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試煉,讓吳逸用出了的另外兩種變化,這並非他有意為之,或者說,變成鉤和大錘的心思,並不是他事先就準備好的,而是在他一棍被師傅兵器格架時,他一念僅僅隻對「七變」生出了“要拖住對方的兵刃”和“要給她決勝一擊”這種模糊的念頭,就讓原本的金箍棒生出了新的變化。

「七變」所變化的鉤刀和重錘威力都遠遠超乎吳逸這個使用者想象,變化的鉤刀通身烏金,雲紋精致,一變化就第一次讓吳逸成功鉤住了聖尊師傅這一把平平無奇卻也招路變化無方的折扇;而重錘,則是更大的發揮了他手頭上原有金箍棒棍勢的優點,力道任意改變,欲大則暴增何止百千萬億倍,隱身之下所打出的效果,實不下於真的山嶽猛砸,這才有了這一擊之功。

耍耍三娘眼裏望向被打飛又被不老婆婆扶起的吳逸,銀瞳裏似有無盡星辰,一向瀟灑恣肆的笑容裏此刻卻帶上了幾分博大的慈愛與溫柔。

“離恨鉤,東嶽錘,總算不用你那根棍子了。不錯,能做到這個地步,就算是對上北俱蘆洲的一流妖王也有一戰之力。”

“離恨?這是這鉤的名字嗎?”吳逸很是艱難地站起身來,捂著腹部的痛處,邊喘氣邊道。他變化這鉤純屬心意所致,但還真沒想過這鉤有名字。

耍耍三娘手中折扇消失,用手指一勾,吳逸手中的大錘又瞬間脫手,飛到了手中,變回了剛才的鉤刀模樣,悠然道:“當然,你師傅我當年就用過,你湊巧用了出來,也算是開始開竅了。”

這「七變」在她手中又倏而變化,一瞬之間刀槍劍戟斧鉞鉤叉盡都變換如流,到最後又變回了最開始的一輪月牙,像吳逸那樣塞回了自己耳中,運轉之熟練遠遠超過了吳逸。

她道:“好了,馬上哪吒那邊也要開始整兵布陣,兵發北俱蘆洲,到時候天羅地網,北俱蘆洲內免不了一場惡戰,你現在道法也算有所小成,我也算是放心了,到時候北俱蘆洲再會吧。”

耍耍三娘說著,風輕雲淡,轉身就要走。

這本是極平常的道別之語,但不知為什麽,吳逸此刻聽來卻莫名地從心頭湧出一股似乎要有訣別之意,這感覺來之甚奇,也難以究其緣由,他心中忽而升起一股強烈的衝動,當即就動身跪倒了下來。

他生平極少對人跪拜,算算來也隻拜師時對聖尊師傅拜過一次,現在他撲通一聲跪倒,說道:“這些時日以來,我這個小子能有如此成就,全靠師傅你老人家使碎六葉連肝肺,用盡三毛七孔心,我為人做了一場好漢,迄今為止也止拜了您一個人,現在脫胎換骨,我再拜你三拜。”

他心念一起,當即分出三道身外身,分別跪在了聖尊師傅東,西,北三個方向,加上自己正好分列四方。

耍耍三娘看這身外身的架勢,也不禁眉開眼笑:“這又是什麽架勢?”

吳逸這時神情也一改往日的懶散,變得難得認真一回,與三道分身整齊劃一,朝著中央的聖尊師傅耍耍三娘拜了三拜。

這場景,連吳逸身邊的不老婆婆,也不禁默然而立,靜靜旁觀。

四道吳逸複歸於一道,而耍耍三娘受了這三拜,也不禁銀瞳生光,嫣然莞爾道:“你這小徒弟向來不拘小節隨便的很,今天反倒開始講禮數了,也不必搞得這麽大陣仗,我又不是不回來,幹嘛語氣裏跟哭喪似的。”

她目光又驀地瞧向吳逸身邊靜立的不老婆婆靈毓,眼裏的溫柔略有收斂,但臉色依舊平和,笑道:“老婆娘,我這徒弟這些日子以來便宜你了。”

不老婆婆卻是偏過頭,啐道:“胡說八道,誰要你這徒弟。”

耍耍三娘淡淡一笑,背過身來擺擺手道:“好了,不耽誤你們打情罵俏了,接下來我要有事情要忙,北俱蘆洲再會。”

她說走就走,雲起則遁空無影,頃刻就消失在遠空,玄金龜甲也直接被她一衝而破,頃刻就碎作了漫天的金箔碎片。

吳逸本來還想說感慨一兩句,但他忽然想起了什麽,驚呼叫道:“不好,我的七變還沒還給我呢!”

但他驚聲剛起,遠空裏耍耍三娘的聲音卻悠悠回**,直接透入他的心底:“摸摸你的耳朵,早就還給你了。”

吳逸聞言,摳了摳自己耳朵,「七變」果然還在。

聖尊師傅現在走了,周圍又回複了富貴山莊的景致。吳逸摸著自己身體的疼痛處,像是終於緩過氣一樣安然躺在不老婆婆靈毓懷中,他望著對方柔情似水的眼神,也像是暫時鬆開了繃緊的神經,緩緩低語道:“她老人家下手可真夠重的,這一趟回龍宮估計得躺上一整天才能好轉。”

靈毓就地盤膝座下,將他放在自己膝蓋上,用手輕撫著吳逸的額頭,以靈氣替他減緩著筋骨皮肉的酸痛,口中卻道:“我認識你這小子以來,還是頭一次見你如此以大禮對人,那猴兒想來是真的對你不薄。”

“哈……沒她老人家相救,我當初早就成了路邊的一句荒野拋屍了,說是再造之恩也不為過,她這師傅雖然初見時說話凶了點,但其實人還是不錯的。”吳逸享受著膝枕溫香,仿佛又想起了當初投身於此世第一次見到她時的點點滴滴,距離現在也才不到一年,自己就已經完全脫胎換骨。

靈毓望著吳逸這副回憶往事的模樣,既是無奈又有疼惜地幽幽歎道:“我原先宮中有規矩,不準任何人提起那個猴兒,違者少不了要被關一次大牢,奪去一兩件法寶,唉,也就是你小子,要是別人在我麵前有事沒事總提起她,我早就玉火鉗伺候了。”

吳逸知道她對聖尊師傅的意見一時半會難以消解,於是也變了語氣,眉頭微揚,笑嘻嘻道:“那以後我要是提起她一次,就多想你十次,好不好?”

“貧嘴,誰要你想了。”靈毓眸中微閃,隨即忍著將起之笑,用指頭輕彈了他額頭一下。

好在吳逸仙體已成,恢複得也極快,耍耍三娘離開後沒有多久,他就已經恢複了完全體健身輕行動無礙,隻是為了能在靈毓懷裏多賴一會兒,兩人又說了一陣子情話,在富貴山莊屋簷頂上賞了一會兒景,吳逸才帶著她以彈雲縱縱回北海。

有了彈雲縱法,吳逸回到北海之時,中間也沒有發生什麽事情,吳逸收了留在瓊花閣裏望風的身外身,與靈毓站在門外正準備道別。

靈毓正要轉身進門,吳逸也許是情之所至,一時難禁,又牽住玉人柔荑,驀然間湊近前吻了一下。

靈毓猝然之間對他自無防備,卻也甘之如飴,靜靜閉目迎合。

然而就當唇分之際,一聲脆然炸響徹底驚散了吳逸情意正濃的眼神。

“哇!你們搞什麽名堂?”

這一聲來勢之突兀,出乎吳逸所料,他靈識遍籠周遭,如果是紅綃她們接近,吳逸哪怕是任何狀況下都能立刻察覺,但這一聲卻還是徹底出乎了他所料。

他和靈毓閃電般轉過頭,卻見一個俏生生的女子之影站在廊苑的另一頭,一副怔得不可置信的神情,宛如見鬼。

吳逸怎麽也想不到居然會被宋棠音給發現,這丫頭什麽時候接近的?自己竟然一點動靜都察覺不出來!

宋棠音那玉貌花容上仿佛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議之事,下巴也凝固在了張大的一刻,始終不能合上。

她回過神來,氣上喉頭,就要大聲再驚叫。

“你先回屋裏,我來解決!”

吳逸容色忽變,當即彈雲縱隨心而發,直接以前所未有之神速,飛身衝到了宋棠音跟前,以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巴,並向瓊花閣處急道。

等到靈毓退到了房中,宋棠音那琉璃似的眼中才從吳逸神速之中驚得回過神來,沒有餘念,當即起手反擊。

掌勢飄忽,快慢不定,吳逸瞬間就感覺到了這個宋姑娘起手之速,一點也不能小覷,可他此刻仙體已成,要應對卻也是絕快,兩人近身之中單手頃刻便已拆了數招。

吳逸完全沒有心思和她打架,但宋棠音這幾下之間無論是勢道還是戰意都越發高昂,顯然很快就要捂不住了,他不得已之下,覷機格住其中一掌,才忙道:“宋姑娘,有話好說!我放開你,你仔細聽我說好不好?”

宋棠音聞言愣了一下,掌力頓止,那被她捂住的小臉上,兩眼如星辰明滅般眨了幾下,似乎是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