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從道是完全沒想到吳逸居然能找到這裏的,這地方連他找都找了好一會,在鳳目和望氣術加持的情況下才能找到一點蛛絲馬跡,這小子居然這麽快就……

“你是跟蹤我來的?”趙從道朝上頭的吳逸道。

吳逸聳聳肩表示:“會望氣術的又不止你一個人,是你妹妹趙姑娘看見那金牌裂了,擔心你出事,才讓我跟來的。”

說實話,他看見趙從道平安無事時還是略有一丟丟意外的,因為從趙靈芙的表情看,這趙從道好像是遭遇了什麽生死之際的大磨難,命在旦夕,結果現在再看時,這小子似乎身上也沒有缺胳膊少腿,身上也沒多少受傷的痕跡,這不由得讓他放下了心。

趙從道當即了然歎道:“這丫頭真是……”

而被吳逸一腳踹入了誅仙門的誅劍使,即使爬了起來,也還是腦中嗡嗡鳴動,被那一腳重擊後的震感還是沒有完全消去,可是當他睜眼看見那台階下緩緩走下的人影時,霎時間就陡然清醒了。

是他!

是那個即使左護法都沒能拿下的小子!

一個來曆不明的小子已經足夠難對付,要是再多一個曾經破了陷仙門的,這糾纏下去勢必沒完沒了。

誅劍使當下就做出了決定,跑!

他暗掐劍指,想要用出李道符所給的法寶遁走,但是指間一動,迎頭處就有疾烈風響而至!

太阿劍劍出如電,一輪半月以不由分說之勢斬來。誅劍使當下側身疾閃以避,但他才一側身避過,就又覺背後一道透骨之涼悚然而至。

大梵天王刀從誅劍使背後橫斬而來,刀光極其幹脆地將他一刀兩斷。

但,誅劍使即使被斬成了兩半,卻也無礙於他出手反擊。

“豎子爾敢!”

誅劍使妖異的紅瞳中閃過了惱羞成怒的瘋狂,那被大梵天王刀斬過的傷口裏立時爆發出血紅色的劍光,這劍光毫無差別地四麵爆發,不僅攻向吳逸,另一邊稍遠一些的趙從道同樣也受到了波及,不得不舉劍相抗。

誅仙劍光如同一場血雨,來勢既密且疾,周遭一片數裏之寬的廣場內幾乎沒有不被覆蓋之地,趙從道將太阿劍舞做一團圓光,守勢滴水不露,但這片劍光勢大,他也隻能且擋且退,要想抵著劍光攻上,卻是一時力有未逮。

吳逸同樣也以大梵天王刀護身力守不失,他是領教過絕仙劍的攻擊的,這漫天血雨一般的瓢潑劍光,雖不如當時金睛鬼王揮出的劍勢磅礴無比,但勝在密集,大梵天王刀上一連串傳來的劍光相擊聲幾乎從無間斷,他甚至使出了前陣子在清濁世界學來的一點「大摩尼刀勢」,將全身舞成一團白光,是以劍光細密也不能近身半分。

隻是這樣做他也不知道不是長久之計,這誅劍使不知道還有多少手段沒有使出來,一旦讓他拉開距離,到時候再想反擊自然會平添多少難度。

吳逸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在舞成一團圓灼灼,光陀陀的白光之後,雙眸陡然散發出一點靈光,黑發忽地飄揚而起,變作烈火之紅。

「摩尼金剛」,開!

驀然間吳逸開啟了這個形態,手中的刀勢也下意識地略微慢了一二分,幾道血紅劍光幾乎是立刻趁隙而入,擦過了他的手臂。

吳逸以餘光看了一眼左臂被擦過之處,還好,除了留下一抹殘煙外並沒有什麽傷痕。

很好。

吳逸嘶聲吐氣,準備硬頂著衝上去先發製人,但變生肘腋之間,就在吳逸踏出前進之步伐時,這一回他還是慢了半步。

在無止盡宣泄著潑天劍光阻止著兩人的誅劍使,當然不是半點後招都沒有。在狂亂的劍雨之中,還是無礙於他念動了一道短促的咒訣。

誅仙陣圖·收!

方圓數裏之大的誅仙陣台,就在他這一句之間,頃刻而收。原本正衝身而近的吳逸,在還沒有碰到誅劍使時,就先感受到了一股來自四周磅礴壓來的重滯感。

水壓。

吳逸雖然不至於在這種深水下被壓死,但毫無疑問,四周無所不至的水勢還是起到了延緩他動作的作用。

吳逸要想在水下行動,必須得催動脖子上帶著萬鏡樓主所贈紅玉佩,而這一點時間雖然短,卻也足夠誅劍使逃之夭夭了,他並非人類,所以在水中也能潛行無礙。

吳逸正待要追,卻又看見這一片巨大海溝之中,趙從道的身影卻反而開始墜了下去。

吳逸“嘖”一聲,當即變出一道身外身,本體前去緊追誅劍使,分身則去趕過去救趙從道。

原來趙從道自進了誅仙門後,因為門中無水,就將那有避水之用的符籙解了下來,如今誅劍使遁走,這陣圖突然而收,四麵八方的水壓一齊壓上,趙從道這才反應不及,身子往下直墜。

而就在吳逸就快要趕到之時,他又看見趙從道鼓著臉奮力將一張符籙別在胸前,頓時間身形再度恢複如常。

“大爺的……”趙從道長長吐出了一口氣,看著那已經跑出一個小點的誅劍使,二話不說,當即身子飛竄而出,窮追而上。

白跑一趟,唉……

這邊廂吳逸本身也在窮追著誅劍使,他遁光之勢極快,頃刻之間已到了日光透下的淺水之域。

吳逸這一回不打算再手下留情,手上的神弩已經對準了前方之敵。

現在吳逸道行已經比上一次用神弩時又增進了不少,商陽劍氣再發射之時,他相當有自信即使是麵對這種程度的妖魔,也能一發而成功。

箭在弦上,如同張翼而開的兩條弩臂後,積蓄著前所未有的力量。

二,一……

發!

在錚然而起的弦動之下,吳逸手指劍氣化作了一道所向披靡的白虹,在身前臨近水麵之時炸開了一團曜日白光。

平靜的東海麵上,也因為這道突然而起的爆響而炸開了層層激浪,浪勢之高,足足有近五十丈。

兩道人影衝出激浪,吳逸定睛再看時,那誅劍使,已經被炸飛得在空中帶著一縷黑色殘煙,漸漸落到了十幾裏外的一片密林之中。

“這個人頭我要定了!”趙從道毫不猶豫,直接縱風而飛向那誅劍使掉落之方向,甚至已經解下了大弓,銀彈在手,誓要搶在吳逸之前解決對手。

吳逸看他這副爭功模樣,也是沒轍,這誅劍使他雖然討厭,但趙從道既然要報仇,他也不會攔阻。

鳳目之下,即使誅劍使遠隔數裏,趙從道也自信可以一發而中,弓彎滿月,在趙從道急速飛馳的身形之中,發出了勢在必得的一彈。

那一記銀彈果斷地一射而出,然而就當他以為必中之時,就在那一片密林裏陡然間升起了一道青翠色的障壁,原本趙從道那必中的銀彈,在還沒擊中目標時,就被攔了下來,當即炸開了一團燦爛煙火,火舌焰焰。

趙從道和吳逸都停在了當空,看著他青氣凝就的障壁中,赫然站著一個人。

趙從道還沒什麽反應,吳逸確實先叫出了聲:“李道符?”

他沒有看錯,那個橫亙於他們前方的男子,可不就是之前百兵大會上遇見的截教門人李道符?

他記得對方已經被突然冒出的踏空老鬼燒成了灰燼才對居然還活著?

李道符將袖一拂,那被吳逸一發神弩擊中的誅劍使,從地上被一朵青蓮騰空托起,霎時便向西北方疾飛,一下子就沒了蹤影。

他還一副悠然自在的口氣朝吳逸笑道:“多日不見,怎麽樣吳逸,被人們千夫所指的滋味怎麽樣,不好受吧?”

吳逸被這突然來的一問,也給一時間弄得愣住了一下,不過轉瞬間他就看見了答案。

那李道符陰惻惻地一笑,手中念動咒訣,搖身一變,竟然變成了與當前吳逸別無二致的模樣。

看到了這個變化,吳逸猛然之間想到了什麽,表情頓時沉下了幾分:“難道天師宗的案子是你栽贓嫁禍的?”

李道符笑咪咪地點頭道:“不才正是在下。”

就在李道符最後一個字說完的一刹那,他身前的那道青綠色障壁驟然間又炸開了一團巨大曜日,在四周掀開層層氣浪。

不用說,那當然是吳逸的神弩所發,既然對方自己都認了,那就沒什麽好說了的。

李道符身前那道障壁終究是不能抵擋這神弩所射出的驚天一箭,在爆炸後開始寸寸崩裂,他卻對此絲毫不見慌亂,笑道:“神弩之威果然不容小覷,可惜我現在還有要事在身,就不多加叨擾了,來日方長,改日再與你們算算這筆賬。”

他說著,在微笑當中起手拿出了一道金符,符籙上光芒陡轉,頃刻之間,那身影就一下子消失在了吳逸與趙從道兩人之前。

吳逸原打算再射出第二箭,卻見對方霎時沒了蹤影,遍觀四方,也都不見半點妖氣或者妖雲的跡象。也隻得咂咂嘴放下手道:“還真讓他跑了……”

“這妖道用的飛捷符還真是不一般,方圓幾百裏都不見個妖氣的影子……”

趙從道也以鳳目遙觀四方,在確認看不出任何東西後,也隻得頗有些憾恨地罵道:“差點就能報仇了,聽那個人的話來說,你和他們有過節?”

吳逸變回了常態,收起神弩歎道:“不光是我有,害得你妹妹被奪舍挨了我一劍的那個妖魔,也和他們是同夥。”

趙從道聽到這話,眉頭也微微皺起,道:“還有這一層關係,這下就更不能放過他們了……”

帶著些許掃興,趙從道身起禦風,飛向了通往京城的入路。

吳逸身飄在高空,也正準備返程。

但他身子才飛出一二裏,就緊急在空中停了下來。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