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幾日輪椅, 太子殿下實在坐不住了,他受不了“柔弱不堪”的自己,同時他心底轉換了策略, 他認為高大偉岸的男人才具有吸引女人的魅力。

李驍宣告自己身體康泰,一切恢複成以往的模樣。

在東宮裏,太子殿下在前方走著, 南香在背後跟著,李驍站定,他回過頭居高臨下看著背後的小宮女,這才覺得神清氣爽。

“南香, 你好像長高了些。”

“是。”南香開心一笑, 在東宮的這段日子裏,她吃得好, 穿得好, 被養得白白嫩嫩的, 的確長高了不少。

一見她臉上的笑,李驍忍不住想要抬手摸摸她的頭,他咳嗽了一聲,忍住了。

“孤的那把扇子呢?”李驍突然開口問她。

“啊?”南香愣了一下, 扇子?

李驍準確道:“孤的折扇。”

“上回把扇子撕了, 想想還怪可惜的,那是把好扇子,孤叫你扔了, 你給扔哪兒去了?”

南香這下子完全被問蒙了, 為什麽太子殿下會要那把折扇, 他撕了!他扔了!他竟然還會要回去!

那把扇子, 那把扇子……那把扇子明明已經是她的了!

南香:“……”

她猶豫著不想說話。

李驍劍眉一挑, 質問道:“你扔哪去了?”

南香吞吞吐吐可憐巴巴地老實道:“奴婢……奴婢沒扔。”

“沒扔啊?”李驍勾唇一笑:“沒扔就好,你拿到孤麵前來。”

南香轉過身,垂頭喪氣回自己住的小偏房裏拿扇子,她心裏怨念極了,才剛做好沒多久的扇子,還沒捂熱乎,竟然就要被別人奪了去。

她展開那把折扇,看著上麵自己一筆一筆畫下的墨竹圖,心裏十分難受。

南香知道自己的畫配不上這樣雅致的扇骨,可這已經是她畫的最好的一幅了,太子殿下要回了扇子,他一定會另外找人畫扇麵,另找人修好扇子。

屆時她這簡陋的墨竹圖,也會被人無情地撕去。

南香的心裏十分矛盾,她覺得自己應該將這扇麵撕下來,好好保存著,可她偏生下不了手。

南香便帶著那把扇子,還有之前李驍撕毀的扇麵一起遞到了太子殿下的麵前。

李驍接過那把折扇,將手中的扇子一展,那幅簡單的墨竹圖便出現在他的麵前。

南香的畫藝並不出眾,這副墨竹圖亦是中規中矩的,算不得多麽出彩,但也不醜,李驍看了幾眼,倒是越看越順眼。

他心想這小丫頭的畫倒是比她寫的字好看多了。

“南香。”李驍開口叫了她一聲。

南香低著頭,輕輕應了一聲,她的頭頂籠罩著一團烏雲。

李驍收起折扇,在自己的手心上一敲,這刁奴竟然還有小脾氣了。

他嫌棄道:“這墨竹畫的真醜。”

南香低著頭,她看著自己的腳尖。

“抬起頭來看著孤,這是你畫的?”

南香抬頭看他,李驍這才發現,她的眼眶竟然是紅的。

南香很努力想把眼睛裏蓄著的滾燙東西憋回去,可她怎麽也控製不住,她知道自己字寫得不好,畫也畫的不好,可那是她一筆一畫,夜裏在燈下細細熬了很久才畫出來的一幅畫。

她還記得自己畫好時候的高興模樣,她小心翼翼地將它黏在扇骨上,她將那把做好的折扇視若寶貝,盡管那是被太子殿下丟棄不要的東西。

終究還是憋不住了,兩顆豆大的珠子滾落而下,南香抬手揩了下臉,跪下低頭道:“奴婢求殿下恕罪。”

“你——”李驍喉嚨裏好似被堵了一顆核桃,他看見了南香的淚眼,驀地想起他昏睡的時候,他也聽見過南香小小聲的抽泣,當時他還想見見她哭的模樣。

這會兒真見到了,他心頭發堵,又是另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你別哭了,孤又沒怪你。”李驍在她身旁蹲下,拿出手帕來替她擦了擦臉上的淚。

過去南香為他擦過汗,為他淨過麵,這還是他第一次為她擦臉,卻沒想到擦拭的是她的眼淚。

南香的眼淚是溫熱的,臉頰上的皮膚卻有些涼,嫩嫩的,觸感像是新剝的雞蛋,又柔又軟。

“殿下……”南香聲音哽咽,她原本心裏驚慌害怕,以為李驍會冷臉責怪她,卻沒有想到眼前的太子殿下竟是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

他還胡亂給她擦眼淚,讓她別哭。

南香也不想哭的,可是李驍讓她別哭,眼睛裏的金豆子反而掉的更厲害了。

她的眼淚掉落在李驍的手背上,李驍隻感覺自己的手背燙了一下,就連他的心上,也被那滾燙的東西灼了下。

他覺得女人的眼淚真可怕。

讓他情不自禁想要抱住她,溫聲去哄她,可他從沒做過這樣的事情,太子殿下別說是從沒摟過一個女子,就連男人,他也沒摟過啊。

他從小到大就不會哄人。

真棘手。

李驍頭皮發麻,他忍不住勸道:“你別哭了,哭得太醜了。”

他過去隻在書上看見過文人墨客的詩詞文賦,上麵描述美人垂淚,最是惹人心生憐愛。

眼前的南香很美,也著實是個美人,哭起來的時候也還算好看,烏黑的鴉羽睫毛上掛著晶瑩的淚珠,眼圈是紅的,鼻頭是紅的,但他並不覺得美,隻覺得渾身上下都難受。

他想讓她別哭了。

“奴婢也不想哭。”南香用手背草草揩了下自己臉,李驍不讓她擦,拿著手帕替她擦,偏生他手裏沒輕沒重的,從沒伺候過人,把南香的臉都擦紅了。

南香隻覺得臉上又疼又刺,火辣辣的。

“……好疼。”

李驍焦急道:“你哪疼了?身體不舒服?”

南香抿著嘴唇,她的雙頰微微鼓了起來,眼睛裏蓄著淚花,她看了一眼太子殿下,簡直敢怒不敢言。

太子殿下還是躺在**的時候最討人喜歡。

雖然這樣不大好,但是南香在東宮裏最快樂的一段時光,就是伺候臥床養病的太子殿下,病弱的太子殿下,又溫柔又和藹可親。

然而他一下床,她就不想伺候他了。

“你——”李驍看清了南香臉頰上一道道紅痕,這裏一塊,那裏一塊,像是被貓爪子撓過一樣,怪可憐的。

他收回了手,驀地有幾分心虛,李驍小聲道:“明明瞧著還挺厚的,臉皮居然這麽薄,這才哪跟哪啊,就這?就這……也能叫疼?”

雖然這紅痕是他弄出來的,但是這能算是傷嗎?連劃傷皮膚都沒有,血也沒見著,這點小紅腫等會兒就能消掉,連傷都算不上。

——太子殿下覺得女人真是又矯情又麻煩還愛哭。

偏生這蠢丫頭將來又的確該是他的女人。

對自己的女人,或許也該哄哄她,多點兒耐心。

這種感覺對李驍來說還是很新鮮的,他沒哄過哭泣的女人,也還沒學會怎麽給人擦眼淚,據說女人是水做的,日後這眼淚肯定少不了。

這麽一想後,李驍覺得自己是該多學學,總得多上手嚐試幾回,他皺眉道:“要不你再哭一會兒,孤輕點給你擦?”

一回生,二回熟,他方才手重了些,隻是不習慣,這回他收斂力道,定不會再弄疼了她。

讓她知道孤的溫柔。

南香呆愣地看著前方。

李驍催促她:“你哭啊。”

“哭不出來了……”南香可憐巴巴道,明明剛才眼淚止都止不住,這會兒卻是哭也哭不出來。

李驍讓她別哭,她使勁兒掉眼淚;李驍讓她哭,她哭都哭不出來。

南香如今就後悔,後悔沒在之前給太子殿下捶背揉肩的時候,多使勁兒掐他幾下。

別說是伺候他十年,她一天都不想伺候他了。

“你這丫頭啊……”李驍歎了一口氣,讓她哭她還哭不出來了,女人真是善變。

原來女人是要這麽哄的嗎?她才不會掉眼淚。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