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後院佛堂前,慕清塵和崔婉冰的話音落下,一時間旁的人都議論紛紛:
“慕小大人來之前,並未與崔家丫頭對過口供,兩人說的話卻都是一模一樣。如此看來,確是大夫人……”
“聽聞大夫人與慕家有舊怨的,好像是慕家夫人曾害她險些流產。她又和傅家的關係匪淺,近來傅大人在朝中對慕大人那可是公開宣戰……”
“傅大人向來清正廉潔不與人結仇,亦不結朋成黨,竟能生出這麽大的氣?這慕家,看來也不是什麽幹淨地方啊。”
慕清塵聽到這些話,不由冷笑。
他們口中的傅大人,說起來,也是她的熟人。
那可是僅差一步便能做宰輔的人,而且為官多年,他淡泊名利忠誠為君的從政態度,朝中幾乎人盡皆知。
但事實上,他是用了不少手段暗中鑽營算計,才到了如今地位。
最重要的是,他悄悄效力於皇後殷卿芷時,還暗中向裴靖嘉投誠,並成了殷卿芷被關入冷宮前,刺向她的一把背後冷刃。
她也是近幾日在太醫院才聽說,皇後數月未曾露麵,朝中已有些支持皇後的朝臣上折,要求麵見皇後。
帶頭上折子的幾家大人,這些時日或多或少都陷入了麻煩裏。
這次慕清塵會帶著昂貴的舍利來將軍府赴宴送禮,也是慕博濤老大人聽著風聲,怕這場朝廷紛爭將慕家這種小門戶牽扯進去,欲求鎮北將軍庇護。
思及此處,慕清塵心中已有了計較。
看來裴靖嘉僅奪了皇後的權,還不滿意,心知她在朝中民間都頗得人心。
那家夥,是要徹徹底底斷了她所有退路,不著痕跡除掉所有與皇後有關的人和勢力啊……
佛堂門前,將軍夫人忍受著各種打量的目光,強行擠出一絲微笑:
“看來是一場誤會,許是下人傳話出了岔子的緣故吧?席麵上的吃食可要涼了,大家還要聚在這兒瞧我們將軍府的熱鬧麽?”
此話一出,那些看熱鬧的人也不好拂了主人家麵子,隻能作鳥獸散。
場麵難堪,將軍夫人多有顧忌,沒多說話便跟在賓客後麵離開了。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人滿為患的院子,就隻剩崔婉冰和慕清塵,以及幾個婢女而已。
慕清塵在下人們的注視中,上前將崔婉冰從地上扶起,脫了自己的外裳蓋住她不整齊的衣裙,輕笑著低語:
“你今兒下了大夫人的麵子,方才我瞧她離開時瞪你那眼,可頗為凶狠。”
然而崔婉冰不僅不笑,還緊張地抓住她的袖袍,紅著眼眶說:
“慕公子,我曉得你是好人,也不忍瞞著你了。我是偶然聽到大夫人與人密謀要害慕家,此番才會被她如此算計的。
她知我父親性子莽撞,疾惡如仇,亦明白慕大人被此次朝廷風波牽扯,即將被扣上‘巨貪’的罪名,這次就是想斷了你尋我父親的路子。
若你與我有苟且,慕大人又出事,以父親的為人,是定不肯與你們這樣的人扯上關係的。
慕大人罪名未定,我嫡母心中不安,就安排了你與我通奸。
如此,便是慕大人洗清了罪名,被你牽扯,也難逃一死。
慕公子你不必管我,快回家看看吧,興許……是最後一麵。”
“嗯,這些我猜到了。”慕清塵頷首,“隻是,我父親不過是個太醫院正,不曾掌握實權。‘巨貪’這個罪名,有些離譜了吧?”
她容貌清秀精致,穿著男裝,有種說不出的儒雅英氣。
崔婉冰仰望著她蹙眉沉思的模樣,驀地笑臉一紅。
半晌,才小聲說:
“我聽大夫人的意思,是準備好了物證。至於人證,正在上京的路上,好像是你們在老家鬧出來的人命官司。
具體的,公子還是得問過慕大人才好。”
“知道了,多謝告知。”慕清塵退後兩步,客氣板正地向崔婉冰作了一揖。
瞧見崔婉冰小臉通紅後,還粲然一笑,方轉身離開。
慕家鬧出的人命官司,慕清塵一星半點消息都沒聽說。
具體情況,確是要回慕家,問清楚事情來龍去脈,才能有應對之策。
“裴靖嘉……”慕清塵站在將軍府大門前,凝望東南方那高大巍峨的皇宮露出的一角,紅唇挑起,“好手段,夠陰毒。”
他是想借著貪腐案,把殷卿芷在朝中所有的勢力,一舉拔除啊……
當晚,她就給裴鬱遞了信,言明家中出事告假幾日,暫時不去逸王府。
然後暗中托小良去自己的住處,給梧桐傳了消息。
最後,才放心回了慕家。
慕家眼下,已鬧得人仰馬翻。
進了內宅,慕家本就不大的宅子,都不需費勁兒,就能將那些鬧騰聲盡收耳中。
“……你往日投機取巧就算了,如今這麽大的事,到底是怎麽敢牽扯進去的啊?!
你做這事的時候,究竟想沒想過你還有兩個兒子?!”
慕夫人悲戚的哭喊聲,雖已明顯在壓抑著音量,仍清晰地傳入了慕清塵耳中。
隨後,就是慕老大人帶著歎息開口說話:
“皇後與貴妃鬥得那麽如火如荼,討好兩方,兩邊下注,本就是最穩妥的法子。
我本也是看皇上對皇後還多念舊情,何況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這一賭無論如何都不會輸。
卻不想……卻不想皇上會如此絕情啊……”
“嗚嗚嗚……”慕夫人的啜泣聲愈發大了。
不管誰聽了這哭聲,都得心煩意亂,一腦門官司。
眼下,慕清塵可算是知道慕家小輩,大兒子殘疾、二兒子愚蠢,大女兒早夭,二女兒無能的原因了。
有慕博濤和慕夫人這樣無腦的源頭在,能生出天縱奇才方是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