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輕車熟路,方尊在前,於雪藝在後,兩人在棚戶區繞了幾條巷子,最後在北院第三條巷子前麵停下。

當接近這條巷子的時候,方尊揚起了眉頭,道:“對了於雪藝,你說的那個同學叫蔡天河?我小時候也在這棚戶區生活過,倒也沒聽過有叫蔡天河的啊,他應該是新搬來的住戶吧?這年頭還有人願意朝棚戶區搬,倒也心性不錯。”

於雪藝聳了聳肩,然後道:“蔡天河可不住這兒。蔡天河是我大三班裏的同學,我之所以知道這兒發生了事情,是因為他那大一的女朋友。”

“哦?女朋友?”

聞言,方尊忽然哭笑不得起來,道:“我說於雪藝,你別告訴我他女朋友叫李小染。”

“咦?就是叫李小染,你怎麽知道?”於雪藝驚異地問道。

方尊無奈地笑了起來,道:“小時候我就是這棚戶區的孩子王,喜歡我的女孩兒可多了,這李小染就是其中一個。隻不過那個時候我被一個叫作齊薑的小女孩給霸占了。嗨,這話說起來都十幾年了,得了,咱們進巷子去瞅瞅吧。”

聽到這話,於雪藝白了方尊一眼,道:“真是得瑟。”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了巷子口,然而就在兩人剛剛接近巷子口,一道喝罵聲忽然響了起來。

“你這個老不死的,給你說過多少次?嗯?這裏要拆遷!給你三萬還不同意?就你這破地方,十來平米也就值個三千多點!別不識抬舉!”

聽到這喝罵聲,兩人頓時意識到了些許不好,連忙跑了過去,隻見那巷子偏裏麵一些地方居然圍滿了棚戶區的街坊鄰居,而喝罵聲正是從李小染的屋子裏麵傳出來的。

方尊連忙撥開人群,衝著幾個眼熟的鄰居問道:“阿姨大爺,你們報警了沒有?這些來的人是不是房地產商?”

之前方尊回到棚戶區的時候,曾與這些鄰裏鄉親打過招呼,所以在聽到方尊問話的時候,都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方尊,你不要亂來啊,當心出事。這些房地產可凶著呢。”

“方尊,我們已經報警了。”

“方尊,小染也在裏麵。”

不管警察來了如何招架,方尊現在顧不得其他東西,直接撥開人群,與於雪藝一同朝屋內走去。

此刻,屋子中間,站著一對氣焰猖狂的年輕男女,男的叼著煙,豎著直挺的頭發,穿著鋥亮的黑皮鞋,手中似模似樣地把玩著一串玉珠;女的雙手環抱,高傲地昂著滿是脂粉的臉,挺起了圓鼓鼓的胸脯,穿著一套十分十分顯身材的緊身休閑衣,腳踩一雙厚底軟鞋。

這對年輕男女身後還有兩個手背上紋滿了紋身的痞子,至於他們身上還有沒有紋身就不得而知了,隻知道他們就朝那裏一站,便有些駭人。

一個麵容憔悴的婦人坐在沙發上哽咽著,正是被方尊小時候稱作李姨的女人,李芝。

這李小染一家結婚的時候,方尊已經出生了,那時候已經是個六歲的調皮鬼了,而且方尊後來之後這對夫婦是奉子成親。

隻是這一家子倒也倒黴,李芝剛嫁給她男人,她男人便心髒病突發死了,連當天的洞房都沒有,第二天婚事就成了喜事,好在兩人奉子成親,倒也有了孩子。

李小染生下來就跟了李芝的姓,倒也是個苦命的孩子。

隻是這李小染從小到大模樣就水靈兒,如今已經十八歲了,剛剛上大一。此刻李芝身旁站有一個姑娘,紮著馬尾,露出一張清純麵容,腮凝新荔,衣著雖然厚實卻並不土氣,倒也引人注目。這個姑娘就是方尊記憶中的那個李家女孩,李小染。

麵對開發商的咄咄逼人,李小染有些惱火,怒視那個罵出了聲的年輕女人,道:“且不說這間房子是我爸爸去世後留下的唯一東西,單說這地皮,二十多平方的地,起碼也值八九萬塊,你們想要三萬塊就買走?這不是太欺負人了麽?”

女人囂張地揮舞著手臂,道:“你這個臭丫頭,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兒嗎?趕快給我滾蛋,否則姑奶奶抓爛你的臉。”

李小染哼道:“你強迫人簽合同,這是犯法的!這世道還有王法嗎?”

女人聞言嗬嗬一笑,依偎在身旁的年輕男人懷中,拍了拍他的胸膛,眨著眼睛,嬌聲道:“親愛的,這小丫頭問我們,世上還有沒有王法?”

年輕男人將口中的煙嘴吐掉,拍了拍女人的臉蛋,然後向李小染冷笑道:“王法?我告訴你,老子就是王法。你知道我後麵的老板是誰嗎?張連運,這附近的王!就憑你們這些*,這棚戶區,別說你們一家,我們全都得收去!”

說著,年輕男人從懷中抽出那份地皮轉讓合同,遞了出去,揚起唇角,道:“今天呢,你們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

李小染再也控製不住怒火,一把甩開合同,並怒道:“你們太過分了!”

見李小染居然將合同甩開,年輕男人勃然大怒,抬手一巴掌就要打在李小染的臉上。

周遭頓時響起一陣驚呼聲。

李小染亦咧了咧唇角,眸中掠過一抹懼色。

剛才隻是因為憤怒,李小染的言行充斥著血性,可掄起身份來,她終究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孩子,哪裏受得了這麽一巴掌?

麵對這一巴掌,李小染下意識地閉起了眼睛。

可半晌後,李小染並沒有感覺到麵部生疼,不由好奇地睜開了眼睛。

李小染抬眼一看,卻發現年輕男人抬起的手腕上多了一隻鐵鉗般的手掌。

那隻手掌的主人穿著一身地攤貨,可眉眼間卻有一股難以言明的堅毅味道,目光深邃無比,仿佛經曆了許多滄桑之事。

見得此人,李小染驚喜道:“你是……你是……”

來人笑道:“方尊。”

李小染幾乎驚喜地捂住了嘴巴,道:“你真是方尊哥?方尊哥,上次我就聽說你回棚戶區了,可你並沒有在這兒住,我還以為見不到你了呢。”

“什麽叫見不到我了……”

方尊一腦門兒黑線,道:“這不是見著我了嗎?”

正當李小染嬌羞著想要說些什麽的時候,年輕男人忽然怒道:“你叫方尊?我告訴你,臭小子,你快點把我給放開,我背後的老板是張連運!張連運你知道是誰嗎,這附近最大的房地產老板,產業鏈十分廣,惹了我就是惹了我們老板,惹了我們老板,你一定吃不了兜著走!”

聞言,方尊忽然不屑地笑了起來,道:“張連運?如果你和他聯係密切的話,一定會知道,他現在已經住院了。實不相瞞,做到這一切的人,正是在下。”

聽到這話後,年輕男子大驚失色,卻仍執意不斷地道:“張連運是大老板,我父親也是房地產裏的股東,而我魏鋒以後肯定會繼承我爸的一切!我告訴你,你要打了我,他不會放過你,也不會放過你們一家子!”

這話說的,令方尊似曾相識,想了想,他意識到救於雪藝的時候,王光也說過這話。

之前在聚會上的時候,王光那小子不斷地嘲諷他,這個仇到現在還沒有報。想著,方尊將目光投向了於雪藝,仿佛在說:“還記得上次那件事兒嗎?”

於雪藝白了方尊一眼,沒有說話,眼中卻有些柔情出現。

因為王光,他們也彼此相識了,換個角度想問題,他們還得感謝王光一番。

隻是不提方尊與於雪藝如何去想事情,在聽到魏鋒的威脅之後,門外的鄰居們都有些不忍,開始衝著方尊發出了些許勸阻之聲。

“小尊,你惹不起他的。他們家有錢有勢,還是將他放了吧。”

“方尊,你要打了他,李小染她們母女倆以後的日子可不好過啊。更何況,李芝姐年齡也大了,經不起折騰,不要鬧出事兒來。”

“方尊,還是息事寧人吧,咱們大家都是要離開這棚戶區的。”

在鄰居們發出勸阻之聲的同時,門外響起了陣陣警笛聲,幾名警察簇擁著一個身穿藍色製服的中年男人走進了棚戶區,來到了巷子口外。

在從棚戶區門口來到門外的路上,早有街坊鄰居將這裏的事情告之這些警察了。

其中一個青年警察站在門外,順著人們肩頭間的縫隙,見到屋裏劍拔弩張的情形,正要撥開人群進去,卻被那穿著藍色製服的中年男人阻止了。

這中年男人方臉闊額,眼目有神,給人不怒而威的感覺,看其模樣,竟然是之前方尊與劫匪們對抗的時候,在監控室裏麵指揮一切的大人物齊仁。

這齊仁是齊德的哥哥,也是齊薑的大伯,但因為從小到大的生活,並沒有見過方尊。監控攝像頭裏的景象也十分模糊,雖然齊德很想要見一見這個小子,卻並不清楚方尊究竟長什麽樣兒。

正因如此,齊仁盡管看到了房間內的方尊,也隻是有些莫名的熟悉感,卻並不知道這個小子就是之前他欽佩不已的那個幹倒許多劫匪的年輕人。

齊仁攔下小警察後道:“等一下。”

青年警察問道:“先生,怎麽了?”

齊仁道:“你看那個穿著寒酸的年輕人,捏人手腕的方式很像軍中的擒拿格鬥術。而且,這種不是尋常軍人所能接觸到的捏法。我想看看這個年輕人接下來的行徑。”

青年警察揚了揚眉,卻沒有言語。

且說屋中,魏鋒聽到周圍的勸和聲,又聽到了門外的警笛聲,冷冷一笑,道:“小子,知道我的身份就快把手給鬆開,就憑你,惹得起我嗎?”

魏鋒身邊的妖豔女子亦罵道:“臭小子,你一個棚戶區的窮鬼,也敢和我們房地產公司的公子哥作對?告訴你,你真要犯渾動了他一根寒毛,別說你,整個棚戶區的人都吃不了兜著走!”

方尊聞言頓了頓,旋即鬆開了握著魏鋒手腕的手。

李小染見方尊鬆了手,隻道方尊怕了,雖然知道這樣做很明智,心頭難免有些失望。

於雪藝剛開始也有些發愣,可忽然想到那天方尊對付王光的場景時,頓時有些無奈地笑了起來,然後白了方尊一眼,心道這真是個喜歡玩弄人心的家夥。

可於雪藝知道方尊想做什麽,別人卻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