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婆婆的突然出現,其實吳逸以他現在的修為進境,早該察覺了,隻是他現在心思放的極鬆,又和紫織調情,再加上不老婆婆他潛意識裏已經沒有防備,才在出聲時方有察覺。

"婆婆,大家都這麽熟了,不妨進來一敘嘛。"吳逸這時也以肘撐著身子,半倚在榻上,拿著那朵雪蓮,向婆婆打招呼。

不老婆婆清影直接穿過了房門,現身在他們的房間內,現在又換了一身紋樣雅致的流裙華裳,麵上仍戴著白玉麵具,氣質雍容,悠悠道:“這北海離大剝山上下千萬裏遠,你往返如此之易,真是你那師傅的好徒弟啊,也不知道這回又學了什麽本事。”

吳逸自然知道她意中所指,自從那白猿遁入他眉心,他學得彈雲縱以來,當時就已經知道了這術法就是最開始相遇時聖尊師傅所說的她自己的騰雲之術,不老婆婆早就認識聖尊師傅,會看出來倒也不奇怪。

他此時眼神溫和了許多,笑道:“機緣巧合而已,就因為這麽個東西差點就回不來了,我這本事也沒別的用處,以後天下太平了,可以與人當鋪兵送文書,賺個糊口錢。”

這俏皮話突如其來,騰雲之術這等高級之法在吳逸嘴裏卻拿來用作了如此俗氣之用,不光紅綃一時之間幾乎忍不住笑,連那不老婆婆白玉麵具裏也傳出了一陣極輕微的嗤笑。

“你這小子,性情倒是和你那師傅完全不同。”不老婆婆語氣也變得輕快了些許,想來心情不錯。

她手中一指那朵雪蓬蓮,道:“我這幾日離了大剝山,也算是有些睹物思鄉,你手上這朵雪蓬蓮可願送給老身?我留在這龍宮屋閣裏,也算一抹勝景。”

吳逸自然不會拒絕,當即就遞了出去。

不老婆婆手出情絲,就將那一朵雪蓬蓮收入手中,這時,吳逸卻看到她蔥指運轉情絲之時,尾指處有意無意地勾了一勾。

吳逸當即就明白了,嘴角自然泛起一分微笑。這是他倆相處時暗自訂下來的暗號,是讓自己一會兒去找她。

取了雪蓬蓮後,不老婆婆也沒有多言,就轉身一道清影離了房中。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吳逸等到紅綃酣然而睡後,也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輕輕走出了房門,盡量走的不那麽可疑才不會引起懷疑,

他此時習得了彈雲縱,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到達不老婆婆的瓊花閣自是彈指之間,雲氣一至,他人影也直接穿過那薄薄一扇朱門,縱到了不老婆婆跟前。

吳逸來勢之快,即使不老婆婆也在此刻玉容驚動,風吹亂了她鬢邊雪絲。

“靈……”吳逸剛剛站定,笑嘻嘻地就要說話,但不老婆婆卻來得比他想得還要突然,直接就一團煙霞湧上,吻了上來。

唇分之際,吳逸清晰可見此時靈毓神色裏難掩的訝異,她眼裏盡是不可置信:“你……仙體已經成了?”

“應該,算是吧。”吳逸坦然答道。

靈毓維持著長袖摟著吳逸脖頸的姿勢,她此刻雖然被吳逸也擁在懷中,卻因為對吳逸仙體已成的震驚,神態上也柔情稍退,轉為了一副沉吟之態道:"這些日子,你雖然功力增長神速,但這才進去幾個時辰,這也未免……你究竟學了什麽道法,能讓你有如此長進?"

吳逸想了一下,自己能學會彈雲縱,一半是因為破除了十惡八邪之困,另一半則似乎是因為自己吃了白猿給的那顆桃子,讓自己仙體水到渠成,能真正承載這個一縱十萬八千裏的神術。

他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於是揚起唇角,朝著靈毓道:“你想知道,咱們換一個安靜的地方說話。”

彈雲一縱,就如佛前彈指,流光直穿出北海,吳逸先是留下了一道分身在北海望風,自己本體帶著不老婆婆靈毓霎時間就過了北海大洋與西洲山河,到了南贍部洲地界。

當他腳再踏入地上之時,眼前之景,已經是他闊別有些時日的景色。

南贍部洲南疆寶象府的富貴山莊,算是他來此世後的第一個家。

“到了。”吳逸抬頭望著富貴山莊屋宇,四周還是一切如故,草木未曾有半分改移,這些時日即使他不在,也沒有遭到什麽損壞或者缺失。

不過想想也是,這一座富貴山莊裏房間雖多,但其實也就那一張大床,再就是院子裏的幾顆果樹,也沒什麽值得偷的。

靈毓被這騰雲一直帶來,猶是驚魂初定,再見到吳逸來到的這個宅子裏,也是有些不解之色:“這兒是?”

吳逸牽著她的手邁步而走,語氣裏帶著幾分懷念:“我家。”

不老婆婆靈毓並非不近人間煙火,她也曾在長安買宅喬裝過幾日,她隨吳逸一路走進這富貴山莊,見這山莊內布置雖不算寒酸,卻沿途看不見半點家具,屋院雖不少,卻都空空如也,宛如被洗劫了一樣。

她也有些忍俊不禁:“你這宅子是不是太久沒來,被搬空了?我看了一路,幾間屋裏廳堂什麽都沒有。”

吳逸很自然答道:“不,從我住時,這兒就什麽都沒有了。”

他牽著靈毓走到了自己那熟悉的大床屋,這屋裏唯一的一張大床還是那樣,未有移動。吳逸笑著一指:“瞧,那不還有一張床嗎?這就是我這富貴山莊裏唯一的家當了。”

饒是不老婆婆遊曆人間,見多了山中高士,奇人異狀,在見到吳逸這副宅子裏唯一的床時,在輕微地愣了一瞬後,也不禁嫣然而笑,燦然生光:“你這宅子可是有趣,明明家徒四壁,卻叫富貴山莊。”

吳逸挑眉道:“胖子既然可能變得很瘦,富貴山莊也可能變得很窮,這又有什麽好稀奇的呢?”

他坐在了榻上,靈毓也像是一個妻子一樣坐在側旁。吳逸就在這空落落的宅子裏同她大概說了自己破得十惡八邪,得以學得霞舉飛升之法的前因後果,當然,他也沒忘提了一下自己吃了那顆桃子的事,留下的桃核也被他拿了出來,展示在對方眼前。

“這是……蟠桃?”靈毓傾聽之時,見到吳逸手中的桃核時,更不禁眼露流光,驚呼道。

“蟠桃?”這下吳逸也沒想到,對方嘴裏會蹦出這麽個名字來。‘

合著自己吃的真是蟠桃?

他當初吃時就隻覺得這玩意靈氣逼人,莫可言喻,卻沒想到這玩意居然是天上貨真價實的仙桃,隻當是仙山福地自有的靈果,並沒往蟠桃園的仙桃去想,現在聽靈毓所言,也是恍然,難怪自己吃了頓覺渾身**滌一清,感覺體內完全沒了任何雜質。

靈毓又道:“我瞧你那桃核模樣,看上去應該像是蟠桃園的小桃,六千年一熟,和我那寶庫中的蟠桃也差不多,不過似乎還未全熟,就已經被摘了下來給你吃了。”

“六千年一熟啊……”

吳逸記得,這六年一熟的蟠桃人吃了就能成仙了道,霞舉飛升,自己吃了一顆,已覺得大為受用,實在是名不虛傳。

他又想到,要是九千年一熟的蟠桃給自己吃了,不知道會怎麽樣,是會與天同壽,還是煉就金剛之軀。

隨即吳逸就覺得自己想多了,煉就金剛之軀不知要吃多少蟠桃金丹禦酒,還要會三昧真火,還能煉就金剛之軀,自己吃了一顆都差點交代在那,還是算了,他可沒有孫大聖的膽子。

再者現在靈毓在側,他這念頭也就稍縱即逝,過了就過了,當即道:“這蟠桃確實好吃的很,我就算不是猴子,也忍不住食指大動。”

靈毓眼裏露出幾分看孩子一般的慈愛,莞爾一笑道:“你這孩子,淨是異想天開,蟠桃園上的仙桃珍貴已極,我這麽多年,也隻得從東方朔那偷桃賊手上來一顆,你要想再吃隻怕得讓你的師傅去了。”

吳逸隨手望窗外扔了桃核,將手輕覆在她掌上,目裏含情道:“那些事太遠先不提,我學了這騰雲術,就想著能帶你和紅綃他們來這裏看看,好久沒來了,以後等太平了,我就想學個拔宅飛升的法子,看能不能把這富貴山莊移到哪個洞府福地去,當個太乙散仙,有事沒事就去和你們遊山玩水。”

靈毓聽罷將眼略微一橫,輕啐道:“你要找自找她們,找我做什麽?我這幾日也聽紅綃她們說過,你可不止有一個姑娘惦記,什麽白姑娘,趙姑娘,陸姑娘……”

吳逸見她提到這兒也是有些忍不住笑了:“她們連這都跟你說了,白姑娘我認,但趙姑娘是我朋友,那陸姑娘更隻是人間一個普通女子,不過意興相投才結了金蘭,且不說她和我沒有什麽,我對自己認的姐姐怎麽會有非分之想?”

靈毓卻是又將纖指輕輕戳了一下吳逸額頭,假作冷臉,挑起如鉤娥眉道:“那你一口一個婆婆叫我,不還是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這怎麽能一樣?”

吳逸沒奈何苦笑著,順勢又要擁住靈毓的肩頭將她抱入懷中,靈毓雖然嘴上揶揄,但身子卻也沒半分拒絕,柔順地依在他懷中。

她露出一抹釋然的笑:“其實呢,你有幾個女子,對我來說都無甚緊要,我們修行人尋求道侶相交貴在交心,你我相許若合那便相依自然,若不合那也就是各自投林,相忘江湖,我隻看中你眼裏有沒有我,就像我看中了你一樣。不過,你要是哪天做出了辜負紅綃她們的事,我也是一定要追究到底的。”

她聲氣在吳逸懷中婉轉悠然,不掩深情,吳逸瞧她眸中星辰生光,麗容絕世裏藏著堅決如鐵的堅定,他心中自也情意呼應,洶湧而來,他輕撫著靈毓玉頰道:“我這人呢懶歸懶,但對於放在心上之人有個不好的習慣,一經住下,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把她們搬走,我不知道你和紅綃她們到底哪一個更重要,但一定都比我重要。”

就在這個兩情相悅,水到渠成的當口,又是一聲不合時宜的懶聲不耐煩地突然而至,打斷了吳逸和靈毓兩人周身彌漫的溫柔。

“差不多得了,天天膩著煩不煩啊?”

這聲音本不該出現來勢之突然,連吳逸也殊難預料。

這聲一出,吳逸和靈毓周身所處之境瞬間從富貴山莊的**轉到了一處四麵澄金之地,這一手場景改移,當下就已經讓吳逸意識到,來人的修為非同小可。

然後他就看到了眼前一抹白衣紫冠,手拿折扇不住搖頭的身影。

“師傅?”吳逸很是納悶,她老人家不是去北俱蘆洲了嗎?怎麽又跑來這裏的。

而聖尊師傅像是早已洞見他內心所想,開門見山就道:“你學了我的本事,是時候來考校你一番了,能不能參加北俱蘆洲之戰,就看這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