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出聲了。

因為找不出任何反駁他的理由。

他每次都能很快地把我哄好，打著愛我的名義，把我吃得死死的。

到頭來，搞得好像我在無理取鬧似的。

見我不出聲，他心中了然。

眼底冷意散去，語氣也變得溫和，他出聲解釋：“我今天收那些人的名片並不是因為他們的女兒，而是因為他們對我有些用處。人在商場身不由己，我不可能閉門造車。你看哥哥現在身處最頂端，無限風光，卻不知有多少人暗中想把我拉下來。”

他捏起我的下巴，讓我和他的眼睛對視，“所以哥哥得變得強大點，再強大點，這樣就沒人敢嘲笑我的笙兒了。”

好動聽啊，我差點兒又被他的三言兩語打動了。

這男人總能很輕易地拿捏住人的心思。

事實上是，他越強大，隻會襯得我越不堪，那些人表麵不敢嘲笑我，背地裏依舊會諷刺我。

我不出聲，他以為把我哄好了，抬手將我攬進懷裏，說：“除夕夜跟我回趟老宅。”

聲音雖溫柔卻不是商量的語氣，而是命令的，不容置喙的。

溫柔可以偽裝，本性卻難改。

老宅是他爺爺家。

除夕夜是全家團聚的日子，到時秦家所有人都會露麵。

秦家是個大家族，當晚出現的人沒有一百，也得八十。

今天全是不熟的人，我都無法抵擋，除夕夜那種場合，想都不敢去想。

我輕聲說：“今年先不去了，以後再說吧。”如果有以後的話。

秦瑾城唇角勾起個極淺的弧度，似是不滿意我的回答，“笙兒，你這樣可不行啊，不能隻讓我一個人努力，你也要稍微努力一下，至少讓我看到你的誠意。”

努力什麽呢？

努力和一個害死我兒子的男人，複合，結婚嗎？

我別過頭看向車窗外，道路旁邊的法桐上纏繞著五顏六色的彩燈，街邊商店門口懸掛著鮮紅的燈籠。

處處張燈結彩，熱熱鬧鬧，可我卻覺得孤單。

抬手打開車窗，有風吹進來，男人清冷的聲音隨著風撞進我的耳朵裏，“笙兒，有沒有發現你越來越難哄了，跟我在一起就這麽不開心嗎？”

看，人的欲望是永無止境的，一開始隻讓我待在他身邊就好，現在又讓我開心。

心情舒暢才能開心啊，我被他用一張網圈住，整個人既不能舒展，又不能暢快，怎麽能開心得起來？

快到觀瀾苑時，接到林東升的電話，讓我除夕夜去他們家吃年夜飯。

忽然間就變成了香餑餑，秦瑾城讓我陪他去秦家老宅吃年夜飯，如今林東升也讓我去。

當然要去。

為什麽我們雲家人家破人亡，我外婆和媽媽隻能住冷冰冰的墓地，而他們林家人卻在我們雲家的房子裏開開心心、熱熱鬧鬧地吃團圓飯？

我答應下來。

掛斷電話後，我對秦瑾城說：“如果我死在林家，請記得給我報仇，好嗎？”

秦瑾城就笑，“打狗也得看主人，林東升不敢怎麽著你的。去吧，隻要你開心就好。”

嗯，打狗也得看主人。

兩天後，除夕夜。

秦沉開車把我送到林家。

說是林家，其實住的還是我外公當年買給我媽和林東升的婚房，也不知何碧珠在這裏住出優越感了，還是怎麽的，一直都沒換房子。

熟悉的別墅院落，裏麵住的不再是愛我的媽媽，換了一群真正狼心狗肺的人。

進屋後，飯菜已經擺上桌了。

所有人都坐得齊齊整整，不隻有林東升、何碧珠、林綰綰，連遠在國外求學的林宇軒也回來了。

林綰綰看到我進門，馬上起身迎上來，親親熱熱地挽起我的手臂，柔柔說道：“姐姐，你可來了，想死我了。”

我淡淡地說：“不必做戲，你的瑾城哥沒來。”

林綰綰扭頭朝後看，見跟進來的是秦沉，眼底失望一閃而逝，不著痕跡地鬆開我的手臂。

落座後，何碧珠不停地給我夾菜。

可能因為秦沉在的原因，她特別熱情，熱情得特別假，那張虛情假意的臉上笑得滿是褶子。

她給我夾的菜，我一動不動。

視線移到林東升身上。

他戴上一次性手套，拿起一塊羊排放到嘴邊剛要咬。

我衝他笑道：“爸，你看你手裏拿的那塊羊排，像不像我媽從樓上跳下來時，從胸腔裏摔出來的肋骨？”

林東升像被嚇住了似的，手一抖，羊排掉到了地上。

站在他身後的傭人趕緊彎腰撿起來，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裏。

林東升摘下一次性手套，拿起筷子朝麵前的一盤清蒸鱸魚夾去。

我笑道：“爸，你看那魚眼睛像不像我媽從樓上跳下來時，摔出來的眼珠子？”

林東升夾魚的手瞬間收了回來，麵色白了又白，眼底怒意掩飾不住，但不知為何，他忍了下去。

緩了片刻，林東升拿起筷子夾起一塊清炒鴨血，放進嘴裏慢慢咀嚼起來。

等他快要咽下去的時候，我笑道：“爸，你剛才吃的血跟我媽從樓上跳下來時流的血一模一樣，還記得嗎？”

林東升一口全吐了出來，嘴裏的血渣噴到了餐桌上，豐盛的菜肴全都不能吃了。

眾人頓時麵麵相覷。

林東升再也忍不住了，把筷子狠狠往桌上一摔，站起來，指著我的鼻子怒氣衝衝地罵道：“你給我滾，滾出去，現在就給我，滾得遠遠的！”

我推開椅子，剛要站起來，門外傳來清冷低沉的男聲，“林老板，這是讓誰滾呢？”

聲音淡漠，卻極具壓迫感。

眾人呼吸頓時一窒。

緊接著身材高大的男人推門而入。

黑色薄呢大衣勾勒出男人頎長挺拔的身材，宛若雕刻的麵孔雖然俊美，卻染了一層寒霜，深邃的眼眸陰霾密布。

林東升看到秦瑾城，麵色頓時嚇得蒼白，嘴唇蠕動了幾下，想解釋什麽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秦瑾城冷冷睨一眼林東升，視線移到我身上，深邃眼眸添了絲溫柔，闊步朝我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