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腳下的地壇,戰鬥仍在繼續。

那幾個被李道符一擲而出的神霄宗弟子,轉如飛星,完全不由自主,麵對著如此情境的拂雲老祖和兩位長老,自然不能不接。

既不能用雷法,這也難不倒這些修行日久的神霄宗宿老,隻見那拂雲老祖揮袖起訣,掌起而周身風動,那七八名弟子飛勢疾速,卻在即將砸到幾位長老之時,都被一股柔和的旋風托帶而住,風卷飛轉,在拂雲老祖周身而遊,他這起掌一托,很是輕鬆地就將這一股絕強飛擲之力盡數化解。

鎮天、靈應兩位長老也再次以眼神對上,準備繼續進攻,拿下這個神秘青年。

但李道符看見拂雲老祖以綿柔之法接下這幾個弟子,臉上笑容變得更加邪厲。

“正合我意。”

說著,他毫不猶豫地捏緊了一隻拳頭。

緊接著,剛剛運起術法讓七八名弟子在周圍停在空中的拂雲老祖,霎時之間,眼前就被好幾團炸裂的白光充塞,當然,也照遍了鎮天、靈應兩位長老的視野。

那七八名神霄宗弟子,炸了。

這劇變陡生,令下方的天衍掌教也不得不變了顏色。

這李道符竟如此狠毒!

神霄宗弟子爆炸產生的焰光與煙霧,將地壇上空照得更亮,在這亮光裏頭,拂雲老祖的慘叫聲乍然而起。

天衍掌教終於再也無法站立不動,足起雷光,身子化作一道疾雷衝進了那陣炸裂開的煙雲當中。

作為當世道宗修為數一數二的人仙,天衍掌教一出手自是雷厲風行,劍指一出,指端就如一道如有形質的雷光,精準地戳中了煙雲之中發動了突襲的李道符眉心。

而被戳中的李道符,抬起的手掌中硝煙陣陣,而掌心所對的,正是胸口一片焦黑,殘煙未散,滿麵不可置信的拂雲老祖。

李道符額中了一擊天衍掌教以元神之力催動的「九霄空雷指」,額頭上登時出現了既似雷光軌跡又像是筋脈紋路的痕跡,從那一指之處擴散,這是天衍掌教眾多絕學之一,哪怕是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高手,隻要未斬三屍,仙體未成,都可能被這一下當即打得元神盡毀,丹元破碎,實在是毫無任何花哨,卻又威力足可亡魂殺魄的絕招。

他的身體被這一擊直接擊飛到了百丈之外的泰山山壁之中,砸出了一個不小的坑。

天衍掌教又伸出一隻手,淩空虛握,終於是讓正要失墜的拂雲老祖被一股無形之力托舉而住。

“掌……”拂雲老祖奄奄一息,氣息已極微弱。

“別說話!抱元守一,寧神靜氣!”事在緊急,天衍掌教拂掌起訣,連運雷指,在他身上疾點。

雷法司生司殺,既是降妖除魔的妙道,自然也能用來救護生靈,滋生萬物。

鎮天靈應兩位長老驟見拂雲老祖重傷,也是大大出乎意料,驚駭莫名,就要上前助力救護。

被擊飛的雲玉京這時也才緩過神來,飛衝而過就要查看拂雲老祖的傷勢。

“別過來!上去泰山看看到底是什麽情況!玉京,你也去!”鶴發童顏,看上去相當年輕的天衍掌教此時也露出了難得的嚴厲之色,出聲疾喝道。

掌教能有這個表情,說明事態發展已經到了一個不容樂觀的境地。

鎮天、靈應二長老即使再擔心拂雲老祖的傷勢,也明白此刻確實該以大局為重,這裏有天衍掌教坐鎮,想來不會出事。

於是他們兩人和雲玉京各自對了眼神,當即領命,立刻飛縱直上泰山頂上一探究竟。

可就在他們飛縱而起,人才剛剛離地不過數十丈時,泰山頂上遠處的異變就已經再次發生了。

四道紅色氣流自遙遙山頂之上,沿著東南西北四個方向迸射而出,這一劇變登時就讓才剛起飛的兩位神霄宗長老和雲玉京呆立半空,他們正在目睹天空,被一層血紅色的天幕給籠罩!

一股莫名的極凶之預感頓時籠罩了他們心頭。

“這是……何等凶煞之氣?那上頭究竟有什麽?”鎮天長老作為神霄宗宿老,幾百年來掃**群魔無數,卻也沒有見過這等漫天溢海的絕強壓迫感,在目睹了血紅色天幕沿著四道氣柱,散開將泰山周圍都罩遍後,也仍然難以置信。

究竟是什麽樣的妖物,能在泰山這種地方擁有如此之廣大的妖氣。

雲玉京也是縱是身負外傷,此刻也被驚得顧不得捂住傷口,以他的望氣術而言,這頂上血色天幕之凶厲,不光自己學道以來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就是道藏經典裏也沒有如此陣仗。

這究竟是什麽東西?

天衍掌教雖然手中救治拂雲老祖不停,當然也發現了這突然的變化,而且,由於他修為乃神霄宗中第一,所察覺到的細節也比弟子以及長老要更多。

這股血紅色天幕四方蔓延之遠,據他估測,大概以泰山主峰頂為中心,約有八十裏左右。

這像是某種陣法……

天衍掌教閃電間運法完畢,才算托住了拂雲老祖那一口元神之氣不敢,他單手接住老祖身軀,向著地壇另外一側早已嚇得有些懵的,以燕橫江為首的神霄宗其餘精銳弟子喊道:“橫江,這陣法非同尋常,你現在帶著剩下弟子馬上去尋找那些失散的朝中文武百官,盡快護他們周全!”

“是!”

盡管燕橫江等人修為差師長遠矣,但同樣也有除魔衛道為己任之心,即使心中震駭無以複加,但道心仍在,自然也咬著牙齊聲領命。

而另外一邊,地壇之中大乘禪寺的僧眾將神霄宗與李道符的這一番糾纏盡都看在了眼裏。

大顛和尚與圓性等長老一道,同一幫僧眾都站在住持無生禪師身後,之前被祭出地壇的五千多卷大乘真經也被眾僧護法圍住,無生禪師施法圍在了一個金色罩中。

原本大顛和尚以為那李道符會是意欲奪經的邪魔,但從他和神霄宗交手的痕跡來看,似乎他意不在大乘真經。

無生禪師見到真經完好,沒有被這突然降下的敵人盯上,也沒有絲毫猶豫,當下合掌念經,吟誦一聲:“須彌芥法!”

隨著這一聲念誦,被聚在金光之中的五千多卷大乘真經,隨著他這兩掌一合,登時金光收縮,將整部分大乘真經,都收在了小小一點之中,形如念珠大小,那一串念珠又恢複成了原有之樣,飛回無生禪師手中時,比之前顯然又多出了一顆念珠,那念珠澄澄亮金,殊別於其他。

無生禪師如此妙法,大顛和尚與圓性等幾位首座長老正要稱讚時,和神霄宗那幾位一樣,他們也幾乎是同一時間,發現了來自泰山頂上的異變。

而在目睹同一片血紅色天幕蔓延四方之後,無生禪師同樣也做出了決定:“圓性,本塵,你們幾位長老攜弟子一道從四方散開,救護沿途百官賓客之眾,大顛,護法!”

見無生禪師讓眾長老同弟子都去各地救人,獨留他一人在此,大顛和尚也對此有些意外。

無生禪師仰頭望天,他那蒼老慈悲麵上,也難得露出了幾分哀歎:“這是何等無邊罪孽,才能造就如此之陣……阿彌陀佛……”

天衍掌教看到了附近大乘禪寺的無生禪師也做出了相同的處理方式,當下一道目光投了過去。

無生禪師對上了他的眼神,一道一僧,當世南贍部洲兩大宗門的魁首,在這一刻不需言語就達成了共識,上泰山破陣!

“大顛,那位拂雲道長就托你照拂了。我們衣冠雖別,修行的道理卻通,如今遭逢此難,該當鼎力相助。”無生禪師當即明白了對麵的所有意思,於是吩咐道。

大顛和尚自是看出了那位拂雲老祖傷勢極重,慈悲心一起,自然應允。

可就在這兩大派魁首達成共識之際,那被擊飛到山體之中的李道符,此時卻從那煙塵未散之處發出了陰惻惻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神霄宗掌教,果然有些道道……”

一道人影從煙塵之中悠然飄出,卻是一個毫發無傷的李道符。

他剛剛身中神霄宗天衍掌教一擊雷指之事乃人所共見,此時竟然再出來時身上一點傷都不見,這令神霄宗還在場上的諸人都大為驚異。

就連天衍掌教也有了一絲疑惑之色,不過既然人沒死,那就代表還有生擒他問出當下情況的可能。

“你究竟是何許人也?泰山頂上又是怎麽回事?”

李道符也悠悠抬眼望向了那片血幕天空,這被染紅了周邊的泰山之景置於他頭頂之上顯得更加邪厲。

他麵對著天衍掌教與無生禪師,仍是全無懼色,笑道:“這大陣有個名目,喚作「誅仙劍陣」,四柄神劍分列東西南北,八十裏內任你大羅神仙,也是插翅難逃,最終也要血染於此。我這麽說各位可明白?”

“誅仙劍陣?”天衍掌教與無生禪師顯然都是第一次碰見這個名字,此時不免都凝起眉頭,容色越發嚴肅。

無生禪師合掌道:“施主,這陣法妖異已極,不管施主出於何種目的,現如今當今聖上與百官俱在,他們都是非修行之人,請施主放他們一條生路,既為蒼生謀福,也為少作殺孽。”

李道符嘴角一挑,正要調笑著回話,卻被天衍掌教馬上打斷了追問道:“還有一個問題,那李太嶽李將軍,是你將他傷至如此的?”

“哦?他啊,當然,不解決他,這大陣就無從布起。”李道符答得理所應當。

但天衍掌教卻並不相信:“李太嶽法能通天地,你總有些本事,還不至於將他重傷若此。”

麵對著如此質疑,李道符也沒有繼續解釋的興頭,笑道:“隨便你怎麽想,反正你們片刻之內,就要葬身於此了。”

“你不說,那就得罪了。”

天衍掌教也預料到了這李道符決不會輕易透露,他此時為了大局考慮,也顧不得許多,當即兩道白眉凝起,雷法隨心而發。

他打算將這人製住再問個明白。

一道虛空裏生出的雷光當即擊向站在不遠處的李道符。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卻徹底出乎了神霄宗所有人以及大乘禪寺住持無生禪師的預料。

驚雷迎麵,那李道符不但沒有任何阻擋,反而負手而立,以笑相迎。

雷光毫無阻礙地穿過了他的身影,卻沒有擊中實物之感,李道符的身體就在這眾目睽睽之下之下,化作了一道清氣,就這麽消失在了地上。

徹底消失。

這下也出乎了神霄宗諸人的預料,不見了?

什麽術法能夠躲避天衍真人的真元之雷,就這麽不見了?

而將這一幕看在眼裏的吳逸分身,也驚得險些沒繃住。

這術法在他看來極是眼熟,這倒是和自己慣用的身外身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這李道符居然還有這一手……

看來,一切的關鍵還得在那泰山頂上,吳逸本體在準備強行破陣的同時,也讓身外身的目光終於放到了那泰山之上。

與此同時,在那泰山頂上之巔,那四道氣流發射的中央之地,真正的李道符,正與師兄金壁風,傲立山巔,遠眺著那八十裏之寬的誅仙劍陣範圍。

“師弟,多虧有你籌劃,這大陣才能在泰山展開,這李太嶽向來極是難纏,沒想到師弟出馬,竟然一舉功成。”

在泰山頂上的龜蛇殿天壇所在,天頂此時已經被轟開了一個觸目驚心的大洞,露出了殿內天壇布置。金壁風與李道符立在天壇之前,而此時李太嶽布置好原本用於朝廷祭天的天壇,已經被改換了另一番麵目。

一座被鎖鏈困住的漆黑色神像,立在了天壇神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