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抿了抿唇沒出聲。

秦瑾城又笑,笑聲低沉輕慢,“不過你好像也不喜歡太溫柔的。”

我耳根一熱,手指按到他的嘴唇上,“別說了好嗎?”

他看著我泛紅的耳根,“又想了?”

我悶悶地說:“不想,隻想給你塗藥。”

我剛要站起來,卻被他按住。

我隻好坐在他的腿上,動作溫柔地幫他解開襯衫領扣,拿棉棒蘸了碘伏往他後頸的傷口上塗。

挺深的兩道,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留疤?

想想他身上三處疤痕,全是因我而起,心裏的內疚越發深了。

他是我深愛的人,小逸也是我深愛的人。

為了小逸傷害他,倍受折磨的其實是我自己。

消完毒,拿了藥粉輕輕在他的傷口上塗了一層,怕碰到襯衫衣領,我又在傷口上貼了兩個創可貼。

處理完脖子上的傷口,我繼續解他的襯衫紐扣,幫他處理胸口位置的傷。

好幾天了,傷口看著還挺猙獰的,甚至有出血的跡象。

我忍不住問道:“當時刀子不是被我奪走了嗎?為什麽割得那麽深?這都好幾天了,怎麽總也不好?”

“因為笙兒又傷我的心了,內傷好不了,外傷當然也好不了。”

我不說話,默默地給他消毒,塗藥粉,包紮。

等我幫他一顆顆地扣好襯衫紐扣後,他像抱貓一樣,把我抱在懷裏,手指輕輕撫摸著我的頭發,說:“晚上陪我去趟老宅。”

我怔了一下,過一秒回道:“不去。”

“真不去?”

“嗯。”

他似是開玩笑地說:“不去,你男人可就被別的女人搶走了啊。”

心突然慌了一下,然後就一直提著,懸在嗓子眼那兒,下不去。

胸腔位置空落落的,像要失去至親之人一樣。

想要抓住什麽東西,可最後,我隻是默默地攥緊了雙手。

過了好一會兒,我強壓下慌張的情緒,故作鎮定地說:“搶走了更好。如果你能找到更適合你的女人,我祝福你們。”

隻要那個女人不是林綰綰就好。

她太齷齪了,配不上他。

秦瑾城忽然變得沉默,撫摸我頭發的手停住。

隔著薄薄的衣衫,能感覺到他胸腔位置的心跳在加快,像在壓抑什麽情緒似的。

過了許久,一聲冷笑撕開他清冷平和的麵具。

聲音帶著點顫音般的咬牙切齒,他一字一頓道:“那你跟我又算什麽?”

算什麽呢?

我也不知道。

愛人嗎?

明明相愛卻不能在一起的愛人?

我艱難地扯起唇角,露出一絲笑模樣說:“你就當我是你的情婦好了,如果嫌情婦難聽,就當是情人,或者女朋友。情人,這個稱呼貌似比較好一點兒,浪漫,又貼合我的身份。”

“滾!”

他猛地把我從他的腿上推下去。

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手扶住桌子才站穩。

鬆開桌角,我朝門口走去。

走出沒幾步,身後傳來秦瑾城冷冽入骨的聲音,“滾去衣帽間換衣服,今晚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我腳步一頓,無聲地苦笑,過幾秒,朝衣帽間走去。

現在離天黑還早,我隨便找了件襯衫長褲,換上。

換好後,我坐在窗口,看著庭院裏的綠色植物發呆。

也不知坐了多久,視線漸漸變得模糊,天快黑了。

秦瑾城推開衣帽間的門走進來,看到我身上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衫米色高腰長褲,眉頭蹙了蹙,“就知道你會敷衍我,換一套。”

無論我換哪套,他都能找出理由指責我。

我說:“你幫我選吧。”

他打開衣櫃,從成排的衣服中,拎出一套淡藍色的香奈兒套裝,裏麵是長款的背心裙,外麵是一個中短款的小外套。

極淡的藍,很清新溫婉的顏色,麵料是香奈兒的經典麵料粗花呢,裏麵有加金線。

衣服看著挺新的,不知是他新買的,還是我以前的。

我從他手裏接過來,去試衣間換上。

出來後,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表情還算滿意,“可以。你自己挑鞋子和首飾,還有包,配完去化妝。”

我走到鞋櫃前,從幾百雙鞋子中挑了一雙和套裝顏色相近的低跟羊皮短靴,又找了雙隱形褲襪穿上。

首飾我隻挑了一對極為低調的珍珠耳環。

外公沒失蹤前,我喜歡blingbling閃閃發光的首飾,衣服也是穿布料嬌貴價格昂貴的,整天把自己打扮得像個公主一樣。

可現在,一個落魄千金再打扮成以前那樣,別說別人了,連我自己都覺得諷刺。

秦瑾城看了眼我挑的首飾,不滿意。

他走到首飾櫃前,拎出一條香奈兒長款珍珠項鏈,款式繁複奢華,可以在脖子裏繞好幾道的那種,又挑了一對鑽石耳環,每隻都有五克拉那麽大,扔到我身上,“戴這個。故意打扮那麽寒酸,寒磣誰呢?”

項鏈我接住了。

耳環掉到地上了,我彎腰從地毯上撿起來。

走到穿衣鏡前,我把項鏈掛到脖子上,鬆鬆地繞了兩圈,垂下來,接著對著鏡子戴耳環。

從鏡子裏能看到秦瑾城那張俊美硬朗的臉,依舊染著層薄薄的怒意。

我解釋說:“我不是故意的,看到你幫我選了藍色的套裝,我以為你想讓我打扮得素氣一點兒。”

聽我這樣一說,秦瑾城臉上的薄怒稍稍斂去一些,說:“你的五官長得太明豔,穿素氣點的顏色正好中和一下,爺爺喜歡端莊一點兒的女孩子。衣服可以素,但是首飾不能敷衍。”

他想讓他爺爺喜歡我。

以前他爺爺是喜歡我的,因為以前我們雲家和秦家也算門當戶對。

可惜我外公失蹤了,雲遠集團也大不如從前,而我和蕭凜又有過四年婚姻,我還進過監獄,以後也不能生育。

隨便拎出來一樣,都過不了他爺爺那一關,穿得再端莊又有什麽用?

在他們那樣的人眼裏,婚姻是利益的結合物,子嗣娶妻也是做生意的一種,感情反倒是最不重要的。

戴好耳飾後,我走到梳妝台前開始化妝。

他跟過來,單手插兜站在我身後不遠處,盯著我化,怕我敷衍。

我拿起一隻橘紅色的口紅,淡淡地在嘴唇上抹了一層,又拿了眉筆把眉尾拉長一些,薄薄地在眼皮上塗一層大地色眼影,再用刷子暈染開,暈得極淡極淡。

我剛要站起來,他說:“頭發,盤起來,梳得乖一點兒。”

我順從地照做,省得再惹到他。

頭發盤起,露出我纖細潔白的脖頸。

等我收拾好後,他去衣帽間拎出來一隻巨貴的包,是愛馬仕的稀有皮包,都不知他什麽時候買來的。

應該是讓秦錦瑟買的,畢竟他一個大直男,也摸不清這些東西。

對著穿衣鏡照了照,淡藍色的修身香奈兒套裝勾勒出我纖瘦高挑的身體曲線,華麗的香奈兒項鏈,配上一對五克拉的鑽石耳環,再加一隻上百萬的稀有皮包,像極了溫婉端莊的大家閨秀,低調中透著貴氣。

可惜是個假名媛。

就像林綰綰說的,落魄的鳳凰連雞都不如。

秦瑾城拿一雙漆黑漂亮的眸子,上下打量我幾眼,微微頷首,“等會兒要見的是南宮簫的妹妹南宮妍,你不能打扮得太寒酸。”

之前從林綰綰口中得知,南宮家是南城屬一屬二的豪門大戶。

南宮簫外貌長得十分出眾,南宮妍自然也不會差。

難怪秦瑾城讓我好好打扮,怕我被南宮妍比下去。

可是,沒去,我就已經輸了。

豪門聯姻最看中的是家世,其他的都不重要,尤其美貌,富了幾代的家族,一般沒有長得醜的。

“走吧。”秦瑾城抬起手臂,示意我挽著他。

我盯著他抬起的手臂,沒動,過幾秒,說:“還是不去了吧,爺爺年齡大了,生不得氣,別因為我氣壞了身子。”

秦瑾城漆黑眸子直直地盯著我,盯了足足有一分鍾之久。

他緩緩啟唇,低沉聲線帶著壓抑和努力克製的情緒,“雲笙,求你努力一點點好不好?”

他在求我。

是第三次求我了吧。

第一次是求我不要死。

第二次是求我不要哭。

這次是求我努力一點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