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淩昭再問了一遍:“如何?兄台想好了麽?”
吳逸眼珠子轉了兩圈,左想右想,又反問了一遍:“什麽都可以?”
符淩昭鄭重地點了點頭:“兄台大功,莫說黃金萬兩,官身爵祿,就是百年靈芝,久煉靈草也能要得。”
吳逸向白蓮衣問道:“你有沒有想要的東西?”
白蓮衣眸泛熒波白了他一眼,笑道:“無功不受祿,是你除了妖,我何功之有?”其實若算起來,她也有阻止換骨夫人肆虐全城,不讓傷害繼續擴大的莫大之功,隻是她自建無底洞以來,更加淡泊名利,無意爭競,也就隱去這節不提。
符淩昭這時也望著白蓮衣,目光變得柔和了些許,笑道:“這位姑娘,我聽那邊那位小子說,你在妖精肆虐之時,以神通妙術阻止了妖火焚城之災,也功勞不小,切莫謙讓。”
一旁的趙從道聞言,鼻間輕哼了一聲,卻沒別的表示。
白蓮衣微微低眉一笑:“修行除妖,本是理所應當,我現下也沒什麽缺的,若要賞賜,就給這位公子吧。”
既然白蓮衣如此說了,符淩昭自然又把目光移向了吳逸這兒。
吳逸歎了口氣,看來還是得到他這兒。
說不要吧,也不是他性格,他算不上淡泊名利,隻是單純嫌麻煩,外加不知道自己該要什麽,才顯得有些猶豫。
隻是該要啥呢?
兵器自己剛從不老婆婆那得了大梵天王刀,連用都沒怎麽用過,又有李貞英送的神雷符輔助。
靈丹妙藥,自己目前好像也很難受傷,除非是草還丹那樣能直接增長道行和壽元的他倒是可以考慮考慮,但昭武王雖然貴為一方藩王,庫藏寶物能有這種能直接大幅度漲修為的玩意嗎?
典籍就更不用說了,吳逸他連大乘真經都要自己師傅逼著練,世間什麽樣的道法佛藏典籍能比得上大乘真經原典?
思來想去,吳逸還是想到了一個最直接的,於是開口道:“既如此,就請大人賞些銀子吧。”
他話說的直截了當,符淩昭本來笑著一副靜候佳音,卻在聽到此話後,笑容也僵住了一瞬。
他顯然有些意外,吳逸會是這種回答:“銀子?兄台隻要銀子?”
吳逸非常確定地點頭:“對,我來灌州附近縣城時,費了不少錢財,眼下要遊曆山川,總是要銀子的。”
紅綃現在不在身邊,剛到無底洞也不知道白蓮衣有多少家產,所以他依照在寶象府的經驗,選擇了最好兌現的賞賜。
符淩昭這一次,捂唇而笑,更是隱現嫵媚風華,她手中折扇輕擊掌心,讚歎道:“我見得多了分文不要的雅人高士,也見過王府上來往的仙宗門人,所交換的無一不是靈寶奇珍,道藏寶籍,像兄台這樣,出身名門身負絕學,卻隻要些銀子的,倒是少見得很了。”
吳逸也很坦然:“我又不會點石成金,能要些銀子傍身總是好的。”
“好,李四!拿匣子來。”
符淩昭喚了幾位隨從的其中一位,那名被叫做李四的,飛身縱出院外,不多時,手捧著一個做工精致的木匣,又飛回到大堂裏,屈膝下拜,捧在符淩昭身前。
符淩昭取了木匣,就地打開在吳逸麵前,說道:“如果兄台所求之物隻有這些,那我現在就可以給,這裏頭一半是歸海銀號的銀票,大秦境內,凡有銀號處皆可取銀,另一半,是黃金五十兩,區區薄財,還望笑納。”
匣子內現出的一陣黃白之光,一時讓吳逸也不由得發出了驚歎之聲。
說給就給啊。
歸海銀號在他原身記憶裏,是朝廷直營的銀號,通行天下,遍布最廣,是沿襲前朝巨富沈萬千的產業收歸國有而成。
再看這匣子裏的一打銀票,每一張麵額,都有一千兩之巨,以他對歸海銀號的了解,確實是凡有府州處,都能取銀了。
這手筆可比南疆穆天洪可要闊綽太多了。
“既如此,那在下就卻之不恭了。”吳逸很幹脆的收下了匣子。
本來以為之後這個符淩昭還會再客套一番,留吳逸他們再喝酒什麽的,沒想到,吳逸收下匣子後沒多久,符淩昭就以辦公事務繁忙不便多留為由,非常禮貌地送走了他們兩人。
吳逸也沒太計較,就和白蓮衣繼續在道濟縣閑逛,並且當即就從匣子裏取出了一張一千兩的銀票,從縣裏唯一的一家歸海銀號裏折了現銀。
一千兩白銀的重量本來對此時吳逸來說遠不算重,但拿在手中這麽大一包,還是過於顯眼了。
所幸吳逸他自己體內就有一片天地,等尋了一間客棧,和白蓮衣訂了兩間房子後,一入客房,他就趁著四下無人,將銀子收入了體內天地裏。
順帶他還發現了一件事。
那就是在入住客棧之時,他和白蓮衣都發現了身後人群裏,藏著那麽幾道跟蹤的影子。
是符淩昭的隨從。
不過由於似乎沒有感到殺意,他和白蓮衣都心照不宣,沒有揭穿,而是自顧自地繼續入住。
一人一間房,吳逸出於無聊之下,就敲響了白蓮衣的房門。
一入房門,吳逸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淡香。
白蓮衣領他進門,他才看到,在客房一處牆邊燈台上,正放著一枚銅爐,淡香嫋嫋,由此而出。
這是陽城彩雲間的味道。
白蓮衣滿目柔情地看著他:“沒想到這些日子不見,你又掌握了許多神通。那一手無形劍氣,實在是奧妙非常,既能傷人,又偏偏不著形跡。”
“機緣巧合罷了。”吳逸也不知道該不該跟她說這是青纓教的,一開始是想說,但想到青青世界的事,那個神秘人說過讓自己不許外傳一星半點,他就隻能含糊而過。
白蓮衣輕抿丹唇,柔荑輕輕覆在吳逸手上,歎道:“自那日一別後,我們都各有機緣,隻是我如今雖九轉大成,距離找到那個仇家還是遙遙無期,不知何時才能報仇,如今又新害得幾位屬下送命,唉……”
吳逸知道,她身負大仇未報,如今又遭受了屬下喪命之事,愁緒未消,在人前尚可以掩飾,但在自己麵前,笑容裏卻還是有著一絲愁雲不散。
他手反過來握住了那一隻玉腕纖指,輕聲道:“你可以往好了想,說不定那個仇家會自動找上門來,到時候收拾他不是正好?”
白蓮衣笑盈眼窩:“別人想的都是有朝一日曆經辛苦找到仇人,你倒是想讓人直接找上門來。”
吳逸眉頭舒展道:“誰讓我懶得動彈呢?”說著,他自然伸出手就要抱她。
白蓮衣沒有半點反抗,順著倚在他懷中,閉目享受著吳逸的懷抱。
馥香入懷,吳逸本來隻想著靜靜抱著她,但情思一起,他現下九轉境邁入第二轉後,玄氣與情緒相輔而動,比常人更加容易牽動情緒,如果不念大乘真經或者烏巢禪師傳的《心經》,那就很難壓下來。
白蓮衣自然感應到了,杏眸微抬,柔聲嗔了一句:“手又不老實了。”
吳逸想到她昨日起給幾位死去的護衛超度時,沐浴齋戒,這時候再進一步似乎不大合適,於是趕緊默念《心經》止住即將泛湧的情思,這才心緒寧靜下來,一邊低聲說道:“對不起啊,我現下練的功法一不留神就……”
白蓮衣卻將身子依靠的更緊,小鳥依人地低語呢喃道:“你所練的功法當真奇妙,道門功法以虛極守靜為妙,細水長流,日久才見真功,你卻是如滔滔流水一般,一不留神就要放肆……”
吳逸的《心經》默念即畢,他也暗自吐了一口氣,無奈道:“沒辦法,有時候我總能看見一隻猴子,那隻猴子一旦掙脫了鎖鏈,我就一下子管不住自己了。”
“猴子?我聽師祖說過,心猿意馬,是隻有修行功法極精妙之人才能望見的意象,你難道看到的是自己的心猿?”白蓮衣從他懷裏抬頭,滿目不掩驚異。
“心猿?這說法有意思,也許吧。”吳逸也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不是所謂的心猿。
等吳逸再到自己房裏時,已經是到了夜裏。
他本來想幹脆在白蓮衣房裏待到第二天早晨的,但即使是白蓮衣看著時間說要在子夜調息運功,吳逸拗不過她,隻好回了自己客房。
白蓮衣畢竟不同於自己,她和世間絕大部分道門修行者一樣,都需要子前午後不斷煉氣存神,修行不輟,才能功力日進,以至登得仙道。
哪怕獲得了那盞神奇的寶燈後,這習慣也是如此。
他就不一樣了,別人在煩惱功力進境慢,他卻在煩惱功力進步太快。
出來的時候,還對上了路過一名小二異樣的眼神。
那眼神,就跟吳逸前世裏在街上看到一個左擁右抱的現充時一模一樣。
看我幹嘛?老子可什麽都沒做。
……
……
子夜既至,巡檢司衙門裏的一處偏廂房裏如今燈火尚明。
大門外瞬間出現了一道人影。
“探查的結果如何了?”廂房內的燈火裏傳出一道輕飄飄的問聲。
那道黑影跪在門外,低頭稟道:“他們二人住在南城玉鳳樓,我等為求隱蔽,不敢相近。”
屋中人一聲輕哼:“哼,你們行蹤他們未必不知,不過也罷,灌州最近多事,明日帶那小子啟程回灌州,複了叔父之命,至於那個殺了妖的年輕人,我明日再上門去一趟,他所學不凡,若能請他到灌州,想必也會讓他老人家賞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