置……
算了,想那麽多幹嘛。
吳逸很快就將這些雜念拋諸腦後,又與石磐陀攀談起來,幾句下來,又說到了媚陰和尚,他打趣道:“大師啊,這事過後媚陰和尚想必也不會善罷甘休,你今後若是遇見了他,可得小心哪。”
石磐陀凝眉正色,重重點頭道:“嗯,這妖僧多年來作惡多端,總有一日,我定要將他擒回深沙一族,重回族中。”
吳逸隻是點頭,對於人家的私怨他也不好多加幹預。
行了大概兩三圈的山路,吳逸也看見了路過時山壁上和他所居洞府一樣的幾處山門,洞門緊閉,即使吳逸以鳳目掃視,也看不見裏頭的情景。
“道友!請留步。”
就在這時,吳逸聽到了背後處傳來一聲陌生的呼喚。
這……又是誰?
他與石磐陀聞言回望,卻見到二人身後的山道側旁的一間洞府門口處,有一個青袍道人,正向著他們招手。
這個人是……
吳逸搜尋記憶,一會兒才想起來,這個人,是朗星台上有過一麵之緣的,叫做什麽淩虛子的道士。
淩虛子快步上前,向著吳逸拱手道:“二位,也是去參加觀鏡大宴的?”
吳逸與石磐陀對視一眼,問道:“啥叫觀鏡大宴?”
淩虛子撚著頜下一撮須,哈哈道:“道友年少有為,神通過人,卻也有所不知啊,這不老婆婆傳言每次舉行百兵大會後,都會聚集群客,開一場賞畫晚宴,說是萬鏡樓主贈畫,邀請賓客一同觀賞,喝酒同樂,怎麽?二位沒收到洞中傳音?”
吳逸笑道:“我二人出了洞門散步有些時間,確沒聽到,這萬鏡樓主,又是個什麽來頭?”
淩虛子道:“這個,貧道我也隻參加過一次,隻知道這萬鏡樓主是一位道法通天徹地的世外大能,就連那不老婆婆都要敬幾分,有時會贈畫給不老婆婆,其他的,就不知了。”
連不老婆婆都要敬幾分的萬鏡樓主?
吳逸又望向石磐陀:“大師,你知道這萬鏡樓主嗎?”
石磐陀也搖頭實說道:“不知,哪怕遠在三島十洲的仙翁我也有些耳聞,這萬鏡樓主,卻是一點都沒聽過。”
吳逸問了沒個結果,自然想到了問自己的聖尊師傅,但眼下和人交談,不便讓意識遁入清濁世界,他正打算再說什麽,當空雲霧之間,卻有一道清甜之聲突然悠悠而至。
“二位離洞遠遊,婆婆有令,讓我特來告知二位前去太陰雲宮赴會。”
吳逸聽聲心裏陡然一驚,他瞳孔微微震了一下,才抬頭望向聲音來處。
黃衫飛綾,玉足當空,一抹輕紗遮蓋,但他還是認了出來。
這是不老婆婆近侍盤絲七仙姑,那位給了他麵具的黃衣盤絲。
這回是黃衣服……
那紅衣服和黑衣服的盤絲,也不知道是如何處置了。
如今知道了其實幾次出現的盤絲姑娘都是同一個人,吳逸再看她的心情,難免會有些五味雜陳。
他想問一下,那兩位的處置是怎麽樣了,可又考慮到大庭廣眾,身邊又還有人,問似乎不大合適,終歸還是將話咽在了咽喉裏。
黃衣盤絲這一次隻輕瞥了吳逸一眼,便再無多餘之言,傳達完了命令,頓化清風,縱回了遙遙夜空。
吳逸從這一聲不吭的離去之影裏,想也知道這大概的緣由。
沒轍……
不來找自己喊著要殺人就謝天謝地了,不理就不理吧。
淩虛子抽出背上寶劍,一手持劍,一手凝指運訣,向著吳逸二人道:“那,貧道禦劍先走一步了。”
說著,劍光大盛,淩虛子身與劍合,也化作一道青色遁光飛縱而去。
“既如此,我二人禦風齊行如何?”石磐陀向吳逸問道。
“也行。”
兩道清風也瞬間飛離山道,風力勢急,不過片刻,又破開雲霧,見到了山頂上的太陰雲宮之景。
此時星夜之下,吳逸凝訣在空,也見到了周邊同時也有十數道各色不同的遁光清風,也同樣在去往太陰雲宮的路上。
太陰雲宮的正殿大門,此時門戶大開,門裏金輝之色隱隱映照,顯示出四周夜幕截然相反的明亮。
吳逸與石磐陀在正殿的台階道下落地,緩步而行。
還沒進門,吳逸就看見附近同樣落地步入的諸人,大都是些道人打扮,或者是些背劍的儒士,沒有和尚,也沒有狐阿七那樣的精怪,但都是在百兵大會上的麵孔。
進得大門,吳逸盡管之前來過一次,還是被眼前亮堂之景給微微晃了一下眼。
鸞鳥飛空繞柱,宮娥手捧靈珠玉盤,金磚滿地,畫雕彩廊之間瑞氣飄飄,本就闊大的太陰雲宮正殿,此時在瑤花碧草,漫天瑞氣的相襯之下,更顯氣派非常。
吳逸步入門檻,就覺得這宮娥來往,周遭遍布金玉的氣象頗有前世電視中的天宮氣概。很快,他就在這兩旁列出的眾多席位裏,看到了熟人。
李貞英和宋棠音這兩個女的。
不光是他們,還有之前朗星台遇見的袁青霄這幾人。
宮殿雖然闊大,但其實來的賓客,好像一共就二十多人,比百兵大會上的三十六位還要少一些。
這宴會來的人不多,排場倒是不小。
這些席位都以玉盤托舉,案桌置於玉盤上,瞧準了兩側席位裏右側靠邊角還空著的一處席位,那裏是宋棠音和李貞英兩人所在席位的對麵,挨得遠,吳逸起步縱身,一躍就到了右側最末座的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