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釋一驚:“你說什麽?”

弦月置於明鏡之下,明鏡再度回應了她的元神,緩緩射出一道柔和的光線,落在啟釋和弦月兩個人的身上。這道光帶著療愈的力量,輕柔拂過弦月的身體。啟釋將弦月小心放置在鏡麵下的平台,另外一隻手拿著禦龍鞭,甩開鞭節,禦龍鞭形成軟鞭的架勢,環繞在他們兩個人周圍。

“大神官用性命道出的天機,‘先導者’未必是引導皇帝統一東土的先導者,很有可能是引導妖界來的先導者!”仁慶急切地走過祈福殿,遠遠地跟在啟釋身後,大聲說道。

他周圍的術士跟著他淅淅索索地移動著,但是每個人大氣都不敢出,神廟之內安安靜靜。

“大神官吐露占卜後的天機,然後暴斃了!這件事一直埋在我心裏很多年!弦月如果就這樣消失在東土就算了,但是她現在回來了,她一覺醒就帶動了整個東土局勢的變化!她根本不是人類所生卻誕生於神廟,身上自帶神力,這一切不是很蹊蹺嗎?再說了,啟釋,你真的相信僅憑你一個人的力量就可以對抗妖界嗎?就算你成為了皇帝,你也無法對抗整個妖界……東土的人類世界會消失,世界將會重新回到三界混亂的局麵,你願意嗎?”

啟釋輕輕抖動著禦龍鞭,禦龍鞭敲打著地麵的石板,發出電擊一樣的火花,逼迫想上前的仁慶後退。

弦月接受了傳送殿明鏡的照耀,臉上漸漸的開始有了生氣。但是她不願意睜開眼睛,不願意麵對仁慶。但此時,明鏡突然出現了一絲黑氣,那團黑氣迅速地蔓延,將明亮的鏡麵吞噬了。

弦月突然睜開了眼睛:“不好!”

啟釋也感覺有異常。

與此同時,雪獅飛躍跳過了神廟的大門,穩穩地降落在祈福殿門外,不停用身軀撞擊著大門。

弦月臉上勃然變色,啟釋也是,仁慶也是。

他們都是皇族,麵麵相覷。

“該不會是……”啟釋有點不確定。

仁慶指著明鏡說:“妖界!妖界從北邊侵吞過來了!快通知其他東土各國!”

傳送殿的神光穿過暴風雪直衝天際。

東土的結界出現了裂縫,妖界之門打開了!

“薑容!去看看怎麽回事!”仁慶對薑容呼喊道。

“雪獅在外麵,好像進入了戰鬥狀態!”薑容衝到祈福殿門口,聽到外麵的動靜大喊。

“放它進來!“仁慶下令。

“可是……雪獅現在是效忠弦月殿下的……”薑容遲疑著說。

“現在效忠弦月的何止是雪獅?”仁慶頹然指著台上的啟釋說,“我們已經失敗了,我不願意造成再大的傷亡,讓雪獅進來吧。”

雪獅夾雜著風雪而入,怒目圓瞪,口銜金弓,旁邊的術士和修士不禁紛紛後退。它警惕地,戒備地一步一步走到傳送殿,穿過眾人,無視仁慶,將金弓放在了弦月的身邊。並且在弦月麵前前腿跪了下去。

這才算真正完成了京王加冕的儀式。仁慶知道自己敗局已定,閉上了雙眼,雙手舉過頭頂,朝弦月行禮。

修士和術士麵麵相覷,遲疑著慢慢地跪了下去。

“妖界崩塌,入侵京國,請新王定奪。”仁慶說。

弦月看著父親,澀聲說:“陛下真的心甘情願把王位給我了?”

“天命所歸,非人力所能及。”仁慶低聲說,“傷了你的心,不管是因為我為天下的考量還是自己的私心,都對不住了。”

能和女兒認錯的父親並不多見,但此時也是形勢所逼。根據一貫的常識,都是西邊的結界作為薄弱,和妖界毗鄰,而北邊是極北之地,很難會有妖怪存活,而且京國素有極北之光的神力庇佑,被認為是東土中最穩定的創世之力,此事竟然從北邊坍塌,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有人跌跌撞撞拍打著廟門,呼喊著求見京王,守門的修士咬牙再次打開沉重的石門,暴風雪幾乎是將一個人卷進殿內的。

“是無影!”薑容認出了他。

無影喘著氣,似乎受了很重的內傷,咬著牙說:“弦鬆……他把結界打開了……把妖界引過來了!”

“不可能!”仁慶大踏步走上來,指著無影說,“弦鬆不是已經死了嗎?”

“是,他是死了。但是死之前,他可沒少做動作!”無影咬著牙,拔掉身上三顆妖怪的牙齒。他剛才若不是施展著影術,差點就逃不開那隻鳥妖的襲擊,“北輝宮……已經被妖怪攻破了,它們甚至連雨姬的屍體都要搶走,大概是眼紅她是九尾妖狐吧……”

弦月一聽到雨姬的名字,趕緊從神壇上下來,讓啟釋攙扶著,走過來問他:“你給我說清楚是怎麽回事?”

弦鬆,一直蒙著眼睛裝瞎的弦鬆,誰也沒有想到他會事先打開了結界,和妖界簽訂契約,如果他死了,或者奪位沒有成功,就打開封印讓妖界侵入。

“封印就在商後的身體裏,”無影吐了口血,“封印就是商後的命。她死了,封印就打開了。”

他本來沒打算殺商後,當時因為陷入迷思,走火入魔,捅了商後一劍,解開了封印。

無影本身是空間係的術士,看著商後的身體那個大洞被無限打開,一隻隻妖怪衝出來的時候,他大概就猜到了什麽。雖然常年被關在地牢裏和很多大妖怪為伴,但是他從沒想過妖界直接連通在一個人的身體裏是什麽樣的情景。

剛出來的隻是一隻巨型蝙蝠妖,直衝向雨姬的屍體,要把她往那個空間裏拉,他本能死命拖住,被對方咬住。後來如同潮水一般湧現出來的妖怪,已經超過了他認知的閾值,雨姬的屍體被奪走,然後大殿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妖怪,大妖,小妖。他打開影術,依然被妖怪跟著進入空間撕咬。北輝宮瞬間鬼哭狼嚎,妖怪的叫聲夾雜著宮人的慘叫。

暴風雪來臨似乎掩蓋了這一切,雪都的老百姓對此惘然不覺。無影隻能本能往山上狂奔。

他遠遠看到了雪獅飛向神廟的背影,知道那裏一定會有希望。

“商後身上有弦鬆種下的封印,她的身體連接著妖界。”他隻能這麽簡短地說,對自己犯下大錯絕口不提。

如果不是他下的手,商後也有可能自絕複仇,畢竟那個時候她已經形同癲狂,仿佛失去了全世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