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要跟素綾學習雷法,但吳逸到了次日開始當真學起來,又完全是另一回事。

素綾於七姐妹中最是見多識廣,博聞強記,因此各門雷法拘神遣將的口訣,她都記得一清二楚,隻是當中很多高級咒訣都非她當下修為所能運轉,再加上京城紫氣壓製日漸增強,她在煙柳山莊裏也不便演示,就隻和吳逸口述講解用法和咒文。

然而就和吳逸以前所知的雷法咒訣一樣,根據素綾的講解,越是高級,威能越大的神通,咒訣就越長,玄氣要求運轉的訣竅也越複雜,但越到更高深處時,咒訣又變得極短,當然,對玄氣的要求反而更高更繁複。吳逸將自己在泰山所見的李太嶽施展的術法跟素綾描述後,得到的回答是,這是混元教主真武大帝直係道法,她也僅僅知曉其名,而不知道具體用法。

手中雷光頓現,吳逸隨手彈指而發,一道雷光如線,當即就從他指間射出,擊中了庭前一棵鬆樹上,一人合抱粗的樹幹被從中摧為兩截。

這是吳逸聽了素綾講個足足一上午後,隨手根據其中一條相對簡單的咒訣擊出的雷法,名叫「上清五雷真指」。這並不算多麽高深,所以吳逸甚至不需要專門記住,自然而然就發出來了。

“唉,要是所有雷法都這麽簡單就好嘍,有沒有再多些咒文又短,運轉又簡單,撚訣手勢更少,威力又大的咒法?”吳逸倚在庭院出前些日子由黃繡采買回家的一張藤椅上,看著自己打斷的那棵鬆樹,猶自顯得不滿意。

素綾靠在欄杆旁,望著吳逸隨手一道雷氣擊出的成果,既暗歎於他施法之順,雷氣之精世所罕有,也不忘輕白他一眼嗔道:“這些咒法有自有,隻是都是極高深的法門,我也隻知其法,卻使不出來,你若要使出來向上界神將借力,勢必引起頂上紫氣呼應,動靜決小不了,我看你也不想惹人注意,還是按部就班從基礎雷訣漸次練習為好。”

“也是。”

吳逸聽了一上午素綾的講課,對於雷法的要領已經記了個七七八八,素綾也確實對他傾囊以授,許多從道藏裏看的拘神遣將秘法,哪怕她原本修為尚自不夠使出,也不介意對吳逸盡數而述。他聽罷後,當即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朝素綾起身攏袖欠身拜了一拜:“師傅教誨的是,徒兒受教了。”

素綾見他如此,原本清冷沉靜之容,像是想起了什麽,頰間飛霞閃逝,輕啐道:“不害臊,誰是你師傅,要你這欺師滅祖的徒兒?你那萬壽山的師尊若是聽得,得打你幾下板子。”

吳逸卻是笑嘻嘻地道:“有道是達者為師,我師傅對我多拜幾位師傅卻沒意見,她老人家反而希望我博采眾長呢。”

素綾這時頰間暗羞未褪,別過頭拂袖:“博采眾長固是好事,但我若有你這怠惰於學,欺師滅祖的弟子,第一個就把你逐出師門。”

吳逸瞧她耳根桃紅,哪裏還能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以她與自己目前的關係來說,師徒相稱對世人而言確實是大大不當,但他卻不大在乎這套,再加上現在又隻是情人之間的調笑之語,也不是當真行大禮拜的師傅,所以反而表情更加玩味,湊近了前去笑道:“師傅姐姐,怠惰徒兒認了,可是這欺師滅祖,又是從何說起啊?”

他說到最後“欺師滅祖”四個字時,還有意無意地咬字重了一些。

“你……”素綾想起這些日子晚上與他相處之事,尤其是昨晚商定學雷法前,更是許多旖旎不足為外人道,實已是親密無間,但如今正是光天化日,她羞意蓋過了麵上的清冷端凝之色,話到嘴邊,也隻是化為一句輕如蚊呐的:“無賴!”

看她這樣別過頭去的嬌態,吳逸也不再逗弄她,莞爾一笑,就上前從後麵輕輕將她擁在懷裏,說道:“無賴就無賴,對自家老婆又不犯法。”

素綾身子也在不經意間軟了下來,依在吳逸胸膛間,低聲道:“你老是這樣口無遮攔,要是等離開了京城回去見了婆婆,讓她發現你這樣說不定又要生氣了……”

婆婆啊……

想起不老婆婆,吳逸至今也沒把之前尋找丹藥時去青青世界遇見不老婆婆的事告訴她們,雖然當時她老人家是說沒有追究吳逸與幾位仙姑之間的關係,但吳逸聽來感覺更像是暫且不究,等到離開了京城再見,他也說不準不老婆婆會不會舊事重提。

但想來想去,吳逸他還是決定

一日日就這樣在吳逸與六位仙姑輪流相處之中悠然而逝,這段時間太平得簡直有些超乎吳逸想象。

非要說有什麽事情讓吳逸有所留意的,大概就是十來天間,剛剛發售的《西遊記》第二卷的火爆了。

吳逸並不是始終都在家裏,偶爾遇上他睡醒,黃繡兩個丫頭外出的時候,他還是會出去閑逛一把的,恰巧在前一日,楊訥夫婦來到他家裏報喜謝恩時,他才知道這第二卷在京城裏引發了多大的熱潮,這才決定上街感受一下究竟火到了什麽地步。

吳逸知道這第二卷戲份正好是大鬧天宮的**部分到如來造經開啟取經項目的這段情節,他也預想過大鬧天宮的情節一出來想必會引起不小的反響,但實際從正式出版起過了一段時間後,他上了街才算意識到,這股第二卷帶起的風潮,還要更超乎他的想象之外。

走在京城之內大大小小繁華街巷之中,原本京城就為天下繁華中樞,吳逸此刻看見兩旁街道市集的各處攤販,在那些販賣小飾品的攤販裏,已經非常顯眼地擺上了各種各樣關於齊天大聖的飾物玩具,有糖人像,也有猴麵具等各式各樣的小玩意。

酒館酒樓裏除了隨處可見的說書以外,還有不少酒樓都會配合著講書,推出所謂的新菜肴,名目不一而足,什麽“七十二變”,“兵器雨”,“三頭六臂”等等,總之是想方設法地要蹭上這部全新問世的《西遊記》的名頭。

而在勾欄瓦舍之間,吳逸行走時更是聽了不下七八回關於十萬天兵圍剿花果山,小聖施威降大聖的橋段,沿途所經戲樓之下布告裏,由裏麵情節而改編的劇目更是屢屢可見。

這本書在百姓之中的風靡程度,已經擴展到了一個吳逸也有些始料未及的地步。在這個真正具有神佛的世界裏,他前世的神魔小說集大成之作,還能風靡至此,不得不說確實經得起考驗。

在行走至某處長街之時,吳逸又看見了秦大夫和他的孫女小滿兒,此刻也正擠在熱鬧人流之中,秦大夫正在小孫女的指示下,給她買著一個齊天大聖形狀的糖人。

“秦大夫!”吳逸簡單地打了招呼,自從十幾日前搭了他的順風車去往泰山未果之後,他就一直沒有再去見秦大夫,好在對方也不知道自己用分身留在馬車,本體潛入泰山的事情。

秦大夫剛付了錢,將糖人拿到孫女手上正好看到吳逸招呼,也欣然應道:“吳小兄弟,巧啊。”

秦大夫的孫女小滿兒看樣子對這糖人頗為喜愛,一直拿在手中端詳個好一會兒,才肯用舌頭小心翼翼地舔上幾天來解了自己的饞。

吳逸本來也是閑逛,也就和秦大夫祖孫同行一路,他見小滿兒這麽點年紀的小娃娃看樣子也對這齊天大聖頗為喜愛,就隨口一問:“這糖人捏的是齊天大聖?”

秦大夫也望向他笑道:“是啊,小丫頭聽故事聽得入迷得很,非要讓我買,小兄弟也知道這故事?”

吳逸當然不可能逢人就說這是他口述別人寫的,隻是表示:“這故事如今街頭巷尾無人不知,我自然也知道一些。”

“嗬嗬嗬……”

秦大領著孫女,邊走邊道:“是啊,這故事頗有意趣,寓教於樂,我這小孫女還在識字,就喜歡讓我買書來講與他聽。不光是她,我那醫館鋪子的左鄰右舍,也很是喜歡。”

吳逸聽著秦大夫的敘說,這時一旁小滿兒也插了嘴道:“對呢,隔壁張爺爺,李叔公,王三奶奶都可愛去聽大聖戲了。”

“是嗎?”吳逸看她喜笑顏開的小肉臉完全沒有作假之態,也隨著笑道,“這大聖可是個大鬧天宮的主,沒想到上到老下到小有如此多人喜歡啊。”

秦大夫也輕摸著孫女的頭,朝吳逸道:“老頭子也算識文斷字,依我看這猴頭雖然當下所做之事確實有些任性妄為,但勝在有一股昂揚勇猛之氣,看他戰退十萬天兵,字裏行間,盡有英雄揮灑之豪氣,惹人喜歡再正常不過,隻要老百姓喜歡,那就證明這東西必有可取之處。”

吳逸對這評價頗以為然,正待要說什麽之時,卻發現自己三人行走的前路,不知不覺已經被擠滿的人群擋住了。

嗯?前頭什麽情況擠得這麽嚴重?

吳逸稍微昂首遠望,隻看見層層人頭之外,是一片旌旗招展緩緩而過,像是什麽盛裝而行的車馬隊伍。

左右兩邊道路都是人牆,足見熱鬧程度,他很小心地帶著秦大夫祖孫兩人,帶頭擠到了前方,這時才看見那路口街道上為什麽人群攢聚的緣由。

那是一群打扮得相當氣派豪奢的馬隊,為首的意氣風發,紫冠錦袍一望便知非是尋常人家,這數百人的馬隊中,吳逸還注意到了了一輛囚車,那囚車裏關押的也並非是什麽人,而是一隻……

猴子?

而就在吳逸注意到那隻猴子的時候,他也聽到了圍觀百姓中的議論之聲。

“這寧南侯為了給天子送禮陣仗夠大的啊,抓隻猴子動用這麽多人……”

“你懂什麽,我聽城門的人說啊,這猴子是個稀罕種,叫什麽什麽六耳獼猴,可珍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