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蓮……我突然才想起來,她的名字叫夏蓮,自從見到她可憐的容顏之後,我都叫她醜八怪,啞巴,怪物,我都快忘記她的名字了。

我細細看著她,良久,輕輕拈筆,在她的名字下寫下“南”字,然後裝作她剛剛歡呼雀躍,抓耳撓腮的樣子,意思很明顯,這也是是我的名字。

她癡癡撫摸那兩個字,突然想是明白了什麽,轉過頭看著我,我笑了,她也笑了。

我教她,這個字念南,她嘴巴很用勁的“啊啊”,雖然聽不清楚,可我知道,她在念我的名字。

她小心翼翼的把那張紙折了又折,放在荷包裏。

一時間,我突然覺得我很過分,我也對這個女孩身世產生了極大的好奇。

之後的歲月裏,我開始教她什麽是喜歡,生氣,委屈,難過,開心……她很用功的學,我很用心的教。

每晚,我都會帶著糕點去教她學字,似乎不是她需要我,而是我需要她,那是因為我知道了她的身世……

我打趣她,每天都給她帶糕點,都沒人給我帶。

她在紙上認認真真的寫下:那我下輩子我天天給你做飯吃。

我派去薑國的探子告訴我,她叫夏蓮,薑王在一次醉酒後突然闖進浣衣局,強暴了一位宮女後生下來她,生她的時候母親難產而死,她成了野孩子,成了人人口中的妖孽。

說是公主,可她連最皇家基本的時節朝俸都沒有,沒有新衣服,沒有小宮殿,沒有貼身丫鬟。

她隻是一個孤兒,每天都隻能待在浣衣局裏和嬤嬤們在一起,洗衣做飯,她在宮中過的淒慘,最次等的宮女也欺負她,打罵她,她年紀小,不懂得反抗,往往自怨自艾,別人向她出氣,她就受著,實在忍不住,就去浣衣局牆角下的一棵桂花樹偷偷抹眼淚。

據說,那棵樹是她娘親親手種下的。

怪不得她那麽喜歡吃桂花糕,怪不得她吃相那麽難看,怪不得她看起來營養不良,怪不得她那麽不懂規矩。

我潛意識裏似乎記得,夏倩倩也愛吃桂花糕。

我全明白了,我打算派最得力的助手遍尋天下名醫方士,想治好她的臉。

並且我決定,常常帶她去外麵看看,她的臉雖未恢複如初,但也不似之前那樣駭人,她已經開朗了很多,不再那麽怕生人了,聽到我要帶她出去玩,高興的像一隻小鳥。

看著這個傻乎乎的姑娘,我想若不是她自己堅強,根本沒法活到今天,她受太多苦了。

趁著京城夜晚的一場大雪,我們出發了。

我找了件大紅襖,將她寶貝似的藏在裏麵,牽著她的手,我們踏著瑞雪偷偷跑出宮門,走進夜市,他對一切都充滿好奇,有時看看小攤上琳琅滿目的貨物,有時盯著胡人身後的大駱駝移不開眼睛,講評書的,變戲法的,唱曲兒的,雜耍賣藝的……

形形色色,人來人往,他睜著大大的眼睛,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有時候一架馬車緩緩走過,她就緊張的抓住我的手,我笑了笑,摸摸她的腦袋。

我給她買了好多吃的東西,滿滿當當的揣在她懷裏,我告訴她,世上不止蛋糕點心好吃,還有很多好吃的東西,她拿著手中的糖葫蘆,狠狠咬了一口,又取出麥芽糖,拔絲,潵子麻花,豆汁……

突然,她哭了,臉頰傾瀉出兩行淚水,我急忙問她,不好吃?她搖搖頭,取過我的手掌,輕輕滑出兩個字:開心。

花燈夜晝,我們遊玩好久。

回到家,我帶著她,躺在龍**,

突然,隨身的太監急匆匆跑來告訴我,驛館出事了,我心中一驚,想起這幾天正在和北方各國的使節談判,他們都被我安排在驛館,萬一出事,那我的結盟大業……

我隻好對她說,我有事,需要出去一下。

她點點頭,她很乖巧,告訴我小心一點。我沒有再膩歪,跟著太監走出殿門,然而一出門,這個太監立刻跪下,他告訴我,我已經好久沒有沒去找南薇,她已經闖進宮裏了,現在就在東山上等我。

我張大了嘴巴,沒錯,我喜歡的那個女孩,叫南薇。

自從我一心一意教她認字後,我真的好久沒有去找過她。我撓撓頭,不好意思笑一聲,讓太監帶路去東山。

東山是造內城時挖出的淤泥堆成的一座山,就在皇帝宮殿的後麵,上麵全是娘親種的紅豆樹,可惜北方天涼,開不了花,結不出果,冬天更是稀稀拉拉沒多少紅豆。

我跟著下人,來到東山上,果然南薇在等我,她像是畫裏出來的,雙目微蹙,惆悵無比,我從背後輕輕的抱住她,她轉過身,臉上全是寵溺。

鑽進我的懷裏,有些委屈,我摸摸南薇的頭發,而夏蓮,蜷縮在小角落裏呆呆的看著這一幕。

她一邊哭一邊抱著自己蹲在牆角裏,聽著我們的歡聲笑語,凍得發抖。

她是上來摘紅豆的,遊夜市的時候,她聽老先生講紅豆製成的香包,可以安神助眠,也可以寄托相思,用來送給愛人最好不過,那時我就看見她臉上癡癡凝望,所以……她回到宮……就迫不及待的上東山為我摘紅豆?

她找出我寫的有我們名字的那張紙,藏在胸口,選擇在夜晚出動,不會嚇到別人,天氣有些冷,紅豆結的很少,她找了很久也隻找到了些許,臉上的汗把她的醜臉弄的又濕又膩,變得更加醜了。

但她沒有停下來,手心裏緊緊握著不多的紅豆,她的眼光不放過任何一棵紅豆樹。

直到她看見在我麵前的南薇,她才發現,原來就算過了這麽多年,她依舊是那個在窗外羨慕的流眼淚的小女孩。她也好想要我能抱抱她,她好想告訴我今天看到的小孩,想告訴我以前有好多人打她,想告訴我她現在好委屈……

然而當時我沒有發覺,我使勁抱了抱南薇,縮的更緊一點,她卻在角落裏一個人抱著自己,打著寒顫。

我和南薇相濡已久,轉過身,打算回宮時,才發展躲在小小角落裏的啞巴。

我頓住腳步,吃驚的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