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逸看了一遍這四周的澄金之境,他認得,這是梅山兄弟顯露過的玄金龜甲內部,聖尊師傅怎麽搞來的這東西?難道是找他們幾兄弟要的?
吳逸的聖尊師傅,耍耍三娘拿折扇指了指這周圍的金色堅壁,道:“你學了騰雲駕霧的本事,感覺如何?”
吳逸既然遇見了她,正好也有一堆東西要問她,也道:“師傅,這混元一真殿裏的考驗是你安排的?”
“當然,要不是你進步太慢,事情又起了新的變化,我也不用如此費周折又是教你騰雲,又是喂你蟠桃成就你仙體了,這種進步幅度遠超你原來該有的步調。”耍耍三娘對此直接承認了,相當幹脆。
吳逸不由得翻了個白眼,苦笑道:“您老人家可真是用心良苦,那十惡八邪之難我差點就要死在裏頭。”
不老婆婆一邊旁觀,眼神比獨對吳逸時自是又冷冽了許多,她冷笑道:“你這猴兒,竟然也會費心培養徒弟了,真是鐵樹開花,世所罕見,”
耍耍三娘對於不老婆婆的風涼話充耳不聞,視線仍放在吳逸那,接著道:“說實在的,自從收了你這麽個小娃娃以來,你的修行進度非要說有什麽出乎我意料的,就是你這該死的桃花孽債……唉……”她語到末處也忍不住開始唉聲歎氣
不老婆婆鼻間一陣輕哼,微微偏過頭。
而吳逸也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這個嘛……心意所至,情不自禁……”
他是知道很早時聖尊師傅就跟他說過,別輕易去碰男女之事,以免失了元陽損了道行,一開始他確實也是這麽想的。但自從青青世界裏和紅綃陰差陽錯之後,他往後就莫名其妙地纏上了一堆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緣,很多時候,都是情難自禁,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動心了。
現在想起來,幸虧他有些機緣,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別的什麽原因,總之是遇上了呂純陽被傳授了可以鞏固元陽的法子後,算是一路到了現在,元陽不僅未失,還一路成就了仙體。
耍耍三娘卻是銀眸裏浩瀚如海,哼了一聲道:“你就沒發現你特別容易動情嗎?”
“有嗎?我隻對我喜歡的人動心,這不是很正常?”吳逸皺起眉頭,琢磨著這話含義,他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耍耍三娘也不再和他糾結這點細節,當即折扇手中翻轉,道:“好了,不扯別的了,現在把你渾身本領都使出來,咱們開始最後一項考試,過了,你就算小有所成了。”
她說著,起腳輕輕踮足,以另一隻腳為圓心在周身畫出了一道金圈,就像是畫地為牢。
“以這個圈子為限,我就站在這裏,不用神通,不用法術,隻以這一柄折扇,你要是能傷到我哪怕掉落一根毫毛,破損一片衣角,就算你贏了。”
此語一出,一邊的不老婆婆也臉色頓時一凝。
吳逸嘶地一口涼氣吸入,他早就知道聖尊師傅的實力深不可測,即使是現在習得了彈雲縱,又脫胎換骨成就了仙體,他也完全沒有把握能贏。
現在又是讓他傷到她就算贏,這幾乎就等於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因為這種程度的仙人,要控製自己的仙體實在是易如反掌,她要是願意的話,別說掉一根毫毛就是讓人把她頭砍下來都沒有問題,不願意的話,就是天黑加身,恐怕也傷不到她半片衣角,這完全不能代表什麽。
於是吳逸肩頭一沉,喪氣道:“師傅,我能不能傷到你,不還是取決於你老人家心情嗎?”
耍耍三娘手中折扇隨手虛空裏一敲,雖隔著吳逸好幾丈遠,但還是在他頭上憑空敲了一下,也翻了個白眼道:“廢話,我都說了不用神通法術,護身法當然也不用,你就放心打過來!”
既然都這麽說了,那吳逸也就放下了疑慮,從耳朵中掣出「七變」,金箍棒迎風一晃,再度出現。
耍耍三娘一看他手上那根棍子,又露出了無可奈何地表情:“七變這等神兵變化萬方,說了多少遍了,你就非得惦記那根棍子是嗎?你棍法稀鬆平常得很,到時候碰見真正的高手有你吃虧的。”
“等到到時候再換嘛。”吳逸不以為然,手中握緊了金箍棒,眼神從輕鬆平和之間順暢地沉穩了下來,齒間呼吸,以氣促聲。
一聲輕喝之下,吳逸周身都被靈光覆蓋,伴隨著靈氣升騰,他從頭到腳,都盡覆上了一層青藍色的玉質,玉質從腳底開始剝落,顯現全身之時,吳逸一頭黑發已經變得如蒼藍飄焰,精壯的上身雙臂後,纏繞著靈氣凝就的飄帶。
氣焰騰身,正是「水月金剛」之形。
此刻吳逸第二次再運此法相,已是成就仙體之後,全身上下從外表上看相比於上一次並沒有多麽明顯的變化,非要說的話,就是那一雙金色的瞳孔,這回也已經變得同發色一樣澄藍。
並且這一回再變身,所掀起的動靜除了第一時間靈光乍現照徹四周之外,反而沒有掀起多大的風浪,整個過程意外的平和。
耍耍三娘見了這模樣,也是折扇頂著下頜,淡然道:“還行,攻過來吧,任何手段都行。”
在這四周上下都堅固異常的玄金龜甲內部空間內,一場大戰顯然即將開始,不老婆婆也很識趣了退避出了一段距離,麵色也越發冷凝。
「水月金剛」下的吳逸,二話不說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掣起金箍棒前衝之時一道身影頃刻變為幾十上百個吳逸,一百多個金箍棒氣勢如虹地殺來,勢勝千軍萬馬,山洪海嘯。
吳逸並沒有什麽非要比武的嗜好,能一下子解決自然是最好的。
但百根金箍棒迎頭轟下,耍耍三娘卻手中折扇僅僅一合,握在手中,她身在圈中,就開始左遮右迎,一把折扇舞得密不透風,戳點連劃招式全無破綻,吳逸的金箍棒洶湧之勢固打,但潑天圍攻之下,往往還沒打到,不是被她折扇戳中腕脈脫手,就是被她撥移棍勢,反而擊中了別的分身,陣勢一時間不僅沒有打中圈中的耍耍三娘,反而越發被拆打得陣腳大亂,分身紛紛飛散。
這身外身法吳逸曾經用來大敗金角,就是金角大王這等一流妖王,也能打個措手不及,可以大大增幅吳逸本身的力量。但此刻麵對這圈中寸步不離的聖尊師傅耍耍三娘,卻一點用都沒有,分身頃刻之間潰不成軍,陸續化為清風消散。
當一切上百道分身盡數被耍耍三娘破盡,她那圈子周圍再無吳逸的身影。
說時遲那時快,虛空之中,一道金箍棒陡然從耍耍三娘身後突擊而至,真正的吳逸本體,早已隱身在了後頭,蓄勢而發。
但耍耍三娘卻比吳逸更從容,她甚至還將折扇換到了左手,微微側身避過了這一伸長的金箍棒,直接用手抓住了棍身。
運力一擰,無窮勁力反從金箍棒上而生,震得身後吳逸虎口生疼,身子被反掀而起的同時,棍棒自然也難以握持而脫手。
耍耍三娘銀眸一橫,鼻尖在極短促的輕哼之下,就以這根抓著的金箍棒反手一棍打在了吳逸的腰部上。
棍勢奇重無比,即使是吳逸「水月金剛」加身,也像是被攔腰斬斷一樣,他的身子直接飛跌出了幾十丈外,這股勁力把握得剛剛好,讓他隻飛了這麽遠就停下,無一不彰顯著耍耍三娘武藝的力道控製已是妙到毫巔,神乎其技。
吳逸倒飛而出,沒有任何抗禦之力地倒在地上,不老婆婆靈毓也難以坐視不理,容色陡變,當即閃身飄至吳逸身邊,將他扶起,眼裏再不掩飾急切與心疼,又朝著耍耍三娘怒道:“喂!你這猴兒,這麽多年了,對自己徒弟下手都這麽重!”
吳逸強忍劇痛,麵貌也變回了往常,連喘著一口氣,掙紮著抬手阻止了靈毓接著說下去,強笑道:“沒事,我扛得住。”
他的臉色都有些發白,這一下剛剛他甚至有了險些被要了命的錯覺,比以前在履真宮裏修煉時挨的暴打還要重得多。
耍耍三娘手中拿著吳逸的金箍棒,搖頭歎道:“我都說了你棍法稀鬆平常,破綻一大堆,打別人個措手不及還行,要是對方反應過來,你這最大手段一用完,還怎麽打?”
金箍棒從手中掉落至她腳下,被她足靴踮起,利落地順勢踮飛了出去,正好落在吳逸手中。
“接著來,時間有限,把你所學的全部都使出來!”
吳逸在不老婆婆攙扶下站起,在幾個呼吸後,痛覺才稍有減緩,通過這一棒擊,他知道這次考驗不同於履真宮裏的喂招對練,如果不豁盡所學,大概是真有可能會被師傅給當場打到殘廢的。
他調整吐納再一次變為「水月金剛」:“好,接著來!”
玄金龜甲之內,激戰持續了足足一個時辰。
吳逸經曆了反複不下百次的失敗,鳳目,丹火,身外身,三十六變,神弩都被破得幹幹淨淨,就連拘神他都用了,然而理所當然,也不知是玄金龜甲隔絕了拘神,還是聖尊師傅威勢太盛,雷將不敢下來,拘神沒有連靈光都沒有冒出來,吳逸就被耍耍三娘折扇戳中了額頭,結束了戰鬥。
不知過了多少番之後,吳逸的身體在這激鬥之中又一次向耍耍三娘發動了進攻,身外身再度一分為百。
隻是這一次在身外身變化的同時,吳逸終於福至心靈,在心中默念起了一串咒訣。
“萬億兆京垓秭穰,溝澗正載極……”
七十二變,變!
一口氣仙氣吐出,上百道手持金箍棒的吳逸,霎時間變成了無數奔騰的飛禽走獸,虎豹狼蟲。
以萬類競發之勢,湧向耍耍三娘。
耍耍三娘見吳逸已經能順暢使出七十二變,臉上也現出了一抹認可,隻是手依然不留情麵,招式全無破綻,縱使猛獸之勢洶湧,依然被她一番扇舞破得幹幹淨淨。
當吳逸的金箍棒被她輕鬆以扇格住,她的臉色也開始露出了幾分不耐煩之色,就像是嚴師遇上了愚徒,“嘖”地一聲皺起眉來:“都跟你說了多少次……”
而就在此時,吳逸卻開始現出一抹終於得逞的微笑:“成功了。”
這一句出,耍耍三娘折扇格架的金箍棒其身金光瞬間流轉,一下子竟然當場變換了樣子,從棍棒之身,霎時間變做了一把烏金色鉤刀,勾住了折扇。
「七變」變化之能,終於在這一刻顯現。
而真正吳逸的身影,也在耍耍三娘身後顯現而出,手中一把大錘沒有任何猶豫地轟了出去!
轟!
整個玄金龜甲內的空間響振。
巨震過後,吳逸的身子毫不意外地在空中打了好幾個旋,又跌落而下。
而這一回,吳逸一起來就捂著臉齜牙咧嘴,但卻掩蓋不住疼痛裏的笑意:“嘿嘿……這下算我贏了?”
圈子中的耍耍三娘,依舊未挪出一步,身上也仍是纖塵不染,沒有一點……
不對,有。
在她那手腕處的護腕部分,已經破開了一個小小的缺口。
那是被吳逸「七變」一記重錘揮向,她抬手以手腕擋架所致,盡管隻有一點點破損,甚至連內裏的皮肉都沒有傷到,但嚴格意義上來說,也終究算是達成了吳逸的目標。
他贏了。
在看到師傅袖口旁的那一點破損缺口時,吳逸也仿佛看見了世上最耀眼和溫暖的太陽,她身立圈中,對吳逸浮現出了相遇以來迄今為止最為明豔的笑,那唇角輕揚之間,萬物都為之失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