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驚慌失措, 嚇得不輕,兩隻小手緊緊抱住慕羽崢,小腦袋拚命往他懷裏拱, 要不是慕羽崢下盤穩, 都得被她拱得坐到地上。
慕羽崢哭笑不得, 可他也不好坦白說,他就是小姑娘說的那個“髒東西”。
他當時是見柒柒氣得不行, 就想著, 把那些讓小姑娘生氣的人和事都解決掉,於是私下裏跟廣玉說了聲, 讓他去安排, 這才有了這些變故。
可他沒料到, 小姑娘竟然會這麽想,還嚇成這樣。
他忍著笑, 輕輕摸著柒柒的腦袋,柔聲哄著:“柒柒別怕,是那些惡人自有惡報, 和你沒有絲毫關係。”
若單單一件事兩件事也就罷了, 可這一連串的事情下來,全都被她事先說中, 柒柒不由得不多想,驚悚道:“還有那次, 那次我剛想過,要是雲實能犯一次傻病就好了,結果第二天他就犯了病……”
柒柒越說, 心裏越加發毛, 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忙把嘴緊緊閉上,腦袋埋在慕羽崢懷裏,死活不肯再抬起來。
慕羽崢一手摟著小姑娘,一手按著她腦袋,意在安撫,也是不想讓她把頭抬起來,生怕她看見他臉上壓不住的笑。
慕羽崢無聲地笑著,極力保持自己身體不要發出任何抖動,忍得他好生辛苦。
好一會兒,等平複了笑意,他這才帶著抱著他不撒手的小姑娘到炕上坐了,耐心地和她分析:“柒柒,你想多了,這世上本無鬼神,又哪裏來的髒東西?”
柒柒心慌意亂,連說話都不敢大聲:“可是,可是……”
慕羽崢打斷她:“沒有什麽可是,一切不過是巧合罷了。”
一件事兩件事是巧合,那麽多事情,難不成全是巧合?柒柒難以說服自己,把腦袋悶在慕羽崢懷裏:“哥哥,我怕。”
慕羽崢想了想,給她出了個主意:“要不這樣,你再說件事情,看還能不能應驗。”
想到自己這格外靈驗的烏鴉嘴,柒柒搖頭:“我不敢啊,哥哥,萬一我……,我這隨口一說,萬一害了誰可怎麽辦?”
慕羽崢捧起她的臉,鼓勵道:“說吧,沒事的,你試試看。”
柒柒雙手捂住嘴,晃著小腦袋,打死不肯說。
慕羽崢勸說無果,隻好換個方式勸:“那要不,你說吉利的話,就算靈驗,那也是好事。”
柒柒大眼睛一亮,覺得這個可行,於是認真想了想,把手從嘴上拿開,試探著小聲說:“那要不,我就想著,我出門能撿一枚金錠子?”
小財迷,淨想著出門撿錢。
慕羽崢忍著笑,一本正經認真答:“好,那你待會兒就出大門去看看,看能不能撿著。”
柒柒想了想,卻還是一頭躲回了他懷裏:“哥哥我不敢去,我心裏發慌,萬一,萬一……,那你說我這嘴,還能要嗎?”
慕羽崢忍了好一會兒,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別怕,要真的那麽靈,那以後你什麽都不用幹,每日隻管坐在炕上,說‘來錢’‘來錢’,咱們就發財了,你想想,這是多好的事。”
柒柒幻想了一下那美妙的場景,眼睛亮晶晶的:“嘿嘿,還真是哦。”
慕羽崢便哄著她下地:“走吧,我陪你去院門口。”
今天這事不解決,小姑娘估計晚上都睡不著覺。
路過灶間,小翠正在做飯,見二人要出門,忙說:“柒柒,飯快好了,別走遠了。”
“好的,小翠姐,我們就在院子裏。”柒柒說。
兩個人出了屋門,柒柒大著膽子往外走,走了兩步又說:“哥哥,你不能出院門的,要不,還是我一個人去吧。”
話雖這樣說,手上卻不肯撒開。
“無妨,我就站在院裏等你,你出去看一眼就成。”慕羽崢緊緊回牽著小姑娘的手,往大門口走。
雲實和知風兩個閑不住的家夥,一人霸了一個院子,隔著一道牆,正將積雪團成團,來回砸。
見到太子殿下牽著柒柒往外走,二人也不砸了,蹭蹭跑過來,好奇問:“伍哥,柒柒,你們這是幹什麽去?”
慕羽崢嘴角掛著淡淡的笑,不說話。
廣玉安排的那些事,雲實他們兩個都知情,柒柒的想法不能讓他們知道,不然他們兩個肯定會笑得東倒西歪。
以柒柒的敏銳,怕是要猜出什麽來,到時候不好辦。
慕羽崢不說,柒柒自然也不會說,這麽瘮得慌的事兒,可不能讓別人知道。
她推開快擋著她路的大個子雲實,敷衍道:“我們溜達溜達,消消食。”
“這不還沒吃晌午飯呢嘛。”雲實納悶道。今天又是小翠搶著做飯,還把他倆都趕出來玩,這還沒做好呢。
知風也問:“柒柒,你早上吃多了?”
柒柒心裏正煩得很,見他們倆追問個沒完,瞪眼:“快去打你們的雪仗。”
說完,牽著慕羽崢小聲說:“哥哥,我們快些走。”
大半年過去,慕羽崢的腿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如今不用拄拐杖,也能走得四平八穩,聞言應好,加快了速度。
看著前頭嗖嗖走的兩個孩子,雲實和知風都覺得定有古怪,兩個人對望一眼,放輕腳步,悄悄跟在後頭。
慕羽崢聽到腳步聲,忍著笑小聲提醒:“柒柒,他們在後頭跟著。”
柒柒猛地一回頭,嘿,還真是,她凶道:“不要跟著我們。”
雲實和知風忙蹲在地上,你團一撮雪砸我臉上,我捧一撮雪堆你腦袋上,假模假樣道:“我們玩呢,沒跟著。”
“最好別跟著。”柒柒警告地哼了一聲,也懶得管,牽著慕羽崢走到了大門口。
“哥哥,你就躲這,我出去看一圈就來。”她把慕羽崢藏在院門旁的牆根下,打開院門,走出去。
柒柒期待又忐忑,抱著極其複雜的心情,在心裏念叨著“金錠子”“金錠子”,貓腰,低頭,認真找起來。
她先把門口這塊地仔細看了看,又往左邊走了一段距離認真找了,隨後又往右邊找了能有二三十步的樣子,全都沒有。
那一刻,柒柒有一絲絲沒撿到金錠子的失望,可更多的是高興。
她撲通撲通跑回院裏,拉著慕羽崢的手,壓低聲音開心道:“哥哥,我不是烏鴉嘴。”
慕羽崢笑著點頭:“我就說不是吧。”
柒柒眼睛彎彎,腳下蹦躂著:“太好了,我還想著,要是這回也靈驗了,那我以後說話可一定要想好了再開口,不然可太嚇人了。”
慕羽崢牽著小姑娘往回走,走了兩步笑著說:“剛才你在院外,雲實和知風趴牆頭上偷看,你要不要去揍他們?”
那兩個家夥剛才好奇柒柒出門幹什麽,見太子殿下也沒有阻止的意思,便趴在牆頭上偷偷盯著柒柒,見她彎著腰跟做法一樣,往前踩踩,往左踩踩,又往右踩踩,兩個人一頭霧水。
趁柒柒抬起頭往回走之前,兩個人又趕緊從牆頭上下來,躡手躡腳地回到院子中間,假裝玩雪,豎起耳朵想聽清兩人在說什麽,可聲音太小,什麽都沒聽到。
可沒想到,太子殿下竟然慫恿柒柒來揍他們,兩人哀嚎。
“伍哥,不帶告黑狀的。”
確定自己不是真的烏鴉嘴,柒柒心裏一塊大石頭落地,一聽慕羽崢的話,興衝衝跑到柴火垛那,拽出一根樹條子就去追雲實和知風:“讓你們趴牆頭。”
雲實和知風拔腿就跑,誇張地大叫。
“救命啊,柒柒撒潑了。”
“伍哥,你這樣,早晚把柒柒慣成個混世魔王。”
混亂又熱鬧的腳步聲,雲實和知風的慘叫聲,還有小姑娘那叱吒風雲的呼喊聲,吵得慕羽崢忍不住揉了揉耳朵。
他笑著高聲叮囑:“柒柒,你慢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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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顧神醫來了一趟青山寨,給慕雲檸診治過,重新開了藥方,叮囑她需得再靜養幾個月方為妥當。
慕雲檸原本打算,等過了年再去看慕羽崢,可臨到臘月二十八這一天,她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去一趟雲中城。
裴定謀想起顧神醫的叮囑,有些擔心:“娘子,你這還沒好利索呢,騎馬這麽一顛,能行嗎?”
青山寨上隻有那種拉貨的馬車,沒有車廂,不然還可以坐車去。
慕雲檸係著大氅的帶子:“死不了,不是還有你呢嘛。”
一聽這信任十足的話,裴定謀便笑了:“娘子你要這樣說,那我絕對不能讓你失望,你等我一會兒,我去備馬。”
慕雲檸扯了扯裴定謀的領子:“你也穿厚點兒。”
裴定謀笑著應好,去櫃子裏翻出一件大氅,往身上一披,急匆匆出門。
好一陣子才折返回來,往慕雲檸手裏塞了個圓卜隆冬還有些沉的包裹:“娘子你拿著,路上捂手。”
慕雲檸摸著那熱乎乎還有些燙手的包袱,好奇問:“這裏邊是什麽?”
裴定謀笑著說:“陶罐,裏麵放了炭火。”
慕雲檸好奇,掀開包袱一角,果然是個陶罐。
想起宮中那些畫著精致花朵的暖手爐,再看看手裏這個,莫名的,她心情突然很好,主動牽起他的手:“走吧。”
兩人正往外走,就聽外頭傳來熊嬸的震天咆哮:“裴老三,你個敗家玩意,那麽多罐子你不拿,你非得把我醃鹹菜的罐子倒出來,那鹹菜撒地上一半。”
裴定謀立馬把已經開了個縫的門關上,轉身把門堵住,做賊一樣小聲說:“娘子,等一下再出去。”
慕雲檸跟在他後頭,他冷不丁這一轉身,她就抱著熱乎乎的陶罐,撞進了他懷裏。
哪怕中間隔著個罐子,兩個人的臉也靠得很近,慕雲檸不解地小聲問:“好好的,你倒人家鹹菜罐子做什麽?”
裴定謀笑得一臉討好:“那不是翻遍整個寨子,就找到這麽一個大小合適的嘛,那鹹菜是不小心掉的,不是我故意扔的,真的,娘子,我不敗家的。”
慕雲檸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笑了:“裴定謀,你真好看。”
如花似玉的娘子,笑著誇他好看,離得還這樣的近,裴定謀那張養了一個冬天白了許多的老臉,突然泛起了可疑的紅暈,人高馬大的漢子竟像個新婚小媳婦一樣扭捏起來:“娘、娘子更好看。”
慕雲檸伸手摸著他的臉:“裴定謀,你這是在害羞嗎?”
裴定謀點點頭:“娘子誇我了。”
慕雲檸本來覺得沒什麽,可他這麽一來,她竟也有些不自在起來,把放在他臉上的手拿回來,抱著罐子去開門:“走吧。”
裴定謀抓到了她神情的變化,追上去,偏著頭看她,嬉皮笑臉:“娘子是不是也害羞了?”
慕雲檸抬手把那懟到她麵前的臉推開:“還不快走,待會兒熊嬸看你出來又要罵了。”
前頭裴吉牽著兩匹馬,賊兮兮地對著兩人拚命招手,顯然也是怕熊嬸發現。
裴定謀把慕雲檸打橫抱起,飛奔過去,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腹,逃命一樣,一溜煙跑走了。裴吉趕緊上馬去追。
平時隻有裴定謀和裴吉時,兩個人從來都是縱馬飛奔,可慕雲檸怕顛,哪怕裴定謀事先在馬鞍上鋪了厚厚的墊子,還是不敢跑快了。
中途怕慕雲檸凍僵了腿腳,還特意停下來幾次,讓她活動一番。
好在她穿得厚實,又披著大氅,裴定謀還用他的大氅把她裹進了懷裏,再加上她手裏抱著個裝了炭火的鹹菜罐子,一路走來,倒也沒冷著。
三人到了雲中城時,已經過了午時。
想著白天也不方便去見人,裴定謀就先找了個客棧安頓下來,叫店家送了一盆熱乎乎的燉羊肉到房間來,三人就著饢餅吃了午飯,隨後裴吉跑了一趟花影軒,給廣玉送信。
廣玉來得很快,進門就給靠坐在椅子上的慕雲檸叩頭請安,慕雲檸讓他不必多禮,把自己打算和太子殿下見上一麵的事說了,廣玉自是應好,說晚上他會安排馬車來接。
兩相說好,廣玉就匆匆離開,回塔布巷去送信。
跑了一路,慕雲檸有些累了,剛才是撐著等到廣玉來見,這會兒見過,便感覺筋疲力盡,想躺下去歇息,睡上一覺。
她實在沒什麽力氣,不想動,就朝著地上站著的裴定謀伸手:“抱我過去躺著。”
裴定謀急忙走過去,將她抱起來放到炕上鋪好的被褥裏:“娘子睡吧,我守著你。”
為了照顧慕雲檸,也為了安全起見,裴定謀隻開了兩間房,裴吉一間,他和慕雲檸一間。
平時兩個人在寨子裏也是同住一屋,開房的時候並不覺得有什麽,可此刻才發現,這屋隻有一鋪炕。
奔波了半天 ,其實他也想躺在熱乎乎的炕上,直直腰板,可這話他說不出口,要不然顯得他多不要臉。
慕雲檸順著他的目光掃視一圈,也發現了這個問題,她倒覺得沒什麽,在寨子裏時,雖說他們睡的兩鋪炕,可中間就隔了一道牆。
她便開口說:“晚上見了崢兒,還不知要幾時才能睡,你也躺下歇會兒吧。”
裴定謀心頭猛地一跳。雖說兩個人抱也抱過了,同乘一騎也乘過了,娘子還摸過他胳膊呢,可躺在一塊……
光是想想,就想流鼻血,“娘子,這不好吧。”
見他又整這一出,慕雲檸也懶得勸,淡淡瞥他一眼:“愛歇不歇。”說罷閉眼。
“我歇。”見慕雲檸不搭理他了,裴定謀立馬脫鞋上炕,為了避嫌,直接睡到炕稍,挺屍一樣直挺挺躺著。
慕雲檸也不睜眼,直接招了下手:“滾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