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前殺我父親的案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麽!”炎風怒道。他已經被紅龍完全壓製住了,前些天被弦月打傷的地方沒有完全好,他雙膝一軟跪在地上,那些岩漿立刻朝他圍繞過來。炙熱中,他看見太子燁華的身影被熱氣映得扭動了起來。

炎風怒視著他,說不出話來。燁華慢慢走到炎風麵前,比了個手訣:“你好好睡一覺吧,你太累了,我親愛的侄兒。”炎風立刻撲通一下倒在那滾滾岩漿裏。燁華微笑地看著岩漿“咕咕”地吞噬著他的身體。

——我沒有殺你父親!

炎風最後的意識裏想到的是弦月的話。

也許她說的話是對的,可是再也見不到她了。他心裏突然浮現那張驕傲而美麗的麵容,不禁感到無比絕望和不甘。

他如何通知親信來救他?可恨這裏是華燼宮的寢宮,他的侍衛都不能靠近。

如果他的“影子”在的話……

一回到客棧,弦月就把薑容和任伯叫來了。她把那件裘衣平放在桌子上,讓薑容看上麵陳年血跡。

“這是公主當年留下的衣服嗎?”薑容問。

“是的,但是我特意要回來的並不是衣服,而是衣服上的血。”弦月指著上麵已經發黑的血跡說,“這是我當年逃亡到榆林的時候,當的一件衣服。不過上麵的血,不是我的。”

“是衛隊長靖。”任伯沉重地說,“他保護公主一直到最後,但是到了榆林的時候突然自燃,為了保命自斷右手,但是還是沒有活下來。他自燃之前全身發冷,公主給他裘衣避寒,所以血就染上去了。”

“自燃之前全身發冷,這可不像是昌國之術的特點啊,我們都知道火族靈力至陽至剛,怎麽會全身自燃呢?”薑容沉吟,“而且為什麽是隔了幾天陸陸續續發作?太過於陰毒了。”

弦月皺眉說:“現在仔細想他們當時追殺我們的路線,我也覺得很奇怪。我們當時是從雀山逃出去的,然後由於大雨我迷路了……雀山附近,南北方向都是山地。我們當時不敢走大城市,是走人煙稀少的地方,結果走到了南邊的榆林來……”她想了想,把手裏的折扇緩緩合上,“為什麽榆林城內官方沒有張貼任何關於我們的布告?當地官方仿佛對這麽大一件事毫無知覺,追殺我們的不像是皇宮裏的正規軍。”

很多事情,在她和昌國皇族之前,都隔了些東西,讓她看不到真相。

祈江蜿蜒在炙城外繞了一個彎,緩緩流向南方。

炙城在晨曦中蘇醒,城外的江邊有早晨過來洗衣服的婦女,遠處的船隻靜靜停泊在江邊。燼華宮外,上朝的官員們排隊魚貫而入。性急的武官的大馬不小心衝撞到一位文官的馬車,兩人在宮牆外用極低的聲音互相對罵了好一會才在隊伍最後進去。在昌國的曆史上,曾經有過一次大規模的妖怪要從昌國東邊的荒漠入侵,鎮守東方邊陲小城的隻是個文官,最近能夠來救援的兩個小城的也是兩個文官。就是這三個文官聯合起來,硬生生把妖怪逼退了。昌國人性格剛烈勇猛,有一句笑話說他們文官和武官可以互換。

勇猛,剛烈,尚武,不屑於玩弄詭計,這是昌國人的性格特征。就像多年前紀風太子,他的太子之位,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他的靈力是最強的。

今天早朝,老態龍鍾的老昌王聽太子燁華報告完事情,皺眉責怪道:“什麽,炎風那個貪玩的家夥,剛從南方回來又跑到別的地方去了?他怎麽一點都不象他爸爸呢,唉呀……”

燁華恪盡職守地說:“我一定派人找他回來。”

“聽宮女說,昨天晚上他急急忙忙要去我寢宮找我,不知道又遇到什麽事情要和我這個老頭子說呢……這下可好,還沒說自己又跑去玩了……咳咳……”老昌王咳嗽起來,燁華急忙說:“父王您好好休息,我替你料理朝中政事,您多休息幾天,把病養好了再說……”

太平無事的時代,文官武官例行報告了一些無關痛癢的公事,然後平時有矛盾的幾隊人互相例行的鬥嘴,然後由昌王各自安撫了以後,就暫時沒有人出來說話了。

一隻黑色的鳥兒飛過朝堂門口,老昌王看了若有所思。退朝的時候,他叫輔臣和太子留了下來,到後花園說話。

燁華心裏有鬼,看父王喝了茶半響不做聲,自己也不敢先開口。

“前些日子,神廟裏的元邈師父病了,你們知道吧。”老昌王咳嗽了一聲,這麽說道。

輔臣永涯和太子燁華都點了點頭。永涯說:“據說元邈師父是為我國祈福,過於勞累才……”

“那是外界的傳聞。”老昌王搖頭,“實際上是元邈卜出我昌國將麵臨大難,透露太多信息,所以才會遭受劫難一病不起。”

“大難……父王,我昌國這六十年來風平浪靜,國泰民安,怎麽會有……”燁華額頭有一滴不易察覺的冷汗,難道指的是炎風的事情?

老昌王歎氣說:“元邈師父說,此次不是人禍,而是天災。尤其對炙城來說,可能是……”

“可能是什麽?”永涯問道。

“唉,那元邈泄露天機,話還沒說完已經不能言語。即使元邈這樣道行高深的靈者,依舊還是逃脫不了觸犯禁忌的命運。”昌王歎氣。這也是一個國家占卜師的責任:一旦發生天災人禍,占卜師拚了自己也會警示自己的王,以身殉國。

老昌王長歎一口氣,想起隨從報告元邈的慘狀:他剛開始是不能言語,口舌生瘡。但是現在可怕的瘡已經從麵部蔓延到大半個身體。過分泄露天機的靈者,死後靈魂都要受到煎熬。

老昌王說:“既然都說是天災,又會對我們炙城有滅頂之虞的,你們難道都不能想到是什麽嗎?”

永涯思索片刻,突然驚道:“難道是潤湖和炙城之間的……”

老昌王緩緩點了點頭。這次燁華也吃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