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的環境,越往裏越是凶險未明。

趙從道水性本好,要說遊水本來也沒有問題,但此行他是為了剿魔報仇,隻能選擇用符籙下水,才能保證作戰無礙。

符籙的時間有限,趙從道身入水中,周身形成了一團隔絕深水的薄膜,直似一道飛箭在海中急速穿行,所過之處,無不驚散群魚。

離海麵一百丈,二百丈,三百丈……

越往深處,就是水性再好的人,也不敢輕易遊至,而趙從道卻沒有一刻停頓,雙眼隻緊緊看著那無邊幽深之處的前方。

他的直覺在告訴他,所要找的地方就在前麵。

五百丈,七百丈……

當趙從道腳落在一片海底之時,他也看到了腳下那一片宛如天塹一般的巨大海溝,兩邊一眼難以窮盡其極處,底下更是深難見底。

趙從道瞥見下方不見幽光的海溝深處,也解下了背上大弓,手中捏著銀彈,就這樣跳進了鴻溝之中。

而鴻溝裏更是難見日月,伸出不見片影,兩麵是無盡延伸的絕壁,趙從道足下僅僅以一點風旋撐托足底,緩解著下墜之勢,同時大弓在手,銀彈也已經上弦。

四周雖暗,但趙從道心神卻沒有絲毫憂怖,直到再潛入海溝之中二百餘丈時,他的身形才停了下來,浮在深淵中。

他眼前的環境依舊沒有發生變化,仿佛萬古如此死寂。

但趙從道,卻是悠悠舉起了弓,遙指向前方一片空無之境。

銀彈在指,弦發之時,趙從道卻忽然利眸一轉,回身射向了身後之處。

銀彈一發,海溝深邃的兩重絕壁之間,頓時迸發出一團堪比耀日的火球,霎時四周光亮如晝。

原本他回身所射向之處,也是一片空無之地,那銀彈以常理而論,該當一路穿過別無阻礙才對,但卻在趙從道身前幾十丈爆裂開來。

趙從道眼中映著那團炸裂的火球,嘴角扯得越發張揚:“躲的夠深的,要不是我這雙眼睛記住了你的氣,一時半會還真找不到你。”

火光散盡,那被銀彈擊中的一片虛空之中,竟然憑空出現了一道紫紅色的門檻。

就在趙從道看到那扇門時,他四周的環境也陡然一變,深淵絕壁,霎時都被一片紫紅色煙霞籠罩。

趙從道腳下無所著力的虛空,也踏在了一片堅實的地表上。

“這裏是……”

趙從道眼望四周,隻看見這裏是一片紅雲籠罩,地上像是一片大圓型廣場,而正前方遠處存著唯一一道台階,台階之上,則正是剛剛那道紫紅色的大門。

他又抬眼望著正當頂上,之間紅雲罩頂,那上頭又有著許多道說不清道不明的符文篆字飄騰環繞,像是個什麽法陣。

除此之外,趙從道環視了一圈,卻再不見半個活影。

他揚眉笑道:“既然我都來了,你這妖魔怎麽還是躲躲藏藏的?不出來,可是殺不了我的。”

“你沒有資格!”

紅雲之中,回答趙從道的聲音似乎是從每個角落而發,邪厲而詭異。

話音一出,趙從道身周的廣場上便有了異動,隻見得紅雲攢動,一下子從中竄出了幾十道似由紅氣凝就的長蛇,吐信而襲向那中央的趙從道。

“畏首畏尾,當妖怪都這麽沒種。”

趙從道麵對身前身後撲殺而來的團團蛇影,右手起手劍指,同時身騰雷氣,眉目間殺意頓現,就要使出那道與吳逸對決時的「禦雷為劍」。

但雷氣凝到手中時,趙從道像是察覺到了什麽異狀,指間剛剛凝聚的雷氣又一散而消。

“咦?”

紅氣凝成的騰蛇卻是不等他,直接撲噬而至,趙從道“嘖”地一聲,躍起而避跳開了七八丈外,算是避開了這第一記撲殺。

那四周紅雲中傳來誅劍使的聲音:“一入我門中,想依賴雷法感應可是沒有用的,你就乖乖受死吧。”

趙從道剛剛起訣失效,他卻仍然沒有懼色,喃喃道:“難怪你敢這麽囂張,既然感應不了雷氣,那我就用自己的雷好了。”

說著,他掌中雷光爆起,霎時之間,電似騰蛇奔出,頃刻間就將要撲來的那團赤蛇絞碎殆盡。

一道雷光被趙從道握在手中,雷光所向之處,無情與四周的紅雲發生著碰撞,擦出星火不斷。

此刻位於誅仙門之後的誅劍使見到趙從道如此模樣,也不由得感到悚然一驚。

這小子怎麽過了一段時間就變得如此厲害!

此時的趙從道望向那台階盡處獨自立著的一道紫紅色大門,他看不到那門背後的誅劍使,但他理所應當地認為這片地界裏既然多出個門,必然是什麽要緊之處。

“你不出來,我就逼你出來。”

一如之前對陣吳逸時那樣,趙從道手中雷劍揮舞得更加無所顧忌,四麵皆敵,四方都是可以破壞之所,那他自然不需要再有任何保留。

雷光狂舞,在趙從道手中真就如一柄距離無限長的神劍,揮縱之下,遍地炸響,他理所應當地斬向那一道紫紅色的大門,雷光所至,迸裂炸響的白光幾乎將整扇大門覆蓋。

雷光斬落後,那扇紫紅色的大門依舊完好無損。

趙從道倒是沒有感覺多麽意外,這大門一擊未能得破,反而證實了他的猜想。

“盡做些無用掙紮!”

誅劍使雖然看他這一手禦雷為劍有些驚異,但他既然讓趙從道進了誅仙門,就不打算再讓他囂張下去。

四下紅雲裏雲氣攢動,隨著暗處的誅劍使心念驅動,趙從道身周開始彌漫出陣陣紅霧,充塞全場。

誅劍使自信,哪怕誅仙陣圖沒有全開,麵對這種仙體未成的小鬼,不需要多久也能盡數抽幹他體內的玄氣,讓他在這裏自然力竭而亡。

趙從道手中雷劍又是揮了兩圈,激得當空星火不斷,卻沒能驅散周圍這陣越發緊密的紅霧。

眼見這片紅霧越發稠密,幾乎到了遮擋視線的地步,趙從道雖然沒有放低周圍可能有暗箭來襲的戒心,但也確實沒有再感到附近有什麽殺意和攻擊即將發動的征兆。

就隻有這片紅霧而已。

四周也沒有再傳來那陣陰詭邪氣的聲音,靜得出奇。

不過很快,趙從道就察覺到了異常,那異狀並不來自外頭,而是來自自己體內。

他能感覺到,盡管隻有很細微的變動,但自己體內那顆內丹玄氣,的確是正在慢慢受到一股無形的力量而剝離。

果然,這紅霧有鬼。

趙從道解了雷光,換了右手執拿太阿劍,這一拿,整把劍上又附上了陣陣雷氣,雷光如蛇纏繞劍身,三尺劍身盡處,雷光又生出了一丈餘長的劍芒。

這當然也是他的禦雷為劍之法,隻是握劍的同時,雷氣疊在了太阿劍上罷了。

在太阿劍雷光迸發之時,趙從道又敏銳地察覺到了自己體內那顆內丹玄氣剝離得更為明顯。

看來隻要是自己越動神通,這片鬼陣紅霧就會越發抽離自己體內的玄氣。

看來是想玩關門打狗啊……

也罷。

趙從道握緊了太阿劍,鳳目微睜,當中眸光未散,瞧準了那道紫紅色的大門。

……

……

與此同時,東海外頭的岸上,依舊風平浪靜。

距離東海之畔一百五十裏遠的山原中。

隨著一道拘神法,一個佝僂著身子的矮小老頭從煙雲中走出,那自然是該處的土地,朝吳逸拜道:“不知法官召見有何吩咐?”

吳逸也沒什麽架子,問道:“土地公,您知道這附近有一個穿著道袍,長得特別俊秀的男子路過嗎?”

土地轉著腦袋瓜子思忖片刻,道:“這五十裏往來人煙稀少,這穿著道袍的,倒是有一個,小神前兩刻鍾,才看見那麽一個人,駕著風往東海去了。”

東海?

吳逸聽罷猛然將目光放到更東邊處,東海這麽大,要找一個人何其難也,趙從道這小子真能找到誅仙劍的蹤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