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

現在房間裏又剩下了吳逸一個人。

本來之前有紅綃相伴,他一夜下來有說有笑也不覺得無聊,如今白蓮衣在練功,隻留他一個人獨守空房,就算本來習慣了獨處,眼下又回複到了一個人,反而有些不適應。

沒轍,既然這樣,反正有些日子沒去清濁世界看看了,去裏頭逛逛吧,順便看看師傅她老人家出關沒。

吳逸這陣子除了把一堆東西扔進裏頭之外,因為諸事繁忙,還沒真正去裏頭看過。這下有了時間,他直接一頭倒在**,沉沉睡去。

然後當吳逸看到眼前之景象時,他驚呆了。

他身在履真宮外的地麵上,這裏也是他一般存放銀子木匣和一般兵器法寶的地方,因為離得近,也好拿。

至於受了重擊用吐納法引導傷害時,那當然是有多遠放多遠,完全不管方位。

而當他在銀角之戰後,再臨此地時,就被眼前所見的景象給驚得呆住了。

濁氣凝就的大地正在逐漸堅實凝結的過程當中,本來一路平坦,山石漸漸成形,如今卻是遙遙之外,憑空多出了一個天塹裂穀一樣的巨大深坑。

如果不是吳逸之前到過,恐怕會以為這片被開辟而出的地形是天造地設,自然而成。

因為這範圍實在是太大了,即使遠遠相望,他也可以感受到這被辟開直有數百裏之長,如同山穀一般延伸直到遠方幾乎望不到頭的鴻溝之巨。

他也大概知道這是誰的手筆。

銀角大王。

這幾掌下來,沒想到直接把自己體內這片世界的地形都給改了一遭。

簡直恐怖。

不過,除此之外,他還發現了一些另外的東西。

在這片凝結愈堅的大地上,好像不知何時起,除了漸有拔升之勢凸起的小岩山外,還多了一抹異樣的色彩。

水色。

原本遼闊無邊的大地上,不知從何處源流而出,道道涓流,已經開始在地麵上畫出江河流道,水,產生了。

這意味著,吳逸體內的大地還在進一步形成。

“水,火,山,石,土,如今正在逐步化生,這就是大地五形。”仿佛是為了解答吳逸心中所惑,兩道聲音從他身後空中突然響起。

吳逸猛然回頭,果然,久不見麵的安靜寧神兩位司吏,又立在了雲端的履真宮門外。

得,看見這兩位,吳逸大概就知道,自己這師傅這幾天大概是不會出關了。

“兩位好久不見,這什麽什麽五形,有什麽講究嗎?”吳逸兩手叉腰,抬頭問道。

安靜司吏聲音依舊平靜如水:“天地之數有一元十二會,周而複始,如今地始凝結,正當醜會,這一片地麵山石水火將成,正是即將發生萬物的征兆。說起來,你真該謝謝你遇上的那個女子不是什麽妖鬼邪魅,她的元陰之氣,無意之間促成了你體內地勢凝結的變化。”

還有這一說……

吳逸想了一下,又道:“你說的難道是紅綃?”他算算,最近和他關係接觸時間最長最密切的,好像就紅綃一個了。

安靜司吏道:“當然,那地方凶險之極,就算大聖尊有心想救你,此時元氣法身未複,也是有心無力。那女子能舍身救你,自然是極大的福氣。”

吳逸聽到安靜司吏如此說,不禁問道:“凶險至極?那地方這麽厲害?我師傅老人家神通廣大都應付不了?我記得她說過就算是通天教主來了也不怕。”

他記得百兵大會上自己那聖尊師傅說了,就算是通天教主來了,她也能幫自己收拾他。可這青青世界,竟然被說成有心無力?

寧神司吏聽罷冷聲言道:“通天教主?你去的那方異域裏,隱藏著一個神通更勝通天教主不止十倍的大能者,你以為那是什麽好去處不成?”

此人更勝通天教主不止十倍?這麽厲害?

吳逸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那個幫自己擋下踏空老鬼的神秘人。

難道是他?

“這麽厲害,難道師傅也敵不過那個什麽大能?”吳逸心中惴惴,於是又試探道。

安靜司吏道:“眼下大聖尊法身未複,不能。”

這麽厲害啊……

吳逸心想,難怪不老婆婆要把洞府大剝山搬到青青世界,銀角大王就算要找去報仇,想來也是不能的。

寧神司吏接過了安靜司吏的話尾,繼續說道:“你來了也是正好,大聖尊有令,讓你去一個地方,替她完成一份因緣。”

又來?

上次是金鼎山這次是哪?

吳逸之前已經有過一次經驗,這次反正沒有目的,也並不意外:“這回又是哪兒?”

“灌州城。”

“啥???”吳逸本來還以為是什麽天南海北之地,結果居然說就在灌州城?

“是不是有什麽陰謀?”他很有理由懷疑,那裏是有什麽圈套,否則那也太巧了。

安靜司吏道:“陰謀談不上,就是大聖尊舊年與二郎真君賭鬥喝酒之時,曾在灌州留下一樣東西,需要由你去取出來。”

吳逸想到了自己在金鼎山獲得的救命毫毛,見安靜司吏這麽說不禁留意了幾分:“什麽寶物?”

“你去了自然知道。”

吳逸嗬嗬了,又是一貫的謎語人是吧。

等到第二日淩晨,吳逸睜開眼睛時,也聽到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誰啊?”吳逸隨口問了一句。

“兄台,是我,符淩昭。”門外的聲音立時讓睡眼惺忪的吳逸打起了精神。

本來以為是白蓮衣叫的門,沒想到居然會是她?

吳逸打開了房門,正好見到一副長身玉立,貴氣逼人的身影執扇而候。

他拱手道:“符大人有何貴幹?”

符淩昭卻是笑著擺手道:“大人就免了,我沒有官身在,此行拿下那個黃永忠,不過是假虎符代行其事,把事辦完了,還是富貴閑人一個。”

原來不是官?

這一聲叫喚,正好隔壁的白蓮衣也聽到動靜出了房門。

符淩昭見白蓮衣出門,也執扇向她點頭致意,隨後朝吳逸道:“恕在下冒昧,敢問吳兄,今後遊曆可有計劃的去處?”

吳逸道:“符兄,有什麽話不妨開門見山吧。”

符淩昭以扇擊掌,揚眉道:“既如此,那我就直說了,我夜裏奏報灌州,昭武王得知了你這位少年英雄,大為欣賞有意接見一番,不知可願前往?”

這下,巧了不是?

吳逸本來就剛接到了要去灌州的任務,他自己倒是無所謂,隻是白蓮衣那邊……

他目光自然而然看向了她。

白蓮衣移步上前,一副容色端凝之態笑而應道:“現下我也左右無事,早聽聞灌州昭武王賢名,一直無緣得見,去拜訪一下也好。”

談攏了,等到符淩昭領著兩位出客棧時,吳逸不得不又一次感歎,這姑娘手筆真大。

因為他一出大門,就看到了一座布置雅致,繡簾紅頂的大馬車轎。

說是車轎,倒也有些不大貼切,因為那比吳逸此世見過的所有陸轎馬車都要大,自己原身在雙叉嶺上隨王家的那個轎子比起這個來,簡直就是土石屋與大宅子的差距。

三匹馬拉著的轎裏規模,恐怕能坐下至少七八個人。

符淩昭以扇指著車轎道:“二位是修行人,禦劍駕風慣了的,不知願不願隨我們一同乘轎?”

吳逸還沒回答,白蓮衣就已經點頭表示:“無妨,我們也是人間遊曆過的。”

於是吳逸就在白蓮衣的陪同下,入坐了那一駕豪華馬車之中,由符淩昭屬下八個人之中的兩個共同駕車,符淩昭自己,則依舊騎著那匹赤紅色的大馬,將太阿劍以布裹好,係在馬鞍旁,一路領頭當先。

一行人就這樣出了城,往北行走在官道上。

而道濟縣已經荒廢的北邊廢墟上,一抹紫影遠望著車馬遠去之影,駐留了片刻,就化作一道風煙,消失在了當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