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剛走下去幾個階梯,突然停下腳步,倒退的回到樓梯口。轉過身看著一臉熟睡的黑白,驚歎不已的表情之後是暖暖的淺笑,輕聲道:“謝了——”,說完打了個哈欠,用腳隨便的踢了踢黑白。

薄:“喂,這裏是你家嗎?可以隨便睡的嗎?”。

黑白疲憊的睜開雙眼,漆黑一片,她用力的搖搖頭,想要看清楚眼前的狀況,發現自己身處在一片黑色的空間裏,害怕的瑟縮身體。

薄越是在黑夜中耳朵越是靈敏,他感覺那個人還是留在原地,冷道:“你好像挺喜歡這裏”。

黑白連忙說:“不,不是的,我隻是看的不是很清楚,要不你和我一起走?”。

薄,彎起嘴角,嘲弄的說:“你該不會是怕黑吧——”。

一句話讓這安靜的夜更加孤寂,一陣風吹進樓梯,讓黑白不禁打了個哆嗦。

黑白心中對薄已經不抱任何期待了,本打算在這裏坐一夜,突然想起格柵說晚上約了導演,慌張的去掏手機,剛伸出去的手卻被抓住了。

黑白警惕的問:“是你的手?”。

薄單手把她擰起:“少廢話,我還有些好奇的事要問你”說完兩個人在黑夜中跌跌撞撞,摸索前進。

今晚的月亮如痛飲了鴆酒,周圍散發著死亡的黑氣,這棟被夜色渲染的老樓,更像是在垂危低吟。

兩個人的身影漸遠在巷口時,身後那棟他們剛下來的頂樓上,有道燈光在黑暗中忽閃忽閃,發射危險陰森的訊號。

黑白坐在薄的車上,很快就睡著了。薄的眼睛始終不眨一下的盯著前方,不一會眼淚從眼角滑下,連他自己卻完全沒有察覺。

學校白天的時候,因為薄的反常影視部的各位都很擔心他,但是看到薄的父母臉色難看,誰也不敢多問。

白術低落的同時感到害怕,不斷的告誡自己:如果這次小薄出什麽意外,我也結束了。

初夏,一整天都躲在圖書館裏,因為昨天說喜歡黑白的話,沒有整到她,反而讓自己現在寸步難行。想起當時黑白鎮重其事拒絕他的表情,冷峻的劍眉夾起一絲趣味。

白術一個人坐在門前的樓梯上,不知何時天已經黑了,這讓等弟弟回來的他感覺更加不安。

環顧四周的時候,每一寸泥土都是他曾經最熟悉最喜歡的。溫柔的笑臉還沒來的及盛開,就被苦澀的自嘲代替了:這裏已經不屬於你了。

曾經有人說天空是一麵鏡子,倒影出來的是你複雜的心情。此時輕煙渺渺,綿綿細雨下個不停,是不是流淚的人有很多。

白色的跑車內,冷風颼颼從半開的窗戶上鑽了進來,薄棕灰色的頭發像是隨風飄舞的麥穗,柔軟自由。

薄的視線依然定格在前方,也許是經曆死亡後的鬆懈,讓他漫不經心的講述起了過去。

薄:“很小的時候,最喜歡哥了,我總是像個尾巴跟在

他後麵”說到這裏不由莞爾而笑。

“等會獨自思考觀察的時候,發現身邊的人,包括爸媽都隻注視著老哥,可愛的我在怎麽表現,換來的隻是虛假的敷衍。當時單純的安慰自己,隻要哥哥陪著我就可以了。可是——越成長看的越明白,卻又一點也不想明白。爸媽加倍愛哥哥,我知道他們是無心的,正是這樣才更讓人傷心”,清澈的瞳孔蒙上一層淡淡的苦楚低落。

黑白臉朝向窗外,悠然的凝視窗外後退的路燈,靜靜的聆聽著少年內心舒服的音律。

薄飄渺的慢慢說道:“後來哥哥交到了自己的好朋友,慢慢和我玩的時間很少,就算在一起,說的也是他和朋友之間有趣的事情。雖然很寂寞,但我依然微笑。因為我和哥哥不同,除了哥哥我沒有其它朋友了”,心中調侃:我當時是傻瓜啊,竟然這麽腦殘。

“那天哥又一個人跑出去見朋友了,我很好奇,就跟在他後麵。走進後街,盡然看到一群人在互毆,我當時害怕的躲了起來。發現哥哥也在其中,突然有人拿著轉頭敲向他的後腦勺,在我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已經擋在前麵了”,說著本能的輕撫了一下自己的右眼。

黑白眉梢微皺,低下眼簾,雖然聽他說的若無其事,但感覺自己的胸口悶悶的。

薄:“當時不知道自己叫的多難聽,感覺隻剩下難忍的疼痛。醒來的時候,腦子昏沉的,眼睛隱隱作痛。睜開眼睛,最先看到的是父母擔心的樣子,心裏暖暖的,原來他們也很關心我。回到家後,想問哥哥去那裏了,跑到爸媽的門前”。

薄,始終保持舒緩的描述,突然低落暗沉了許多:“聽到他們的對話,媽媽說為什麽?為什麽受傷的是小薄呢,聽到這這句我差點哭了,甚至為自己之前的不成熟慚愧”。

薄:“也許是老天害怕我高興,緊接著聽到媽媽無奈的聲音:為什麽是小薄,不然白術也不用這麽傷心自責了”。

薄冷笑道:“我的心情當時一定是從高空中墜落的,我覺得一輩子也不會再有什麽比這更讓人悲哀。我慈祥的爸爸看起來很痛苦,他鬱悶的說:不知道白術什麽時候才願意搬回來住,這些都不是他的錯,隻是薄倒黴運氣不好,是意外”。

無情的冷風像是被這孩子的話煽動,變得溫和,包裹這這個倔強的身體。

薄,繼續講述:“好心的媽媽安慰爸爸說:現在隻能好好哄哄小薄,他找哥哥的話,一定會回來的。本來我們生下小薄就是給小術做個伴,沒想到反而讓他更孤單。最熟悉的聲音,既然可以這樣肆無忌憚的將我的心一點點鎖在冰窟。白術、白術總是白術,難道醫生沒有告訴你們兒子這隻眼睛一輩子都看不見了嗎?估計就算兩邊都看不見,你們也隻會說這個孩子運氣太差了,會給白術添麻煩吧”說話的聲音壓得很低,聽不出來是不是在哭泣。

“後來我心中住了個魔鬼,我利用白術的溫柔,逼他離開了這個

家,隻要是白術說的話,他們生氣也會忍耐接受。慢慢他們改變方針,對我無限的好,虛偽的讓我感到可悲,但我是個傻子,心中某處還在小小的開心。說想白術死是騙人的,隻是常常在想,如果我從沒存在過就好了”。

黑白在他的右眼上貼上一個可愛的創口貼,微笑說:“這樣不會痛了,一定會好起來的”。

薄,愣了幾秒,臉漲的通紅,手忙腳亂的站了起來,車子的在公路上劃出一個問號的軌跡。

薄無奈的問:“你不是在睡覺嗎?一直都是睜著眼睛的?”。

黑白淡淡回答道:“沒有睜眼睛啊!確實不在睡覺,有人跟我說,和別人說話的時候,要直視他的眼睛,是禮貌”。

薄無語:“誰問你這個了”。

風吹動他的耳墜發出了清脆的聲音,也許是美妙的聲音,也許是埋在心中的秘密不在是秘密,也許是少女的溫柔,現在薄整個人輕鬆自由了很多。他微笑的時候,眼睛像彎彎的月牙。

他們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薄的疑惑的問題一個也沒有問出口。

比如為什麽黑白當時會在那裏,為什麽手傷成那樣也不放手,為什麽對於他這樣的一個人,可以露出那樣溫柔的表情。但他不敢追問,害怕又是上帝的一場惡作劇。

薄,一直想交一個淡如水的朋友,不用刻意做什麽,像現在這樣坐在一起聊聊天,吹吹風就好。可惜上帝好像給了他太多不想要的,卻吝嗇於滿足一個小小的期待。

一向對別人的事不感興趣的黑白,此時卻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就算家人自責傷心,也要跳下去的勇氣來自那裏?聽了他成長的故事後,聯想到自己最喜歡的媽媽。

黑白幾歲的時候,親眼看著母親從二樓摔下,血肉模糊身體躺在自己麵前。

黑白難以忘記媽媽那雙堅信溫柔的眼睛,當時的她不明白,媽媽丟下愛自己的人傷心,選擇死亡的理由是什麽。現在仿佛從薄的眼裏看到答案:原來媽媽被這份愛保護,同時也被這份愛灼傷了。

車在這座城市漫無目的行駛著,像是一條回歸大海的魚兒,自由自在。窗外層層疊起的高樓,安靜的似熟睡中的孩子,隻聽見雨水清洗這座城市的聲音。

黑白心中苦澀:我天真的以為看著別人的微笑,自己也會變得愛笑,原來大家沒有想象的那般快樂。每個人都帶著傷,在無人的地方自己笨手笨腳的治療。

也許因為薄幾個小時沒有說話的原因,說話時的嗓子有點沙啞。

他咳嗽了一下,平靜說道:“你家在那裏,送你回去”。

黑白搖搖頭:“還是你先回去吧!家也好或是其它的地方”。

薄:“那就去你家好了”。

黑白麵部抽搐:“那就去你家好了”。

薄嬉笑:“好,就去你家了”。

黑白點頭:“嗯,這就去你家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