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徹底把她的路堵死了,連喜歡也不讓她喜歡。

林綰綰絕望地閉上眼睛,眼淚無聲地流出來。

細白的手指緊緊抓住床單,像要把床單抓碎似的。

林東升的臉色也很難看,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終什麽也沒說。

何碧珠急忙對秦瑾城說:“瑾城,你和笙兒快回屋睡覺吧,不早了。”

明明視我為眼中釘,卻當著眾人的麵親親熱熱地喊我“笙兒”,也是本事。

秦瑾城伸手握住我的手,眸眼溫柔地說:“走吧,我們回家。”

何碧珠馬上出聲說:“這麽晚了,等天亮再走吧。”

是挺晚了,之前一直沒有困意的,可是聽到秦瑾城說要給林綰綰安排相親時,我的困意一下子就來了,很想找張床倒頭就睡。

我對他說:“就在這裏睡吧,眯一會兒天就亮了。”

出了那種事,林綰綰和何碧珠也不敢再來觸秦瑾城的逆鱗了。

回屋後,秦瑾城先去衛生間洗手,洗了好幾遍手後才上床。

躺下後,我情不自禁地摟上他的腰。

不管怎麽說,他今晚的表現,在我心裏可以給打個很高的分。

門外傳來何碧珠安排人送醫生走的聲音,她和林東升的說話聲,以及她指揮傭人做這做那的聲音。

和在秦瑾城麵前的小心翼翼不同,她指揮傭人時頤指氣使,不像我媽媽無論對誰都是溫柔平靜的語氣。

如果媽媽還活著該有多好?

我趴在秦瑾城的懷裏,想念媽媽,特別想。

第二天,清早。

林家準備了豐盛的早餐,除了我和秦瑾城愛吃的早餐,還準備了餃子和湯圓這種春節必備的食物。

林家人全都坐在桌前,隻林綰綰一人沒露麵。

因為昨晚發生那種事,何碧珠和林東升的客氣又多了幾分小心翼翼。

我吃著早餐,用眼角餘光打量著林東升,感覺他熟悉又陌生。

在我的印象裏,他好像一直都是這種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感覺,以前努力討好我外公和我媽媽,現在努力討好秦瑾城。

哪有人天生喜歡討好別人呢?

可能就因為一直努力討好我外公和媽媽,所以他才去何碧珠身上尋找優越感吧。

因為何碧珠比他層次更低,也比他更會伏低做小。

他是雲家的上門女婿,在雲家丟掉了自尊,於是去何碧珠身上找回自尊。

他的自尊是找到了,可我媽媽卻為此搭上了一條命,有時候挺為媽媽不值的,壓根就沒必要為了這樣一個男人自殺,這世上好男人那麽多。

視線又落到林宇軒身上,因為他常年在國外留學,見他麵的次數屈指可數。

他和林綰綰雖然是雙胞胎,但因為是異卵雙胞胎,兩人長得並不像,林綰綰長得像何碧珠,林宇軒卻長得像林東升。

雖然林東升人品挺渣的,但是外貌卻很優越,年輕的時候更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材,否則也吸引不了我媽媽。

不過林宇軒的性格和林綰綰差別極大,很安靜,也不會拿一雙眼睛骨碌骨碌地看人,話也極少,在林氏一家中,像個異類。

在林家吃過早餐後,我們一行三人返回觀瀾苑。

路上,秦瑾城對秦沉的態度一直很冷淡,偏偏秦沉昨晚醉得厲害,什麽都記不得了。

回到觀瀾苑後,秦瑾城陪了我一會兒,接了個電話,說他要再回老宅一趟。

秦家規矩多,秦瑾城是長孫,像春節這種大節,許多場合都得他出麵。

我替他打好領帶,笑道:“你去忙就是,不用管我。”

他抱住我,鼻尖輕輕蹭著我的額頭,低磁聲音繾綣入耳,“笙兒,你不會趁我不在離開吧?”

真的很難想象這個在外麵高冷倨傲,在商場上揮斥方遒的男人,在我麵前卻患得患失。

我笑著說:“不會啊。”

他像是把心放回肚子裏似的,笑道:“那就好。”

我在心裏輕輕問:就這麽喜歡我嗎?

喜歡到可以原諒我的一切。

喜歡到總是擔心我走掉。

他抬手揉揉我的頭發,“晚上我會回來陪你吃飯,中午不用做飯,會有人給你送。覺得無聊就去樓上畫會兒畫或者看看電視,要麽就把南語叫到家裏陪你玩。”

我輕笑出聲,“今天是大年初一,南語要陪家人的。你不用管我,我又不是小孩子。”

以前我一個人帶著小逸,什麽都能做,洗衣做飯拖地換燈泡,把自己當男人使。

可在秦瑾城眼裏,我卻像生活不能自理似的,處處都要他操心。

亦舒說喜歡一個人,總覺著她是天底下最笨的,處處都要人操心,而對於不喜歡的人,往往覺著她聰明伶俐,絲毫不用擔心。

他喜歡我,所以處處操心我,甚至覺得我笨。

送走秦瑾城後,我打開電視,拿出前幾天讓女傭幫忙買的毛線,坐在沙發上織起來。

本來想給秦瑾城做一件呢大衣的,可是這邊什麽工具都沒有,沒法打版,沒法裁剪,也沒有縫紉機,反倒是織毛衣比較方便,隻要有線和鉤針就可以。

以前經常給小逸織,雖然有段日子沒織了,但是手並不生,沒一會兒就把頭開好了,線用的是細山羊絨線,保暖輕便,顏色特意選了很溫柔的米色。

秦瑾城的衣服幾乎全是黑色,很冷的顏色,給人距離感,想讓他穿得溫柔一點兒。

新來的女傭小桃和小梨,還有廚師都放假回家過年了。

門口守衛的保安也放假了,秦沉被秦瑾城帶去老宅了。

像是刻意考驗我會不會離開他似的,偌大的別墅隻剩了我一個人。

意識到這一點兒後,織毛衣的手停下,視線盯著電視屏幕,卻沒注意到播放的內容,我的心跳緩緩加速。

眼下無疑是離開秦瑾城的好機會。

要不要走?

走或者不走,兩個念頭在我的腦子裏像擂鼓似的,越敲越響。

敲到最後,眼前卻浮現出秦瑾城那雙漆黑漂亮的眸子,那樣高大冷漠的一個人,眼底居然會露出本不該有的患得患失的神情。

那患得患失的眼神像有魔力似的,讓我腦中宛若擂鼓的響聲,漸漸趨於平靜。

我重新拿起鉤針,把線繞到針上織起來,總得把毛衣織完再離開吧。

做事得有始有終,不是嗎?

午飯真有酒店的人來送,自然是我愛吃的菜。

晚飯秦瑾城答應回來陪我吃。

六點鍾的時候,我燜了米飯,煮了冰糖雪梨百合粥,又燉了豬蹄。

他胸口上的刀傷還沒好,豬蹄有助於傷口愈合。

又切了三個秦瑾城愛吃的菜,等他回來再炒。

可是,看著時針從六點指到七點,到八點,直到十一點,秦瑾城都沒回來,也沒打電話。

擔心他出事,我拿起手機撥過去,響了幾聲後,接電話的卻是一道柔柔的女聲,“姐姐。”

我心裏咯噔一下。

那道女聲繼續說:“姐姐,這麽晚了找瑾城哥有事嗎?”

我張了張嘴,過幾秒才發出聲音來,“讓他接電話。”

“瑾城哥在洗澡,暫時接不了電話呢。”

我的腦子轟地一聲,在洗澡?

這麽晚跟林綰綰在一起,還在洗澡……

腦子不受控製地腦補各種畫麵,胃裏開始泛惡心。

“姐姐,我早就跟你說過,瑾城哥把你留在身邊是變著法兒地折磨你,把你捧到高處,再狠狠摔下來。昨晚他那樣對我,其實是故意做戲給你看。你看,他今晚不就來陪我了嗎?怎麽陪的我,還要跟姐姐講講嗎?對了,還有照片哦,你要想看我就發給你。”

林綰綰的聲音聽起來軟軟的,有點啞,甚至還帶著細微的喘,引人遐思。

心髒刺刺地疼,手指緊緊捏住手機,像要把手機捏碎似的。

我掐了電話。

把手機扔到沙發上,視線落到那個織了十分之一的毛衣上,我無聲地笑了笑。

挺好的不是嗎?

正好給自己一個離開他的理由。

多好的機會啊,家裏一個人都沒有,他又在陪林綰綰。

這麽好的機會不走,何時走?

回臥室換了身衣服,拿起包,來到樓下經過廚房時,才想起還沒吃飯呢。

總得吃飽了才有力氣走。

來到廚房,打開電飯煲,米飯已經涼透了沒法吃了,粥還有點熱氣。

我盛了碗粥拿起勺子慢慢地往嘴裏送,這才發現端碗的手是抖的。

眼角瞥到放在流理台上的切好的菜,覺得莫大諷刺。

吃了一半的粥放下,我抓起包走出去。

出了別墅區大門,我站在路邊等出租車,等了半天沒等到,這才想起大過年的,人家出租車司機也是要休假的。

回去肯定是不可能的,我抬腳朝前走,先在附近找個酒店住下再說。

也不知走了多久,感覺身後像有車跟著似的,回頭,看到一輛黑色勞斯萊斯尾隨著我。

車牌號很熟悉,是秦瑾城的。

我心裏冷笑,這是陪完林綰綰了,又來陪我了,不累嗎?

見我發現了,車子倏然停下。

車門打開,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臉陰鬱地走下來,長腿邁開幾步追上我,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扳正,和他對視。

男人眼底的冷意像刺骨的寒風,唇角勾起抹冷笑,“雲笙,你還真沒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