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黑,整個人都懵了。

耳邊變得極其安靜,靜得像身處地獄,意識仿佛停滯……

等意識重新恢複的時候,我已經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抓住,拽了上來。

人在他的懷裏,我渾身上下都是抖的,牙齒咯咯作響,明明冷得要命,後背硬是出了一層冷汗。

四肢是僵硬的,血液也仿佛凝固,腦子裏隻有一個字,怕。

好怕!

是的,這一刻,我是怕死的。

之前主動尋死時,心灰意冷,沒覺得後怕,可剛剛,我卻後怕得要命,甚至能想象到身體摔落山崖後的慘狀。

我想,媽媽當年從十幾層高樓往下跳時,肯定也後悔了。

一雙大手忽然搭到我的頭頂上,輕輕撫摸著我頭頂的發絲,柔聲安慰道:“別怕,我怎麽舍得真讓你死呢?”

我腦袋還是蒙的,一時忘記眼前的人是誰。

有那麽一瞬間,誤以為他是蕭奕,因為蕭奕對我就是這麽溫柔。

我雙手本能地摟上他的腰,把臉貼到他的胸膛上,牙齒依舊咯咯作響。

男人緊緊抱住我,過片刻又出聲問:“以後還敢嗎?”

這聲音和剛才溫柔的聲音不一樣,冷沉低磁,雖然也是好聽的,卻帶著迫人的威懾力。

男人身上的味道也和蕭奕身上的不一樣,蕭奕身上是好聞的清香味,而他身上是琥珀香,魅惑卻又極具危險。

我忽然反應過來了,這不是蕭奕,而是秦瑾城。

剛才就是他,掐著我的腰,把我推下山崖,想嚇唬我也好,想摔死我也好,反正他就是把我推下去了,盡管他又把我拽上來了。

可那種時候,稍一失手就是粉身碎骨。

他在拿我的生命開玩笑,仿佛我是最低等的生物,賤如雞鴨,可以隨意殺戮。

我一把推開秦瑾城,抬腳就往前走。

腿仍舊哆嗦得厲害。

走一步抖三下,但還是硬撐著往前走,隻想離他遠一點,再遠一點。

遠離這個高傲自負又冷血的男人。

原本想走下山的,但看到停在旁邊的跑車時,我腳步一頓,忽然生出個念頭。

略一遲疑,我朝駕駛室那邊走去,拉開車門彎腰坐進去。

車鑰匙還在車上,剛才秦瑾城下車時忘記拿了。

我猶豫一下,關上車門,拿起車鑰匙發動車子。

“雲笙,你給我住下!”身後傳來秦瑾城的喊聲,冷厲,威懾。

慌張之下,我一腳油門踩下去。

車子倏地開出去,真的像離弦的箭一樣,一點兒都不誇張。

雖然怕,卻有種放縱的暢快。

跑車起步快,這又是山裏,且是下山,哪怕我把速度調到最低,車速還是很快。

我握緊方向盤,輕踩刹車降低車速往下開。

這車以前沒開過,隻開過別的跑車,但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剛一上手有些手生,幾次險些撞到路邊的欄杆,但最後都被我拉回來了,有那麽幾個瞬間,我甚至擔心車子會衝破欄杆,掉進山下的懸崖。

好在一路有驚無險。

車頂敞篷被秦瑾城降下來了,不知要按哪個按鈕才能把敞篷升上去,隻能任由山風呼呼刮過臉龐。

等我開下山的時候,身體都凍透了,臉頰冰涼冰涼的。

幸虧山下的路是平坦的,開起來比較順,神經也沒那麽緊張了。

神經鬆弛下來,才聽到手機一直在震動。

瞥一眼是秦瑾城打來的。

想著他就是跑得再快,也追不上我了,於是把車停在路邊接電話。

按了接通鍵後,手機裏傳來秦瑾城冷沉得入骨的聲音,“雲笙,你想死是吧?”

隔著手機都能想象得到,他氣得發狂的模樣。

他可是海城一手遮天桀驁自負的秦大少啊,無論去哪裏都被人小心翼翼地捧著,順著他討好他。

剛剛卻被我戲弄了,心情莫名變得愉悅起來。

貌似這麽久,還是第一次碾壓他呢。

我輕笑出聲,揶揄道:“既然秦少那麽喜歡待在山頂賞景,就留在那裏吧。車子我先借用一下,明天還你。”說完我掐了電話。

他秦瑾城不是喜歡戲弄人嗎?

那就讓他也試試被人戲弄的滋味吧。

重新發動車子,在導航上輸入臨海公寓。

一路暢通無阻地往前開,開出去三、四個路口後,心裏的暢快感漸漸消失。

我居然開始擔心,擔心這麽冷的天,他一個人在山上會不會著涼受寒?

他平時出入都是有空調地暖的地方,所以穿得單薄,山頂氣溫又那麽低,待久了肯定會生病。

他秦瑾城再強悍,也是血肉之軀。

可一想到,他差點把我扔下山崖,又硬下心來。

開到前麵岔道,我忽然把方向盤一打,車子倏地拐彎倒回去。

順著來路往山上開,滿腦子想的都是,看到我回來,他肯定會嘲笑我。

算了,嘲笑就嘲笑吧,總比他生一場病,回頭再報複我強。

總算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

憑著記憶開到山頂,把車停在原處,卻沒看到秦瑾城的影子,我登時嚇出一身冷汗。

拿出手機給他打電話,通了卻沒人接,也沒聽到手機鈴聲。

山頂目測有十幾萬平方米,除了層疊的山石,還有青鬆和古廟,不知秦瑾城去哪裏了?

我把雙手攏到嘴邊,邊找他邊大聲喊:“秦瑾城,你在哪裏?秦瑾城,聽到快回答我!秦瑾城!”

喊了好幾遍也沒得到回應,我走到車邊按喇叭,依舊沒有回應。

視線落到遠處的古廟上,我大著膽子朝古廟走去,敲了好久的門,終於有僧人出來開。

我向他描述秦瑾城的模樣,問有沒有來,得到的是否定回答。

失望地離開古廟,我折回來,走到剛才他要把我扔下去的那個位置,硬著頭皮朝下看,下麵漆黑一片,深不見底。

心裏忽然生出種不祥的念頭,他該不會不小心從這裏跌下去了吧?

他死了?

這個念頭一生,我心裏忽然狠狠地疼了一下,像是被人拿鐵錘重重敲了一下似的,鈍痛蔓延至全身。

雖然很恨他,恨不得他去死,可他要是真死了,我還是會難受,痛入骨髓。

愛了他這麽多年,他早就成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我不死心,又拿起手機給秦瑾城打電話,一遍一遍,近乎瘋狂地打,直打到他的手機沒電自動關機。

像是黑暗中最後一根燈芯被掐滅,我頹然蹲下,雙眼怔怔望著幽深不見底的山崖,淚如雨下。

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他死了。

他死了,小逸的仇也報了,我該開心才對,為什麽卻這麽難過?

雙臂緊緊抱住膝蓋,我痛哭失聲,哭到渾身顫抖,哽咽道:“秦瑾城,你不要死,阿城,別死,別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