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了茫茫東海邊,即使是有鳳目的吳逸,在看見這浩瀚無邊的波濤無限,也是頓覺一籌莫展。
“這小子,到底是怎麽能找到這東海的,難道鳳目結合望氣術真有這麽離譜?”吳逸還是頭一回遇到鳳目能比他看得更清楚的人,或者說,連同樣擁有鳳目這一種特殊眼法的也是頭一遭遇見。
他這一趟並沒有帶黃繡和綠綺來,因為考慮到對手的強度很可能不在金睛鬼王之下,保險起見還是一個人來了。
本以為趙從道會在什麽山洞裏和對方開戰,卻不曾想一直找到了大海上。
這東海遠大於涇河,吳逸心想就算像以前在長安那樣變化下水,時間也不允許,這趙從道既然是用鳳目配合望氣術看到的,那自己如果也會望氣術,是不是也能找到一點蹤跡呢?
自己的鳳目是聖尊師傅給的,雖然不敢說比得上二郎顯聖真君本尊,但要說真就比趙從道差,他卻也不大認為。於是就在東海之畔就地坐了下來,準備就地遁入清濁世界臨時抱一抱佛腳,看看大乘真經裏有沒有望氣術可以學一學。
反正以趙從道現在的修為,如果真的和那個用誅仙劍的妖魔對上了,想來必有一番爭鬥,動靜也不會小。
他心中既定,意識就在盤膝坐下後遁入了清濁世界。
……
……
誅仙陣圖設下的誅仙門內,紅霧裏電閃如蛇,丹紅如火,在陣圖灼灼生光的篆文之下,殺機藏於繚霧之間。
太阿劍氣聚雷音,在紅霧當中斬出了一輪勝雪半月,在霧中破開了一陣怒濤,劈向了那丹階之上的誅仙門。
那劍氣雖為雷氣所聚,一經劍芒所出,猶如月輪現世,明華出岫,明明為氣勢開山破海的殺招,從紅霧中斬出擊中誅仙門時,卻又分明透出縹緲絕塵之感。
劍光擊出一團曜日,覆蓋了這數裏方圓的整片誅仙門之域。
氣浪之大,也將周遭紅霧瞬間廓清。但,趙從道在斬下這一劍後,臉上並沒有現出輕鬆之色,那些纏人的紅霧在被驅散之後,又以幾乎是一眨眼的速度恢複成了原樣。
而他鳳目所見,那一扇高居於丹階之上的唯一一樣建築,在白光散去後,竟然還是光潔如初。不見一點木屑破碎。
趙從道長吐出了一口氣,即使是自信如他,在以太阿劍連使了數招後,也不免對這扇誅仙門的堅實程度重新作出了估計:“這門還真不是一般的硬……”
他從那紅霧之中大概已經了解到了,這個還未現身的敵手,大概是想通過讓這妖霧來讓他消耗至死,不過幾劍下來,他那一顆灼灼內丹,也隱隱現出了一絲損耗之象,隻不過他自來極是要強,當然是不願意將此表露在臉上的。
不過,不光趙從道對這誅仙門自感心驚,同樣地,藏在誅仙門後,暗中駕馭陣圖的誅劍使心裏所受的震駭卻也不比他少。
他震驚於這個不知道是什麽來頭的小鬼,前些時日前還不過是他劍光一發就解決的家夥,怎麽今日一見,竟然還能在這誅仙門內屹立不倒,猶自還有元氣,這簡直難以想象。
誅仙陣圖之內,那可不是什麽等閑之輩都能站著的,一入此門者,即使誅劍使什麽都不做,裏頭之人不光雷法無用,其餘一切神通術法使出後都會損耗比原來外界之時暴增何止十倍甚至百倍。
可以說在裏頭越用術法,就越跟自殺無異,甚至可以說哪怕裏頭之人什麽都不做,也決撐不過一盞茶的功夫。
可這個小子,卻雷氣頻出,劍勢如虹,不停地衝擊著誅仙門,玄氣之雄厚,雖然誅仙門堅固之至,不用擔心會被擊破,卻也實在出乎誅劍使這個主人意料。
誅劍使還記得,右護法李道符在回去前給他囑咐的兩件事,這小子目前雖是孤軍而來,但既然能在短時間內突飛猛進,背後必有強援支撐,必須要在他可能召來什麽意外援手之前,先將他扼殺在此處,然後,再用李道符給的法寶遁逃而走,順帶轉移後來可能會追擊而來的人的注意力。
他心下既定,藏在誅仙門後的運轉陣圖的指訣,沒有任何猶豫,術式頃刻變轉。
“看在你小子如此頑強的份上,在你死前就讓你看樣好東西吧。”
誅劍使躲在誅仙門之後,深邃身影中悠悠豎起了一道劍指,猩紅色靈光閃爍。
異變應聲而動,趙從道的頂上,那一團團看不懂的篆字之間,也開始了非常詭異的變動,如同羅盤轉動一般,他能清楚地感覺到,上頭即將有什麽強橫無比的東西要來了。
而與此同時,在剛剛那一聲後,他也聽到了,那道聲音果然就藏在門後,就像宣告了勝利一樣,完全沒有任何掩藏方位的意思。
趙從道垂下了劍,又是嘶聲吐出了一口長氣。
他額間已經冒出了一滴汗來。
突然,就像是感應到了什麽一般,趙從道那本來就因為運轉雷氣而有些變得發青,凶神惡煞的臉上,青色更深了幾分,一身雷氣從腳底迸發之頭頂,生平未有之速就在此刻勃發而出!
轟隆隆!!!!
頂上一直沒什麽反應的陣圖,以奪人心魄的神速降下了一道血色巨雷,仿有一把神劍裁落而下,幾乎將整座誅仙台映作血紅。
雷震轟天,若在現實之中使出此法,方圓十裏內都將寸草不生,盡付劫灰,任有千年修行也要化為虛幻。
誅劍使凝神所出,當然就是他眼下一直藏於體內,教門之中絕不輕出的本命之神劍,四劍之首誅仙劍!
本來依照原本計劃,他是隻打算像當初陷劍使那樣隻以陣圖現世,而沒有祭出神劍,這樣原本法陣的威力固然會減弱不少,但也能對付絕大部分強敵,可現如今,為了速戰速決,一擊成功,也隻好行此險招。
此劍一出,這小子絕無生還之……
嗯????
誅劍使藏於門後緊閉如水的雙目陡然之間暴睜而開,這不可能!
在那道上決浮雲,下決地紀的血光之下,絕不可能還有活物的反應!
盡管劍形真身未出,但他發出來的絕對是如假包換的誅仙劍氣,由陣圖所出之下,和他上次偶然與趙從道相遇時隨手發出的片鱗劍光可是霄壤之別,這個小鬼不可能還……
他隔著一扇誅仙門,終於是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悸觀瞧那血光散盡之後,誅仙台下的情況。
這一看,誅劍使瞳孔發出來畢生未有的震顫。
不可能!
他居然……
在那承受了誅仙劍一道血光劈落之後,原本在誅劍使認知裏連屍體也不該有的場上,竟然還真的站著一個仍舊倔強不屈的身影。
趙從道抬頭舉著太阿劍,那劍身之上,散發出了迥異於剛才趙從道禦雷之氣的雪白靈光,如果說之前太阿劍上纏繞的雷光如騰蛇飛龍,時刻不息湧動,那現在就像是一團柔和皎月之光,從劍身而出,照臨著趙從道此刻周身。
嗯?
趙從道對此也很是意外,甚至連臉上那點淡青之色也在劍光映照下而消退。
他原先是打算奮全力之速躲開來著,結果手中之劍卻動的比自己意識還快。先行爆發出了他此前運劍從未見過的靈光。
此時的趙從道,意識恍惚之間,也被那舉起的白銀色劍身之上,隱隱浮現出的兩行字所吸引。
“不周山破戮天吳,曾把共工試太阿……”
就在他不自覺間跟著念誦這兩句詩完畢時,忽而間,體內那個內丹驀然迸發出無窮玄氣,充塞四肢百骸,似天上清泉灌溉,將剛才的衰減之感一抹而消,竟然還比來這誅仙台之前更加之強盛,源源不絕。
趙從道不知道這把劍究竟為什麽會在此時爆發出此等奇用,但他很清楚,是太阿劍幫助自己擋下了那生死之際的無儔劍勢。
他緩緩垂劍而下,自然而然地望向了那丹階之上的誅仙門。
現在他的鳳目又看得更清楚了一些,看見那罪魁禍首,就藏在那扇門後,擺弄乾坤。
“你打完了,現在,該輪到我了吧。”趙從道眸中映出螢火般的金光,太阿劍在手,又一次對準了誅仙門。
誅劍使對於現在這個狀況,完全是出於意料之外,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世上竟然真有人能挨了這誅仙劍一道劍光無礙。
此等震駭,實在不下於當日聽說陷劍使的陷仙門被破一事。
現在計劃已然生變,誅劍使為了長遠之計,當即就下定了決心,提前啟動李道符的所給的第二道方針,準備遁走。
但他心念才動,手甚至都還沒來得及變勢收訣,比起他動作更快的,是腦後一道猝然而至的重擊!
一記重腳,完全沒有任何窒礙地擊中了那位於誅仙門後鬼祟躲藏的誅劍使後腦。
他甚至還不知道這一擊從而何來,就被一股強橫的推力給從外頭撞破了誅仙門。
一道幽影就這麽被從外頭踹到了誅仙台之裏,身子落在台上,連撞出了二三裏才算跌停而止。
趙從道也沒有料到如此變故,甚至於誅仙門如此輕易地就被從外麵打開,也讓他著實吃了一驚。
“藏在這種海溝旮旯裏布陣,你們這幫蠢貨還挺能想的。”吳逸從門後淡定地走出,脖頸上那道紅玉也因為從水中而出,漸漸淡去了微光。
他看這場上滿堂焦煙,趙從道依舊屹立不倒,心中也暗自放下了一點。
然後又將目光投到被他一腳踹進門內的誅仙劍之主誅劍使,歪著頭暗道:“這個就是誅仙劍的主人?看上去倒還平平無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