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了, 一日比一日寒涼,幸好太子殿下這幾日臥病在床,南香亦是撿了幾天好日子過, 不用早早起身,當然,她還是得一大早趕去太子殿下身旁伺候。

南香慣常怕冷又怕熱, 盛夏的時候想冬日,可這寒冬時節真要來臨的時候,嗬著一口寒氣,卻又忍不住想念炎炎夏日。

今年比往年的好處是——夏日在太子殿下身旁蹭冰塊, 寒冬在太子殿下身旁蹭炭火。

殿下身旁肯定是不缺炭火的。

念在她伺候有功的份上, 太子殿下竟然還叫人來給她多添了兩床被子,還給加了一張床, 南香高興極了。

兩張床拚在一起, 她睡的地方大了不少。

“多謝太子殿下。”今日風大, 南香也圍了藕色披風,她推著太子殿下在東宮裏閑逛。

是的,如今的太子殿下李驍坐在了輪椅上,一天天的, 總不能一直躺在**, 也該出來透透氣兒,陳公公等人就給獻上了寶物“輪椅”。

輪椅,又稱作車攆, 方便腿腳不方便之人出行而用。

供給太子殿下使用的輪椅更是不同凡俗, 乃是這世上最頂尖的能工巧匠花費數年打造而成, 外形古樸大氣, 細節處卻是奢華無比, 當真貴不可言。

李驍第一次看見這輪椅的時候,內心暗罵這群狗腿子著實殷勤過了頭。

“陳公公,等將來尋個時候,孤讓你也來親自坐坐。”

陳公公訕訕一笑。

李驍坐上了輪椅,那滋味……當真是不可言說,南香推著他出去溜了幾圈,李驍以手支頤,吹了點秋風後,他感覺還行。

南香是第一次見到輪椅這玩意,她好奇地不得了,推著太子殿下走了好幾個回來。

她有點眼饞。

這小車不用自己走路,也不能毛驢拉,自己推著兩輪子就能走,也不知道坐起來舒服不舒服。

李驍瞧見她那豔羨的眼神,莫名滿足了幾分,便打算這幾日出行都用輪椅。

雖說要“臥床養病”,但他實在臥不住了,坐輪椅出來透透氣也是極好的。

李驍坐在輪椅上,他身著錦衣華服,披著雪色披風,長發被玉冠束起,身上香囊玉佩一應俱全,南香怕他受冷,塞了個湯婆子讓他抱著,腿上還蓋著一層毛毯。

絕色婢女在背後推著輪椅,主仆兩人走走停停,四處看看,李驍坐姿閑適,遠遠看過去,當真是一位病弱貴公子。

李驍還坐著輪椅去明德殿上課,外加處理政務,就連一向與他不太對付的鹿大人,都在私底下感歎太子殿下身殘誌堅。

唯有肖賀看著太子殿下欲言又止。

肖賀:“太子殿下……”

李驍手撐著下頷,一臉清冷淡漠,“注意你的言辭,孤心情不大好。”

如今的太子殿下不僅坐上了輪椅,他還洗了個花瓣澡,南香給他撒的花瓣,一屋子花香氣,就連他身上,都染上了甜膩的花香。

這還不算完,後續更有祛疤香膏,試圖抹去他當年的戰功痕跡。

肖賀好奇道:“太子殿下,您跟南香姑娘……”

自打那天的事情過去,肖侍衛替南香這個蠢丫頭狠狠捏了一把汗。

他們家殿下,有時候還挺小心眼的,咳咳,這可不是他說的。

肖侍衛也沒能想到,事情的結局竟然是太子“舊疾複發”,南香這蠢丫頭跟個沒事人一樣,照樣開開心心在李驍身旁伺候。

肖賀為此唏噓不已。

所以這南香究竟會成為太子殿下的女人呢?還是會被趕出東宮?她真的會嫁給那什麽二柱哥?

肖侍衛當真好奇。

李驍掃了他一眼,麵無表情地評價道:“一群刁奴。”

肖賀:“……”

刁奴肖賀不做聲了。

“殿下,來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南香給李驍奉茶,她捧著茶盞喂到了李驍的嘴邊,李驍淺淺啜了一口。

太子殿下用了幾塊點心,南香怕他在輪椅上坐久了不舒服,按照太醫的吩咐,為他捏肩捶腿。

李驍鳳眼微微眯起,睨了肖賀一眼,好不快活。

肖賀:“……”

肖侍衛無話可說了,誰讓他們家殿下,就愛這“刁奴。”

*

一個小公公來找南香:“南香姐姐,不大好了,您給家裏寄的那封信,半路叫人丟了,尋也沒尋著,哎呦,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麽辦的事。”

“丟了?”南香聽了這話,雖然遺憾自己的家書丟了,但她並不感到特別驚奇,山高路遠,家書難寄,本來托人帶信就有風險。

家書半路丟了,人家還來告訴她一聲,已經非常不錯了。

“那我再寫一封回去。”

南香便決定再執筆寫一封信回去,之前信上的內容她都還記得,屋裏寫廢了的稿紙更是剩了不少,南香點燈提筆,鋪開白紙,猶豫著下筆。

南香決定拒絕掉那一場婚約。

她在宮裏待了八年,秦家說願意等她八年,可是八年歲月這麽長,何必平白叫人空等八年,還會欠下人情。

那日太子殿下病重,南香偷偷許了願望,她盼著太子殿下安好,而她自己之前的願望,也就不作數了。她可能嫁不了一個會幫她蓋房子,會養小毛驢,更是身體精壯的男子。

要不然,那封信怎會半路丟了呢?

南香抄了這麽多佛經,雖然她並不能懂得佛經上的教誨,卻也知道因果循環的道理。

得到了什麽,同時也會失去些東西。

看著昏迷的太子,南香細細地想過,太子殿下待她極好,雖然會嫌棄她,罵她,還罰她抄佛經,但是殿下也會關心她,對她好。

那些酥螺酥卷乳茶都是給她吃的,還有她身上穿的,用的,戴的,雖然殿下不說,可南香心裏明白的。

南香想多伺候太子殿下幾年,報答殿下的恩德。

八年短了些,她想伺候殿下十年,其實南香還想見到太子殿下登基為帝,到時候她再求一個恩典出宮。

哼,就算到了那時,她成了個老姑姑老嬤嬤了,她也是伺候過皇帝的南香姑姑。

十年後她二十六歲,雖然是個尋常人眼中的老姑娘,也還能出宮嫁人。

如果她弟弟那時候也能考上進士就好了。

*

那封信擺在桌上許久,一旁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卻仍然未曾拆開觀看。

李驍丟下手中的折子,抬腿自輪椅上走了下來,他拿起那封信,鳳眸清寒如冰。

先前那封信李驍撕了,他讓人告訴蠢丫頭信丟了,李驍抱胸,嗤笑道:“有婚約又如何?孤必叫它成不了。”

“我李驍還能比不上什麽二柱哥?”

“荒謬。”

雖然心火燒得旺盛,李驍卻仍然拆開了那封信,原信的內容他早已了然於心,這會兒拆信,純屬於自己氣自己。

可他又想到南香那日膽怯時喊的“爹、娘”,思及她從小離開父母身旁,來到了深宮裏,一年不過才得一回家書,到底是心軟了些。

雖是這般,可他隻要一想到那封信的內容,李驍臉色便冷到了極點。

然而等他看清了信上的內容後,李驍愣了一瞬,信上的字,仍是那一手破字,信的內容卻是變了。

這蠢丫頭又不要婚約了?

她不想嫁給她的二柱哥了?

李驍輕笑了一聲,了然道:“果然還是個不懂情愛的蠢丫頭。”

雖然南香嘴裏口口聲聲說著嫁人,可李驍知道她還沒開竅,根本不懂男女之間的那些個彎彎繞繞。

李驍坐在鏡子前,他攬鏡自照,鏡中的男人劍眉星目,俊美不凡,舉手投足間更是優雅矜貴,如旭日一般灼目,如繁星一般璀璨。

太子殿下自認頗有姿色,他決心要讓這蠢丫頭動情,將來高高興興想要當他的愛妃。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