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我躺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身體早就凍得僵硬麻木,肺很難受,想吐,腦袋也是暈暈的。
這應該是麻醉藥的後遺症。
我手掌撐著地板費力地爬起來,揉揉凍得發僵的手和腿,抬眼四處打量。
我所在的地方是一間民房,差不多有十幾個平方大,本白色的牆壁斑駁泛黃,門是新換的防盜門,北麵牆上有一扇小小的窗戶,窗戶上裝著鋼筋做的防盜窗。
屋裏什麽都沒有,沒有床,沒有桌子和椅子,隻在牆角有一個簡陋的白色洗手盤,下邊放著一個洋瓷尿壺。
很明顯,我被那個戴黑色口罩黑色鴨舌帽的男人關了起來。
不知他要關我多久?
是想一直關著我,還是想伺機弄死我?
如果直接弄死我倒也利索,長痛不如短痛,怕就怕他變著法子折磨我,惡心我,讓我生不如死。
一想到他之前踹我肚子裏的那狠戾模樣,我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不行,得快點想辦法逃出去。
我走到銀色防盜門前,拽著門把手拉了拉,門從外麵反鎖了,拉不動。
我又走到窗戶前仰起頭朝上看,窗戶離地差不多兩米高,沒有工具壓根爬不上去,即使爬上去,也無法把防盜窗撬開。
顯然,這間屋子是專門改造了用來關我的,改造的時候把所有逃出去的可能都想好了,讓人插翅難飛。
想必林綰綰早就派人守在山莊套房外麵,當看到我逃出來後,趁黑劫走我,帶來這裏關起來。
即使我沒逃出來,那人想必也會闖進屋,把我劫出來。
逃跑的時候怕被巡邏的保安發現,我都是挑著黑地兒走的,即使有監控攝像頭,也不會拍得多清楚。
且不說秦瑾城調監控能不能查到我的行蹤,即使查到,也不會聯想到林綰綰身上。
因為當時她是跟秦瑾城一起出的門,說不定她還會黏著秦瑾城,好製造不在場證明。
我冷笑了聲,一環扣一環的,環環相扣,真不是普通人能想出來的。
林綰綰這腦子做藝人太浪費了,完全可以去做特工了,當然也有可能是何碧珠那隻老狐狸在背後出謀劃策。
而戴鴨舌帽的黑衣男人,是她們母女倆的一條走狗。
估計林東升也有“功勞”。
一想到林東升,我忍不住苦笑。
林綰綰和何碧珠這樣對我,隻會讓我覺得恨,可林東升這樣對我,卻讓我覺得心寒,寒得像寒冬臘月天被人脫光扔進冰窟裏。
他可是我的親生父親啊。
雖然我跟著媽媽姓雲,可名字裏的“笙”,卻取了他名字“升”的諧音,雲升,雲笙,是他們愛情的結晶。
這說明他跟我媽媽還是相愛過的,既然愛過我媽媽,為什麽卻對我這麽絕情?
一想到在溫泉山莊裏,他和林綰綰互相勾結陷害我的模樣,心頓時更寒了。
眼下快到年關,正是一年裏最冷的時候,這房子像是鄉下的民房,別說暖氣了,連牆壁都是薄薄的,沒有保溫層,屋裏比外麵還要冷,連水管都凍上了。
我把身上的大衣裹得緊緊的,還是凍得渾身直哆嗦。
我不停地跺著腳,跳著跑著,想讓自己暖和一點兒,卻也是徒勞。
窗外那片小小的天空,漸漸由白變黑。
我昨晚就隻吃了一份果盤和一份點心,今天一天都沒吃飯,早就餓得饑腸轆轆,前胸貼後背,胃一陣陣地絞痛,直冒酸水。
到最後我連跺腳的力氣都沒有了,餓得頭暈眼花。
又冷又餓又渴,嘴唇幹涸得起皮。
天很快黑透,外麵漆黑一片,連丁點星光都沒有。
我手指摸到牆壁上的開關打開燈,屋頂懸掛著的老式燈泡散發出橘黃色的光。
明明很困,可我卻不敢睡,沒有床是一個原因,更怕我睡著後,那個男人會進來侮辱我。
膽戰心驚地挨到第二天,我已經快撐不住了,又冷又餓還不能睡覺,這比坐牢還讓人煎熬。
監獄裏至少有的吃,也有床讓人躺,還有被子蓋,而這裏什麽都沒有,連口涼水都喝不上。
空癟癟的胃像被人拿了把刀在絞似的,疼得人直冒冷汗,頭也暈腦也脹,眼前直發黑,整個人虛弱無力,精神恍恍惚惚,焦慮,心悸,渾身顫抖。
不隻餓,我還生病了,鼻塞,額頭發燙,喉嚨幹得像要冒煙,渾身骨頭又酸又疼,難受得站不住。
我趴到門上,啞著嗓子衝門外喊,可是喊了半天,也沒人應。
我忽然意識到,林綰綰他們是想活活餓死我,凍死我。
畢竟殺人要償命,可人餓死或者凍死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房子地處偏僻,周圍連個人聲和汽車聲都沒有,即使我死了,也沒人會發現,等發現的時候,早就成無名女屍了。
畢竟全國各地每年那麽多無名屍案,不是每一樁案子都能破的。
熬到第三天的時候,我已經開始產生幻覺了,感覺身體變得空且薄,輕而亮,仿佛隻剩了一個紙片軀殼,人在燈下仿佛能透光似的,甚至還看到了小逸和媽媽,還有外婆。
他們輕飄飄地浮在半空中,仿佛在向我招手。
有那麽一瞬間,覺得這樣死了也挺好的,反正活著也是受罪。
等天黑透的時候,我再也支撐不住,無力地靠在牆上,身子軟綿綿地滑到地上,臉頰挨著冰冷的水泥地,意識漸漸變得模糊。
真沒想到我雲笙驕傲了二十多年,居然會這樣死掉。
死得這麽沒有尊嚴。
眼角溢出一滴淚,順著臉頰劃落到地上。
快要昏迷時,耳邊忽然傳來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越來越近。
聽聲音像是男人的腳步聲,
腳步聲繁雜淩亂,應該不隻一個男人。
我一下子驚醒了,像回光返照似的坐起來,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盯著那扇防盜門,驚恐瞬間遍及全身。
我都要死了,他們還要來侮辱我。
一個也就罷了,居然來了好幾個,連最後一點兒尊嚴都不給我!
一想到馬上要發生的事,我的身體不受控製地抖起來,雙臂緊緊抱住胸口,縮成一團。
我好恨,恨林綰綰,恨他們家所有人!
門上很快傳來“咚咚”的砸門聲,像有人拿錘子在敲鎖。
每當錘子敲打鎖一下,我就會跟著哆嗦一下,神經脆弱得像山頂風化的石塊,風一吹就會掉一塊。
緊接著傳來男人冷沉卻不耐煩的催促聲,“快點,快一點!”
男人的聲音很熟悉。
恍惚了片刻,我才想起這是秦瑾城的聲音。
我彎起唇角無聲苦笑,還真是連我死了,都不肯放過我呢。
忽聽“砰”的一聲巨響,門被踹開。
我費力地抬起眼睫朝前看過去,門外站了五、六個男人。
為首的男人一張俊美麵孔冷沉得像臘月湖麵結的薄冰,漆黑眸子帶著熟悉的怒意和暴虐,還有一閃而逝的疼痛。
男人居高臨下地睨著我,像看一隻喪家之犬,聲音冰冷如刀,“雲笙,你以為藏在這裏就能躲過去?”
他居然以為是我自己跑到這裏躲起來的。
看,這就是我曾經深愛過的男人啊,我拿命去愛的男人。
我都要死了,他還是不肯相信我。
我艱難地擠出一絲苦笑,虛弱地垂下眼睫,很想哭卻沒有眼淚。
不管怎麽說,能在死前看他最後一眼也是好的。
仿佛心願已了,身上最後一口元氣一下子泄光了,我緩緩閉上眼睛,身體不受控製地朝地上倒去。
臉頰快要貼到水泥地時,腦袋忽然被一雙大手拖住。
緊接著我的身體騰空,眼前天旋地轉。