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壁風非常明白,經過了誅劍使這一樁事情後,神霄宗絕無可能會置之不理,勢必會讓人再三搜查那片地方,京城四方都是他來之前就安排好了的,四位劍使分駐東南西北四方位,這是必定不能有所缺漏的關鍵。

現在四位劍使剛剛到了京城附近,正待蟄伏之時,突生變故,令他不得不改變了計劃。

原本要等四位劍使齊聚,再等到他的師弟李道符抵達京城,再正式開始計劃比較穩妥。

但現在,血案突然發生,神霄宗極有可能會在調查過後將情況上報給皇宮之內的欽安殿,到時候京城內的環境無疑會變得更加嚴峻。為了能及早做出應對,金壁風隻能選擇提早啟動下一步計劃。

偷到陰陽二氣瓶。

陰陽二氣瓶這種東西,其實金壁風也不是一開始就知道的,他一開始去獅駝國,也隻知道那國境邊疆之外的八百裏獅駝嶺,有一種名叫陰陽二氣草的東西,極適合他們截教中人練功。

而在陷仙門一戰過後,他回到教中休養生息之時,還是他的師傅大天尊通天教主告訴的他,讓他去取一樣他完全沒聽過的靈寶。

陰陽二氣瓶。

這個瓶子非同小可,據說是開天辟地之時,陰陽交匯之初,自然產生的一件靈寶,乃天造地設世間獨一無二之物。

此物內蘊陰陽二氣,玄妙無方,必須要有三十六個人按天罡之數一起抬方能抬動,否則一個人無論如何力大都是拿不動的。

而他領命必須要找到這件靈寶據為己有,沒有此物,則大計無以成功。

金壁風接了大天尊命令後,在西牛賀洲幾方尋訪,機緣巧合之下,才打聽道這陰陽二氣瓶居然被獅駝國三個國主給供奉了起來,並且就在獅駝國大國主自己的寢宮之內。而自己之前在獅駝嶺找到的幾樣陰陽二氣草,正是陰陽二氣瓶所帶的靈氣滋養之後生長的水草。

因為當時獅駝國已經準備進京,並且聽說他們就要把這個陰陽二氣瓶當作隨使團前進的貢品,金壁風為了大計著想,還是決定以國師的身份隨他們跨越數萬裏程途來到南贍部洲。

正好,這也是他的目的地。

原本打算等李師弟修行完畢來到京城,再共襄此舉,但因為誅劍使所遇到的突發事件,讓他有了一種危機感,不得不提前開始準備。

會同館中,獅駝國所住的館舍一共有十二層之高,金壁風站在了大國主所在的寢閣大門前,清了一下嗓子,恭敬拜道:“國主陛下,壁風有事請奏。”

門開,大國主端坐於主座上,手中還是翻著一冊《六韜》:“大清早的,國師所請何事啊?”

金壁風進了殿閣中,拜在階下,禮道:“啟稟陛下,臣近日煉丹,正想到需要一處靈藥,那地方在京城城外東邊,丹藥若成,國主自用之餘,也可拿來進獻此國天子,必定龍顏大悅。”

大國主眼皮隻抬了一下,翻動書頁的聲音未斷:“國師自可煉藥,何必專門向朕請示?”

金壁風道:“啟稟國主陛下,此番所行之地不比尋常,臣需要一些有能有力之護衛,來布陣護衛方能無憂采藥。”

“既如此,你就以此令去抽調幾個黑雲衛的衛士,讓他們陪你去吧。”大國主沒有反對,抬手從桌上一道玉筒中抽出了一截金箭頭,扔給了金壁風。

這金箭頭是大國主賦予調兵的信物,而黑雲衛,則是大國主麾下的禦林親軍,也是金壁風所知道的,一路上護衛國寶陰陽二氣瓶的親軍衛隊,戰力精強,每人都能以一當百。

“多謝陛下賜恩,臣告退。”

金壁風雙手捧著金箭頭低頭施禮趨步後退,出了館閣。

當他退出小半晌後,一道人影從大國主身後的屏風中走出。

“大哥,這牛鼻子到底想幹什麽?”出現在他身後的,是三國主蘇渤拉尼,也是大鵬。

大國主放下了書道:“他說要去城東外采藥煉丹,說要衛兵護法,天知道在打什麽算盤。”

蘇渤拉尼嘴角揚起一抹運籌帷幄的弧度:“煉丹?他在說謊,我這兩天暗中監視了他好一會,他在館舍為他準備的丹房裏什麽也沒做,尤其是昨夜,他入定之中,元神一片寂寂之相,不知道是在做什麽法。”

他說完看著大國主桌案上那原先裝著金箭頭的玉筒,沉吟道:“難道,他是衝著陰陽二氣瓶來的?”

大國主經三弟這一提醒,也低頭沉思了片刻,才道:“不無可能,黑雲衛既是我宮中親衛,看守陰陽二氣瓶的衛隊也是從中選拔,他這個野道士看上寶物的可能性確實也有,隻是,陰陽二氣瓶等閑之輩決拿不動,他要來能幹什麽呢?”

三國主蘇渤拉尼搖搖頭,歎道:“不知道啊,這牛鼻子修為平平,但那道法總感覺有些匪夷所思,我為妖以來所見道門仙宗大大小小,還沒見過他這門道法。”

聽到三弟說到這兒,大國主卻是若有所思:“你說到這個,為兄倒是想起來了什麽。”

“哦?”

大國主道:“昨夜那什麽烏斯藏國的天蓬駙馬擺開大宴,我出於禮節帶金壁風出席了一陣。那道士和那姓吳的小子比鬥還被耍了一把,現在想來,那個姓金的使出的遁法,我好像在哪聽過……”

“是了,昔年我在文殊院中聽經時,就曾聽文殊菩薩講過那麽隻言片語。”

大國主瞳中閃過一絲厲芒:“他說,許多會元劫前,天下間曾經存在一處金鼇島碧遊宮,那的人也是道門正宗,其師尊更是一位曾與三清並齊之人,後來不知道因為如何動亂入了妖魔之道大反天宮,三清猶自煩惱之際,被那靈山佛祖一掌舉派而滅,打出了閻浮世界之外……”

“而這教門中人都擅使一種名為‘什麽什麽碧遊遁法’的五行遁術,這種遁法比之現在的道術高明不見得高明,但論起源流那實在是古老得太多了。這教門好像叫什麽……截教?”大國主努力搜索著記憶,才將這些東西說與三弟聽。

“截教?難怪,難怪這姓金的用的術法都一股子老掉牙的味道,不過這牛鼻子怎麽看也不像是能曆劫的修為啊……”三國主蘇渤拉尼聽罷,也開始揣摩起金壁風的身份來曆起來。

大國主手指敲擊著桌案,凝起眉頭道:“這些暫且不忙,不過他到底想幹什麽,我們還需要留意,此來帶陰陽二氣瓶進京另有大用,決不能讓這東西染指。”

蘇渤拉尼當然也明白陰陽二氣瓶的重要性,思度之下還是道:“還是我去跟蹤一下他們,看看這姓金的玩什麽花樣吧。”

“也好,你身法快,跟蹤他最是安全。”

大國主點頭同意,隨即一口而令,蘇渤拉尼領命動身之際,忽然停步,轉頭道:“對了,我該找二哥一趟,此番之行,得找他借一樣東西。”

……

……

看望完了趙從道,吳逸又回到煙柳山莊時,發現郭申已經人在煙柳山莊庭院裏,拎著一壺酒在大快而飲。

吳逸很確定他絕不是從正門走進來的:“我說郭將軍,您好歹也算是二郎真君的兄弟,能不能注意一下進門的禮節?”

郭申喝了一口酒,將酒瓶子扔給了吳逸,哈哈道:“男兒大丈夫不拘小節,你既然要跟我學一招法術,總得有些豪傑之氣!”

吳逸順手一把抓住酒壇子,也一飲而盡,索性就將壇子隨手扔在地上砸了粉碎,隨後道:“剩下幾位呢?”

郭申一邁步,當即縱身,明明兩三步就能走到的距離,還是以如此誇張的方式翻了個筋鬥後,才道:“我們六兄弟約好了,一人輪流來你這家中,你要是能接下我五十招,我就傳你一門法術,然後換下一個來教你。”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來了那手掌大小的玄金龜甲,從外表上看,吳逸即使經曆了昨夜的那一場比鬥,還是有些難以想象,這東西居然能變作如此大的一方空間。

這有點讓他想起了《西遊記》原著裏的彌勒佛金鐃,不知道這世界有沒有這個寶貝?

他用手指了指道:“這玩意用出來外麵的人看會不會覺得有什麽異常?”

郭申覺得好笑:“你這小子,明明出身地仙之祖門下,又得蒙如此機緣,怎麽如此孤陋寡聞,沒聽說過須彌藏芥子的典故?這東西小是小,裝了人進去,不光固若堅城,外頭的人看了也不會注意到的。”

說罷,那玄金龜甲再次光芒大盛,將吳逸與玄練不由分說地裝在了裏頭。

故地重遊,這一次沒有了其餘梅山五聖觀戰,金色穹頂之下的空間,變得看上去更空闊了一些。

動手之前,吳逸問道:“郭將軍,能不能提前說一下,要是能接了五十招,究竟有什麽術法可以學?”

郭申一邊摩拳擦掌,一邊道:“昨夜連十招都夠嗆,你就想著這個了?老實說,我還沒想好。”

“哈?”吳逸原來是打算跟他說,如果完成了目標,讓他教些省力的好學,結果他說他還沒想好?

容不得他多想,風聲疾烈,郭申的腿已如利刃般殺來!

吳逸頭發瞬間染紅,腿勢之重,讓他不得不挺臂相格,同時運起清濁世界,準備擋卸這滔滔巨力。

沒有別的辦法,隻能如此,從昨天晚上他就知道,這是僅有的能勉強抵擋梅山六聖拳腳的方法。

但是這種方法,也有破綻。

“二十二招,再來!”郭申呼嘯著一掌擊出,正中吳逸肋下,巨力又將他擊飛出了幾十丈外,連翻了幾個筋鬥都不止。

沒錯,破綻在於,清濁世界並不是全身全方位的開啟。

吳逸此時麵對的郭申,並未使什麽高深莫測的術法,僅僅以武功對敵。但招式之精妙,虛實變幻之無常,則遠遠在之前吳逸所對付的蜃龍之上。

自己往往針對他這一招開啟左肩通往清濁世界的通道,但在那來掌將至未至時,又忽而變招一掌打向別處,讓他再轉移方位開啟清濁世界就慢了一點,由此平添了不少苦痛。

偏偏郭申又不像蜃龍那樣修習過大乘真經,可以讓吳逸利用真解見招拆招的同時,將對方攻勢化解反為己用,郭申的拳腳完全是另一種打法。

這一路下來,即使吳逸用上了身外身,也是招架居多,反擊居少,郭申的拳腳過於沉猛,分身攻擊力雖與本體一樣,但抗性卻頗有不如。

於是就在這一次次被打退的反複之中,吳逸也身不由己地繼續以全力應戰。

而與此相對,玄練旁觀在一旁,她卻是已經隱隱看出了吳逸在反複被郭申壓著打的過程中,也在發生著某種變化。

被打退的時間和所花的招數似乎每一次都間隔得越來越長。

二十二招……

三十招……

三十五招……

玄練在數著招數的同時,也在漸漸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

吳逸這人,現在就在這瞬息萬變的戰局之中,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進步著。

五十招!

郭申的烈吼聲與拳影消失在了風聲裏,吳逸也做出了與他相同的動作一道消失。

偌大空間內一道破空炸響,激得玄練也不得不舉袖護著頭。

塵埃落定,郭申站著,而吳逸單膝跪地,以手捂著心口,氣喘籲籲,但終究是沒有倒下。

郭申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那袖口處已被某種強勁的力道擊得殘破一片。

“好小子,沒想到你居然能進步這麽快,還能學我的拳法。”

吳逸起身長出了一口氣,拱手道:“前輩,承讓了。”

郭申沒有繼續這許多繁文縟節,忙擺手道:“免了!五十招既然完成了,我也按照約定,教你一招法術。”

“隻要不是太難學太麻煩的就好。”吳逸道。

郭申搖頭一陣沒奈何的笑:“你呀,真是憊懶,聽好了,這法術說難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就叫做重身法!”

“重身法?”吳逸聽到這術法名頭,眼中微微一動,像是想起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