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這幾個人從那一幫躺倒的獅駝國使團隊伍裏站出來時,絕劍使就已經有了隱隱的感覺,這幾個人恐怕不是凡人那麽簡單。
原先看到這獅駝國使團諸人從逃散大隊中自列一隻隊伍分逃而出,他還隻當是這些人慌不擇路,但見到這幫人漸行至北方,與逃散大隊背道而馳,同時大陣效果開始發動,獅駝國其餘人馬都承受不住紛紛倒地,獨獨他們三個國主和一個王子摩訶薩還站著時,他心裏已經將這幾人與尋常的凡人自動做出了區別。
那為首的人一身國王朝服,語氣卻相當從容,絕劍使冷然下瞰這幾人:“本以為都是些番邦凡人,卻沒想到還有幾個身有修行的。我等身懷大業,豈是你等能知曉的?”
這時三位國主之中三國主大鵬蘇渤拉尼,卻是一聲冷笑,高聲叫道:“你不說我們也知道,你和那個戮劍使想必是一夥的吧。”
這話一出,絕仙台上的絕劍使當即變了顏色,驚聲道:“你們到底是什麽來頭?”
蘇渤拉尼鼻尖裏輕哼一聲,沒有回答,而是用餘光瞥了一眼剩下三個方向的遠處。
大國主沉聲如故:“我問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那個什麽金壁風也來了對不對?”
絕劍使自然知道金壁風和獅駝國的關係,黑袍之中隨口譏諷道:“左護法現如今就在泰山頂上,你們就是想找他報仇,想來也沒機會了。”
大國主聽罷,也不見喜怒,隻是簡單點了個頭:“原來如此……”
他轉頭朝向三人之外唯一還站著的另外一人,王子摩訶薩。
“兒子,你就去泰山頂上好好報答一下你這位恩師吧。”
王子摩訶薩低頭領命:“孩兒遵命。”
大國主說罷,也從手上摘下了那枚青色的獅子瞳玉戒,扔到了他手上:“這陣法古怪,你帶上這戒指可以活動更久些,要是出了什麽變故沒能解決金壁風,就趕緊走,我們破了陣後在三千裏外等你。”
“是!”
絕劍使自然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不禁覺得這無異於瘋言瘋語,一個小毛頭竟然也敢說去找左護法金壁風?
他們這幾個人簡直是狂妄至極,說得簡直就像他們有把握能破得此陣一樣。
摩訶薩領了戒指,當即起腳縱躍,這一跳沒有使用任何遁術咒訣,整個人就飛縱而起,跳出了一條遠拋數百丈的弧線。
“死吧。”
絕劍使眸中殺意即現,絕仙闕上倒懸神劍當即劍光振動。
四周鋪天蓋地的血霧當中,劍光憑空自現,短短一瞬之間,就有數十道曲折變化,劍路飛縱不定的劍光朝著四人人密密襲來。
劍光極厲極邪,又變化萬端難以捉摸,但那地上三人卻像是談笑風生一般,在目送王子摩訶薩跳躍走遠之後,連一眼都沒有看向那頭頂劍光。
但就在絕仙劍光即將穿透那三人之時,一抹金光以絕劍使遠觀也完全無從察覺的神速,將那地上三人盡數遮蓋,劍光擊打在金色流光之上,激起煙幕重重。
而絕劍使對於無人能從絕仙劍血光之下存活的自信,才剛剛維持了不過一二個呼吸,就已經被那煙幕散去後的景象所擊碎。
竟然真的有人能擋住誅仙陣內絕仙劍的劍光?
不對……
那……那不是人?
絕劍使在那劍光盡被抵消的煙塵散去後,眼中才見到那一抹金光具體的形容,那根根毫羽分列,金光燦然奪目,毫無疑問,那是一道闊大非常的羽翼。
金色的羽翼。
然後當羽翼收斂後,浮現在他眼前的,是三道不斷增大的巨影。
誅仙劍陣的凶厲之境,竟也完全擋不住這噴薄而出,滿天溢海朝他壓來的無窮迫力。
……
……
另一邊的陷仙門處。
吳逸分出了一道身外身,以素綾教的護心咒臨陣磨槍,當即施展出來,護住了素綾和已經倒下的趙靈芙父女。
他從剛剛陷劍使的話裏,雖然也知道了誅仙劍陣八十裏的範圍裏頭,大概率也把那獅駝國的人也包籠了進去,但他現在還沒來得及確認,周圍的情況就已經發生了變化。
現在陷仙門附近的一片廣大原野裏,受大陣影響的當然不止吳逸這些人,還有天子延靖帝,以及那一堆逃散的文武官員軍馬一幹人等。
延靖帝有賴身邊王真人施法護佑,和一群禁衛軍都被金光所護,王真人玄氣雄厚,暫時還沒什麽事。
可剩下那一大堆參加祭禮的文武官員,可就不那麽樂觀了,他們現下盡都在神霄宗的弟子和大乘禪寺的僧人各顯神通下瑟瑟發抖,縮在一團團金光裏,不敢有一絲動彈。
而這樣消耗最大的,當然還是那些在誅仙陣中各施術法靈器,竭力護佑這些身無修行之人的僧道弟子。
誅仙大陣何等厲害,他們縱使各個身有道行,在這無時不刻都在瘋狂竭取體內玄氣修為的絕凶之境下,越動術法,反而越是難以支撐。
在陷劍使和吳逸說那一兩句話間,吳逸就聽到了周邊一陣陣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和哐啷啷法器紛紛落地的聲音。
他猛然回頭一看,那些飛來護持的總計上百名僧道,才施展出術法沒多久,就因誅仙大陣而丹元虛竭,直接玄氣耗盡,倒落墜地,個個麵色發黑,就此氣絕而亡。
當中還包括了吳逸前段時間在靈官廟有過一兩麵之緣的燕橫江,荊烈海這幾個神霄宗弟子精銳。
而修為比他們更好一些的大乘禪寺幾位首座長老,也沒能抵抗多久,隨著腦後佛光破碎,一道道袈裟之影,也一墜而落,身如枯槁而亡。
“這……”吳逸睜圓了雙眼,兩眼怔怔望著那些頃刻就死在了陣中的僧道人士。
一方麵是誅仙陣之恐怖猶是更超乎他所意料,連圓性長老這樣凝就了腦後佛光,相當於道門三花聚頂五氣朝元之境的高手都撐不過片刻,他自己雖然也有玄氣被如抽絲般剝離的感覺,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最近道行大進的緣故,感覺並不明顯,直到看到那些個曾經打過交道的僧道頃刻葬身於此時,他才對這誅仙大陣的影響認識更深了一層。
這玩意不破陣會有更多人死亡……
“哈哈哈哈哈……”
陷劍使看著那一團團護住文武百官不受邪氣入侵的金光最終力竭而隕的場景,更顯得意:“我說了,在這陣中有死無生,越用術法死的越快,不用那邪氣入體更得死,你縱有絕學,要不了多久也會是他們這個下場。”
吳逸握緊了金箍棒,他咬著牙,顯然已經意識到了時間的緊迫。
就在他正要掣起金箍棒再衝上前時,又見到眼角餘光處金光再閃,吳逸轉眼而望,終於見到了在這神霄宗一幹弟子都損失殆盡時,除了他這邊以外,唯一一處還在抵抗之人。
“王真人!”吳逸驚得叫出了聲。
王真人早已留心以術法護持延靖帝,他修為極高,乃吳逸入京城以來除了梅山六聖,禦車將軍,獅駝嶺三魔這種實實在在的超規格強者以外,所遇見首屈一指的人間修士。
但現在驟見一堆年輕道士與高僧俱都猝亡於誅仙陣下,眼下這一幫文武官員無人救護,危在旦夕,也顧不得許多,當即體內元神玄氣一再催動,擴大了護身之術的範圍,手起訣落之間,那總計成千上萬的文武官員以及兵丁,盡都又被道道金光護罩所籠罩,暫時隔絕了誅仙陣的邪氣。
王真人畢竟修行過大乘真經,玄氣之廣大到此處才真正顯現出來,隻是他素來不喜爭鬥,才一直不顯山露水,此次真正全力以赴,不為別處,正是為了廣大無辜之人爭奪一線生機。
“吳逸!”他此時通身玄氣鼓**,大聲朝吳逸那邊喊道。
“這陣法厲害非常,我通身玄氣也支撐不了多久,你既為神弓所鍾,定有破陣之機,陛下和朝廷眾人的性命,此刻全都交給你了!”
王真人隔空而喊,字字句句都落在了吳逸耳中,他看著自己那道仍在盡力維持護心咒的分身。
他也明白時間緊迫,非得想辦法破陣不可。
事到如今,隻能毫無保留了!
吳逸閃電之間就決定好了動作步驟,恰好的是,他現在在泰山藏著的一道身外身,也已經確認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至少獅駝國三魔已經在準備破陣了。
因為他變的分身隱身登到山頂之後,當即就施展了三十六變變作了一塊廢墟旁的石頭,來偷聽那山頂上的事情,從而在看到李道符和金壁風的同時,碰巧也遇見了前來尋仇的獅駝國王子摩訶薩。
既然知道了想要破陣之人不止他一個,那吳逸也有些放下了心,他對獅駝國三個魔頭的本領還是很有信心的,這誅仙劍陣惹上了他們算是倒黴。
現在也該他試試破陣了。
吳逸緩緩將視線集中到了陷劍使處,他記得,封神原著裏似乎隻要摘下那門上倒懸的四把劍就算破陣,自己如果像上次一樣用上救命毫毛,應當也可以破陣,隻是現在他覺得自己所可倚仗的本領比之前已經強了不可以道裏計,如果不是實在沒有辦法,他也不會動用救命毫毛。
就憑手上這根金箍棒,他不信破不了陣!
眼神對上陷劍使的一瞬間,吳逸新學的一項神通毫不猶豫地就已經使了出來。
「先天忘形劍氣!」
虛空無形的劍氣在這冷厲的眼神之中陡然而發,這一下發於極微,陷劍使縱是見過千般道法也絕沒有想到這吳逸還有如此一招,當他察覺到劍氣襲來之時,那股幾乎就要刺破他頭顱的壓力已經迫在眉睫!
劍氣縱飛而過陷劍使的頭頂,擊在了那陷劍門上空。
陷劍使畢竟還是一方掌劍使,再加上誅仙陣下天下舉凡任何術法攻擊一發出,都會或多或少被削減威力,這才讓他於極險之境地側過頭避過了這差點擊穿他元神的致命一擊,僅僅隻是擦過。
這小鬼用的什麽術法如此犀利?
而就因為這一劍,讓陷劍使措手不及產生的視線偏移,已經給吳逸創造出了足夠的時間。
當陷仙使再重整體勢,準備驅動陷仙劍還擊之時,他眼神過處,就已經見到了騰空而起的吳逸。
而且,不止一個。
足足上百個吳逸,並且個個手掣一杆金箍棒,頭發瞬間從黑到紅,氣焰爆漲,向著陷仙門和陷仙劍發動了排山倒海的攻擊。
摩尼金剛,身外身,金箍棒,三重攻勢齊齊而上,這才代表著吳逸當下真正開始認真了。
“撒豆成兵的分身伎倆你以為有用嗎!”
陷劍使臨危之下,眼中厲光再放,陷仙劍與他一心相係,不需要任何咒訣驅動,當即就發出了血紅劍光針鋒相對。
吳逸所變化的分身在他看來,雖然乍一看確實占了措手不及的便宜嚇了一跳,但這種分身術法他早看膩了,把自己力量分成幾十道分身,看似人數變多,實則是再愚蠢不過之舉。
特別是在誅仙陣內,這種術法隻會大大加速玄氣的消耗。
在陷劍使看來,這吳逸已是窮途末路,孤注一擲。
但在陷仙劍神光與吳逸那上百道分身相觸的瞬間,陷劍使的眼瞳陡然狂震了一下。
因為他同時感受到了兩件完全不可置信的事。
其一,就是當前吳逸的這一道分身棍法,一交擊下他才明白,自己大錯特錯,這上百道分身竟然每一個都擁有與他本身相同的力量!這簡直不可能!
其二,則更是令他險些守勢失據。
在陷仙台半空兩股巨力交擊的同時,陷仙門東北方向,位於泰山正北方向的絕仙門,炸了。
沒錯,誅仙劍陣的一角,炸了。
而就在破陣如火如荼之時,泰山頂上的兩人,卻全然無暇顧及誅仙劍陣的情況,甚至注意力也沒放在那剛剛飛到山頂的摩訶薩上。
天壇之上,那道漆黑色的神像,仿佛從萬古靜止之中,發起了黑光鳴動。
而作為弟子的金壁風與李道符,則注視著這一奇景。
“我等宏願……就在此刻終於就要實現了!”金壁風此刻眼中隻能映照出那神像黑光,完全沒把剛剛飛到泰山頂上的摩訶薩放在眼內,兀自喃喃道。
而一旁李道符則相對來說平靜許多,也負手在後,輕聲語道:“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