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山六兄弟的武藝,說實話,真的超出吳逸想象。
郭申自不必說,如今吳逸麵對的直健也是武藝精強,即使不用術法神通,吳逸應付得也是相當艱難。
五十招終於過了,但吳逸還是沒有完全領悟直健說的臨陣分身,真假互換的要領,那幾十招支撐下來,終於也才稍微摸到了一點門徑,在四十招時,被直健的刀勢越逼越緊時,才靈通一念,一時間分出了一個假身,在這交戰萬急之機演著直健,而自己則是閃到了直健背後,回身就是朝著他肩膀就是一刀,出其不意,一擊斬裂了直健的肩甲,於極險處堪堪扳回了一點上風。
就如同孫悟空對哪吒那樣!
這一招吳逸自己也使得相當驚險,尚不能隨心而發。
直健倒飛出了幾十丈外,從地上一個鯉魚打挺,翻身縱起,他衣服上那半邊肩甲已被吳逸一刀砍得碎裂,露出衣下的皮膚。
“嘖,短短幾十招就有如此長進。”直健刀身垂下,朝吳逸誇讚道。
吳逸也收了刀變回折扇,拱手應承道:“承讓了。”
直健正色道:“你身上功法異於常人,明明才不過煉成一顆內丹,卻能修習身外身這等高門妙術,罕見得很,來,說說你當下都會些什麽法術,我好教你。”
聽到對方說一顆內丹的時候,吳逸就有點想在肚子裏吐槽說自己其實不止一顆,有九顆,不過想了想還是算了。他伸出手指掰扯著數道:“我想想,三十六變,身外身,隱身法,解鎖法……還有郭將軍叫的,重身法,好像就這些。”
吳逸沒敢說鳳目,畢竟這玩意是他師傅從二郎真君手上打賭贏過來的,間接上也有關係。在梅山六聖麵前用這個,那可說不清了,所以他當然選擇了隱瞞。
“三十六變?”直健聽吳逸說出此時,也不禁側目而視,“人不可貌相,你還會三十六變?三十六般變化要領繁複,就連我六兄弟都無緣學得,你現在就學會了?”
吳逸不敢托大,老實道:“要說學會也隻是皮毛,變個石頭這類笨重巨大之物還行,要變人變動物這些,就有些勉強了。”
直健瞧他之言不似說謊,也不疑有假,畢竟他雖然不會三十六變,但也明白三十六變變化繁複,絕非短時間所能成就,眼前這個小子固然機緣驚人,但要說將三十六般變化盡數學會,也還是太早了。
“這樣吧,你仙體未成,要學些上天入地的本領,還不能夠,我就教你個避水火的法訣吧。”
“避水火?”
吳逸一聽,頓時想起了自己脖頸上那條萬鏡樓主送的紅玉墜,一樣有避水火之能,頓時就道:“避水避火我也算有些法門。”
聽說避水避火吳逸也會,直健又凝神沉思了一會兒:“既然如此,那我就教你一個起風之術。”
“起風?”
吳逸剛想說自己也有起風的手段,但轉念一想就想起了上一場對郭申時,企圖以一陣風吹走他,結果反而被他一口風壓了回來。
當時他分明記得,這郭申吹風的手段和他完全不同,明明不是向著他吹,但風力卻襲來更甚,所以就在想,是不是他也使了什麽更高明的手法?
他道:“對了,郭將軍當時所使的那一手起風的手段,我也能學嗎?”
直健眉梢一挑:“當然,巽位起風法我們六兄弟都會,小術而已,我看你那一手起風的手段,風力雖大卻不得其法,正好,就拿這一手教你,好完成我的任務。”
“多謝直將軍!”
結果從玄金龜甲出來時,天猶尚黑,直健教的起風之法,吳逸也是一上手自然而然就學會了。說來也是,無論是郭申教的重身法,還是直健教的起風之術,吳逸真正上手起來,都是一念而通,心領神會立馬就會了,完全不像學三十六變和身外身那樣需要反複練習。
送走了直健,還在深夜之中,吳逸卻因為這一連串激烈的打鬥,導致原本還有的睡意現在全都沒了,精神飽滿。
現在天色又早過了子時,他雖然想說去看看趙從道,但又考慮到這個時間段秦大夫老人家應該已經睡下了,也不大好打擾。
等到明天,差不多就該剩下其餘四位梅山兄弟來考驗自己了。吳逸想了一下,自己當下一身所學,在術法種類這一塊,自己會的仍不算多,武藝倒還算可以。
也不知道到時候其餘四位能教自己什麽?
正想著,吳逸不經意間瞟到了身邊也一同跟著出來的玄練,此時她俏立院牆邊上,一身黑裳幾乎與天上夜幕融作一體,若非吳逸夜視力驚人,也難以發現她的存在。
她還是像以前那樣,自己一個人站著,也不主動與吳逸交談,寡言少語。
吳逸卻是記得的,在他被直健一刀刺穿肩膀時,疼痛之際,他聽到了觀戰的玄練企圖衝上來的聲音。
現在看來,這關係起碼應該是比之前好了不少了。
“玄練姑娘。”吳逸興致勃勃地走到她跟前。
玄練仍是那般應得不鹹不淡:“有事說事。”
吳逸笑著問道:“你會的那一招遣山法,能不能也教我一點點?”
“不能。”玄練答得極幹脆,幾乎連思考的空隙都沒有。
剛問就吃了個閉門羹,吳逸雖然對她拒絕並不意外,但也沒想到她話說的這麽快,於是道:“我呢現在遊行在外,師傅也去了上清天彌羅宮,就是想學法術,也沒處去學啊。這京城內外最近奇事迭出,又有那個禦車將軍,要是學了,下次遇見什麽事,勝算也能多幾分不是?”
玄練卻白了一眼,冷然道:“你若遇了仇家死了,那是你的事,關我什麽事?”
吳逸聞言卻不惱怒,而是順勢也走到她身邊,倚在了同一堵牆上,兩人身距不足一丈,說道:“不用那麽拒人千裏嘛,好歹咱們倆現在也算是同伴,你要真不在乎我死活,我被直健一刀刺穿肩膀時,就不會出手了。”
玄練瓊鼻之下丹唇輕咬,片刻後,也隻是“哼”地一聲,徑自離身走開:“我出手是因為那直健出手太重,不是為了救你。”
但她走了才沒幾步,又停了下來,背影之中,輕輕地傳出一句:“上次禦車將軍的事,謝了。遣山法我現在元神未複至十成,教不了。”
然後就留給吳逸一個融入黑夜之中的背影,消失於廊院之中。
這姑娘性格還挺別扭……
不過這樣看,她是七姐妹裏對自己意見最大的,甚至原先都到了喊打喊殺的地步,現在連她也和自己關係有所緩和了,剩下六人應該也不會陷入兩難境地了。
煙柳山莊由於沒有仆役下人,宅子雖大,卻也沒有一處燈火通明之所,吳逸身在這片浩浩星夜之下,又是獨自一人,趁著尚無睡意,幹脆就跳到了一處屋頂上,自吹著晚風。
洛京實在是廣大之極,從這裏遙望整座京城,以吳逸的眼力,尚遠不能將四方之景盡數看遍,一眼望不到城牆,子時夜空之下,這四方城樓中的稀疏燈火,反倒比天上的繁星還要輝映三分。
吳逸以一個相當休閑的姿勢躺在上頭,心裏想的,當然是之前大鵬來找他談的事情。
對付金壁風,當然是要對付的,不過吳逸想的是,為什麽大鵬這樣的妖王,究竟有什麽原因會盯上自己,讓自己來去對付金壁風呢?
獅駝國三國主有八九成幾率就是大鵬,而金壁風是他們的隨行國師,按理說應當是在一條船上才是,為什麽他會起心思對付起金壁風來呢?
他們之間有什麽利益衝突?
吳逸並不想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貿然動手,所幸大鵬的意思也是讓他待機而動,而不是什麽都不管不顧地刺殺,從這來看,大鵬應當也是有所顧忌。
但也不排除一種可能,就是大鵬和那個金壁風暗中串通,讓自己去殺金壁風,然後好誣陷自己,從而讓自己身敗名裂的同時,也能順手報了當初之仇。
但是,以大鵬的實力,他要殺自己恐怕根本用不著什麽神通術法,僅憑武藝就能把自己了結,就像見麵時說的那樣,如果不答應,他立刻就能殺了自己,要殺了他的話,也完全不需要費多少功夫。
難說得很啊……
吳逸知道現在是敵暗我明,實力差距又極大,自己這邊的主動性實在是不容樂觀。他本性憊懶,又實在不願意被人拿來當借刀殺人的刀子使,想來想去,他想的多了,眼皮也漸漸重了起來。
夜風吹拂,熏得他睡意又起,躺在屋頂上的身子,漸漸放鬆了下來,眼睛一閉,又沉沉睡了下去。
待到吳逸睡下後,屋頂之上又現出了一抹黑影,立在他身前,站定久久不發一言。
……
……
星夜之下,京城之外幾百裏外的東南方,神霄宗一路尋跡而行,已經到了毗鄰茫茫東海的一片平原處。
雲玉京看見的,是一處一丈深的土坑裏,躺著的一具骸骨。
地脈中殘留的妖氣脈絡,到這裏也就盡了。
這是一具已經死了的虎軀。
雲玉京無論用了望氣術,還是靈寶“八方天羅轉”,所探知到的都是一個結果,殘留妖氣源頭就在這隻已經遍體鱗傷,已經死了的老虎身上。
是隻虎妖?
雲玉京看著這具軀體,又將目光前移,那遠處潮聲隱隱,已經可見海岸之形。
現在他們查了一路,種種跡象都表明,造成三名神霄宗弟子喪命的妖魔,如今就是這隻已經死於非命的老虎。
雲玉京卻是愁眉未展:“線索到這裏就斷了……當真是這隻妖魔所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